第51章 捉奸
第51章 捉奸
察覺到張棹歌身上的香味不對勁是在韋燕娘的壽宴過後的第二天。
被派來偷師的那些仆役都已經随主人家離開, 林長風也終于受不了張棹歌的“折辱”,換了另一個仆役來學藝。
大抵是張棹歌玩夠了,又或者是這個仆役比較有悟性沒讓張棹歌費什麽口舌, 張棹歌就回到崔筠的身邊摸魚。
雖然這幾天都算不務正業,可罵人也是很累的好伐, 能休息她為什麽要加班呢?
崔筠拿出一塊青黑色的紗羅軟巾給她, 說:“昨日在坊市看到這塊紗羅料子不錯,柔軟透氣,這種天兒正合适用來軟裹。”
張棹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突然想起因為天氣太熱, 她的幞頭巾子又太厚,容易吸汗後發臭, 幹脆什麽巾子都不裹,就這麽頂着一個丸子頭到處晃悠。
看來在崔筠的心中,她這個形象屬于“不修邊幅”。
不過崔筠能給她買東西,她還是很高興的。
剛要接過它,崔筠說:“我替你裹上吧。”
張棹歌找了張席盤腿坐下。
崔筠剛湊近她,就聞到了她身上不同于往常的香粉味,而且這味道很熟悉……畢竟昨天才從齊娘子的身上聞到過, 并且還跟齊娘子讨論了一番。
心中生出絲絲疑惑, 但崔筠沒說什麽,幫張棹歌将軟巾裹成幞頭,才不動聲色地問:“棹歌換香粉了?”
張棹歌剛要找鏡子欣賞自己的新形象,忽然一頓,不解:“什麽香粉?”
崔筠見她裝傻充愣, 湊過去嗅了嗅,确定這不是她的錯覺, 語氣都帶上了三分幽怨:“還能是什麽香粉?”
她這個湊到脖頸處近距離嗅聞的動作讓張棹歌的心猛然一跳,氣血湧上大腦炸出一些21禁的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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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脂粉味與你平日沐浴過後的香味不同。”崔筠說。
張棹歌感覺半邊腦子被酥麻得轉不動了,另一邊腦子則在運轉後,弄清楚了崔筠在意的是什麽。
她解釋說:“這個香粉不是我的,大抵是剛才被人撞到後不小心沾上的。”
崔筠蹙眉:“你出去了?”還這麽巧就遇到齊娘子?
張棹歌把廢料傾倒出去後,思考能力逐漸恢複正常:“沒有。這麽熱的天出門找罪受麽?”
又說:“剛才在回來的路上被一個婢女給撞了,這粉估計就是她身上塗的。不過話說回來,她這粉怎麽塗得這麽厚,只是撞一下就簌簌地掉我身上來了?不然怎麽會留有味道。”
還嫌棄地撣了撣自己的衣服。
崔筠:“……”
她那一絲委屈幽怨全無,還頗有些懊惱自責。
棹歌是女子,就算跟齊娘子接觸過又能說明什麽?
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嘴:“哪個婢女?”
張棹歌覺得有些反常,崔筠可不是那種會揪住一件小事就盤根問底的個性。
“她說她叫五桃。”
崔筠恍然:“是二哥身邊的婢女。”
只是崔铎身邊的婢女怎麽會用和齊娘子一模一樣的香粉呢?
她沒記錯的話,齊娘子所用的香粉都是她自個兒調制,獨一無二的。
思忖片刻,她将所有線索都串聯起來,忽然對那個幫齊娘子脫離賤籍後又将其養在雲月館的“世家郎君”的真實身份有了一個新的猜測。
——齊娘子是襄陽人,卻被人安置到鄧州來,說明那個“世家郎君”是鄧州人。也有可能是經常在鄧州生活的襄陽人,但襄陽人隔三差五組織朋友到雲月館游玩,動靜太大、路途也遙遠。
其次,掌櫃說是“世家郎君”,在襄陽、鄧州能稱得上是世家的可不多,便是王家這樣的富族也不敢往臉上貼金,說自家是世家。
因此除了韋、杜、裴、薛等郡姓分支外,只剩崔家。
如果僅以這兩點推斷,自然無法确定“世家郎君”的身份,可五桃的身份為崔铎是“世家郎君”的猜測增添了一絲合理性。
在祖宅生活過三載的崔筠很清楚,五桃不僅僅是崔铎的婢女,也是崔铎紅袖添香中的“紅袖”。
她跟崔铎關系親近緊密,所用的香粉只能來源于崔铎。
而崔铎的香粉為何跟齊娘子的香粉一模一樣,答案呼之欲出。
以王翊霸道的性子,她若是知道崔铎在外面養了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而崔铎跟齊娘子頻繁往來卻不會被王翊發現,或許正是因為五桃用了齊娘子的香粉,王翊在崔铎身上聞到脂粉味時只會往五桃身上想,而不會懷疑他養了外室。
至于他是那個“世家郎君”,還是受“世家郎君”所邀時常出入雲月館的人之一,在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崔铎跟齊娘子的關系之前,崔筠不會輕易下結論。
張棹歌不知這麽多彎彎繞繞,她惋惜地拍了拍膝蓋:“早知道就不該這麽輕易地放過她,得讓她賠誤工費。”
崔筠勾唇:“現在追責也還來得及。”
說罷,讓朝煙去把五桃找來,還特意叮囑:“別提我,就說是大郎讓你去喊她過來的。”
張棹歌:“?”
怎麽感覺是在捉奸,找小三來當場對質?
她覺得自己多心了。
崔筠不是不清楚她的身份,再說,她們之間又不是二本吻痕的關系,何來的小三?
朝煙很快就将五桃帶來。
崔筠已經提前躲到隔間的紙門後去,讓張棹歌獨自應付五桃。
張棹歌:“……”
五桃似乎有些警惕,左右看了下。
張棹歌不給五桃看穿她真實意圖的機會,問:“你知道我為何要将你喊過來嗎?”
五桃睜着一雙秋水剪眸說:“婢子不知,還請張郎君明示。”
張棹歌其實也不知道,但崔筠肯定有用意。
于是她眯了眯眼,眼神迸出狠厲的目光:“雖然你撞了我後說是在太陽底下久曬中暑,沒注意到前方有人,非是有意的。可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此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五桃留意到隔間紙門後的陰影,腦中的弦猛地拉緊,立馬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又楚楚可憐地叫了聲:“張郎~~”
然後撲上前試圖投懷送抱。
張棹歌反手将她的雙手反剪擒獲,按在地上,又用膝蓋重重地頂住:“你還想偷襲不成?!”
沒有人能罵她蟑螂!
五桃的眼淚要掉不掉:“……”
哪個正常男人看到美人投懷送抱會以為想要偷襲啊?!
這個武夫壓根就不知道“憐香惜玉”怎麽寫的吧?
“婢子沒有,張郎誤會了。”
“你還罵!”張棹歌手中發力,五桃疼得眼淚直流,“啊……婢子沒罵,婢子錯了,不要!”
崔筠都開始同情五桃了。她走出來,嗔道:“好了大郎,我相信你跟她真的沒什麽了。”
張棹歌雖然不知道她演的是哪一出,但還是十分配合地接話:“七娘你願意相信我就好,我這身上的脂粉味真是她不小心撞了我後留下的。”
說着松開了五桃。
五桃如蒙大赦,爬起來急忙躲到崔筠的身後,不住地揉着自己的肩關節。
她故作委屈地問:“七娘子是以為婢子跟張郎君有私情,才設局想要捉奸的嗎?”
崔筠看着她,嘴角雖然挂着笑容,但是笑意不達眼底。
“我不許任何人打我家大郎的主意。她是我的,知道了嗎?”
眼神裏透出的威脅讓五桃瑟縮了下,她忙說:“婢子不敢。”
說完,匆匆裏逃離了這裏。
張棹歌看着五桃走遠,才跌坐回席上,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七娘在打什麽算盤了吧?”
崔筠的臉上恢複了優雅溫和的笑容,她說:“确定她是不是真正的五桃以及她身上的脂粉味。”
剛才她已經确定對方的确就是崔铎身邊的婢女五桃,而她身上撲的香粉也确實跟齊娘子所用的香粉一樣。
當然,她還有一個目的……
五桃回到房中,看到屋內熟悉的身影,歡喜地喚了聲:“郎君。”
崔铎從陰暗處走出來,問:“真是那贅婿找你過去的,還是七娘在懷疑什麽?”
崔筠讓他們一大家子吃了癟後,她的一舉一動都令他們提防和戒備。
尤其是昨天盯崔筠的人說她和齊娘子接觸過,所以朝煙忽然以張棹歌的名義來找五桃,崔铎猜測肯定是崔筠在背後指使,就讓五桃過去試探一二。
“郎君料事如神,真正找奴的是七娘子,因奴今日與那贅婿接觸時留下了脂粉味,她以為那贅婿背着她偷吃才設了這一局。奴将計就計,故意親近那贅婿,看看能不能離間他們二人。”五桃說。
她眼眶微紅,委屈地說:“只可惜那贅婿知道七娘子在,假裝坐懷不亂,還險些将奴的手臂都卸下來了。”
崔铎松了口氣,還好崔筠不是沖齊娘子去的。
是他多慮了,連王翊都不曾知曉他在城郊養了外室,崔筠一個常年不出門,出門就直接回昭平鄉生活的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疼不疼?我給你揉揉。”崔铎将她拉到懷中揉着她的肩膀,一雙手逐漸不老實起來。
五桃猶豫地問:“郎君,七娘子管那贅婿管得嚴,奴恐怕無法再輕易近那贅婿的身,還要繼續勾引他嗎?”
崔铎冷笑:“呵,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貍奴。不過他們新婚燕爾,貿然去勾引那贅婿的确存在不小的風險,你最近就先在他面前多露臉,讓他記住你。七娘心機深沉又個性好強,那贅婿壓不住她,早晚會厭棄她。等他們反目,你自然就能趁虛而入了。”
五桃嘟着嘴:“奴被別的男人惦記,郎君就不在意嗎?”
“我當然不舍得讓別的男人碰你,可你也知道我身邊最值得信任,能委以重任的女人就只有你了。你放心,等那贅婿上鈎,将把柄主動送到我的手上,我就再也不用犧牲和委屈你了。”
……
客廂房中。
“你知道她是故意在你面前勾引我,所以也将計就計,讓她以為你由始至終在意的只有捉奸這一點?”張棹歌聽完了崔筠的推斷,心中只剩敬佩之情。
崔筠嘆了口氣,情緒低落起來:“棹歌會不會認為我們本是一家人,卻要這般算計來算計去,實在是太……”
“他們不算計你,你又豈會活得這麽累?”張棹歌的家族、宗族觀念淡薄,父母之外,誰對她好就是她的親人,誰要算計她,親戚都沒得做。
崔筠笑着,傾身抱住了張棹歌。
張棹歌正糾結着要不要抱回去的時候,崔筠說:“換身衣裳去。”
張棹歌“啊”了下。
“這身衣服有五桃的味道。”崔筠說,“我不喜歡。”
張棹歌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