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惡化
惡化
穆纭跟徐夫人說打算多去醫館看看,自然不是敷衍的話。
隔日清晨,她便帶着小竺,又去了醫館。今天她來的早,走進醫館後院時,便看到徐賀煜、宋鈴清、宋大夫三人正在用早膳。
看到她過來,徐賀煜放下筷子,朝她溫柔笑道:“阿纭,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用過早膳了嗎?要不要一起來吃點?”
他起身走過來,想要牽着穆纭一起去桌子旁坐下。
“不了,我已經吃過了。”穆纭也沒想到自己來的這麽不趕巧,淺笑着推拒道,“我先去前廳坐會吧,就不打擾你們了。”
徐賀煜見她如此說,自然不好再牽她,重新回去坐下。
宋鈴清見他坐回來,夾了一個包子放在他碗中,“賀煜,你多吃點,這包子可是我特意跑去縣西的那家包子鋪買的呢。”
“你跑那麽遠買包子做什麽,附近不就有幾家包子鋪麽。”徐賀煜似是責備又似無奈地說了句。
“那還不是聽說這家包子鋪好吃,想買給你吃嗎?怎麽,你不喜歡?”宋鈴清撐着頭看他,滿眼都是他那張溫和的臉。
徐賀煜咬了一口包子說:“喜歡的。”
穆纭掀開通往前廳的門簾時,恰好聽到這句話,微微側頭看了眼。
兩人言笑晏晏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着飯,宋鈴清不時地往徐賀煜碗中夾着東西,看着自然又親密。
她只停頓了會,就放下門簾走進了前廳。
“小姐,你剛剛為什麽不留在那。”等看不見人了,小竺有些憤憤不平地說,“那宋姑娘一看就對少爺存着心思呢。”
自從知道徐賀煜可能跟宋鈴清有點什麽之後,小竺越看兩人就越覺得不對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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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剛剛兩人說笑的時候,她恨不得去把宋鈴清從桌子上拽下來。
“我留在那能做什麽?他們要是當着我面這樣,我倒是更膈應得慌。”穆纭似是毫不在意道,但是微微攥帕子的手卻出賣了她的心思。
“小姐既然不想看見他們,那還來這醫館做什麽?”小竺知道她的心思,但卻故意不拆穿她。
穆纭一時語塞。
她也不知道自己每天來這醫館究竟想做什麽。她同徐賀煜的感情本來就平平,現在讓她主動每天過來看他,已經是極大的改變。
要是讓她跟宋鈴清一樣,天天圍在徐賀煜身邊獻殷勤,那幾乎是不可能。
但是宋鈴清在知道她是徐賀煜妻子的情況下,還在她面前如此故作親近,可見她并不在乎她這個妻子的存在。
她不知道是徐賀煜在縱容,還是壓根就不在意這些,他居然連一絲拒絕的意味都沒有。
一想到她的丈夫可能也對其他人有心思,穆纭就覺得心裏煩躁得慌,“這醫館好歹是我夫君的産業,我就來看看還不成了?”
“自然是成的。”小竺說着都替她感到着急,“只是小姐既然都來了,為什麽不對少爺親近一點。反倒看着其他女子跟少爺卿卿我我的。難道小姐真等着少爺另娶其他人進府嗎?”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麽?”穆纭找了個位置坐下。
旁邊的小厮見她出來,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投入自己手上的活計中。
“直接去找少爺說呀。”小竺替她分析道,“小姐你是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就算要納妾室都是要先問過你的意見的。你直接去找他問,若是他真的想娶那姓宋的女子進門,你直接拒絕就是了。”
“你倒是想得輕松。”穆纭無奈笑了笑,“就算我拒絕了又怎麽樣?徐賀煜他真的想找別人,我又怎麽可能真的阻止得了。”
小竺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那小姐就這麽放任下去嗎?”
穆纭停頓了一會,說:“我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醫館外面來往的行人,突然也有些茫然了。要說她喜歡徐賀煜,那也談不上。但是就這麽把他拱手讓給別人,她又做不出來。
沒有人告訴她這個時候應該怎麽做。她從小就沒了娘,跟父親的關系還因為曾經她想跟教書先生私奔的事,鬧得極為僵硬。
而徐府,徐夫人表面上雖說是向着她這邊。但若是徐賀煜真的認定了什麽,她肯定也不會阻止。
一時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竟沒有人可依靠。
小竺見她神色郁郁,趕緊岔開話題,“小姐既然不知道,那就別想了。聽說茂縣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我們都還沒去過呢,要不出去走走?”
“走吧。”
穆纭正好也想放松一下。一直待在這醫館,她就總忍不住想去想徐賀煜和宋鈴清的事。
她喊來一名小厮,同他吩咐道:“等會若是徐大夫出來了,就跟他說我出去了,等會就回來。”
小厮點頭應下。
醫館就開在茂縣最繁鬧的東街,穆纭一出門就看到街上的商鋪都挂出了招牌。
現在還沒到辰時,街兩邊的商販都幾乎已經擺滿了整條街。各處的吆喝聲都摻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她也是難得出門逛一次,便帶着小竺沿着東街走了一圈。
正待返程時,卻被人撞上了。小竺氣憤地想找那人理論,那人轉頭看向她,小竺頓時就被吓得說不出話。
那人一看就不是中原人,頭發卷曲,胡須長滿了臉,身材魁梧,眼神似虎,散發着令人膽戰心驚的寒光。
他瞪了小竺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這裏怎麽會有西蠻國的人?”小竺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仍有些後怕地問穆纭。
“許是來經商的。”穆纭也覺得有些奇怪,茂縣算不上什麽商業繁茂的地方,按理說是不會遇到西蠻國的人的。
而且那人給她的感覺很不好,渾身透露着兇光,就好像是什麽窮兇極惡之徒。
不過她也沒想太多,西蠻國的人雖然長相都很兇,但是一般都不會在中原惹出事的。
官府的人對他們的身份都查得很嚴,還不許西蠻國的人随身攜帶兵器。就算他們真想做什麽,也很快會被官府的人發覺。
她們回到醫館的時候,原本在前廳忙碌的小厮都不見了人影。穆纭覺着有些奇怪,就帶着小竺去了後院。
甫一進院子,就看到宋鈴清正滿臉焦急地催促着那些小厮,“快點,快點。”
醫館一共有三個小厮,兩個在幫忙往秦山的病房裏端着熱水。剩下的一個就在竈前,一邊往裏面倒水添柴,一邊看着旁邊已經煮得沸騰的藥罐子。
“這是怎麽了?”穆纭看到這幅景象,忍不住走過去問。
宋鈴清顯然不想理她,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見小厮有些忙不過來了,就自己上去幫忙看藥罐子裏的藥熬好了沒。
徐賀煜和宋大夫都不在院子裏。穆纭掃了一眼從房裏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就知道大概是裏面的那個傷患出了什麽問題。
她趕緊吩咐道:“小竺,你也去幫他們端水。”
小竺自是沒有異議,手腳麻利地跑過去幫忙。
不知道過了多久,裏面傳出徐賀煜的聲音,“鈴清,藥煮好沒?趕緊端進來,再幫我去前廳拿幾片參片過來。”
他的聲音比平常擡高了不少,可見現在也是十分急躁。
“好了,好了,我馬上來。”宋鈴清應了一聲,然後把藥倒好,準備端進去。
但剛熬出來的藥還十分滾燙,根本下不了手。她便把藥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先跑去前廳取參片了。
入秋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桌上的藥騰騰冒着熱氣。宋鈴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找到參片,去了前廳好一會都沒過來。
穆纭看了一眼,走過去取了旁邊的抹布,打濕了涼水,然後把碗端了起來。
放了一會的藥已經沒有剛剛那麽燙手了,但是在端起來的時候,她還是不小心被燙到了食指的指腹。
她蜷縮了一下被燙到的手指,忍住了松開手的沖動,穩穩地端着碗進了屋。
“鈴清你快來喂他喝下去。”徐賀煜聽到腳步聲,以為是宋鈴清端藥進來,頭也沒回地吩咐道。
倒是旁邊的宋大夫擡頭看了穆纭一眼,說:“讓你丫鬟來幫忙喂吧。”
小竺聞聲放下手中的盆,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從穆纭手中接過藥碗,“小姐,我來吧。”
“你小心燙。”穆纭也沒強攬着活,把碗遞給了小竺。
徐賀煜聽到她的聲音,才驚覺自己弄錯了人,“阿纭,你怎麽進來了?這裏血腥味重,你要不出去坐會?”
屋內因着床上的人受傷,一直閉着門窗,再加上源源不斷的熱水,空氣極為濕悶。而從秦山身上洗下來的血水,也随着這些水蒸氣散到屋裏。現在滿屋子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無妨,我就在這待着也好。有什麽事,我也可以來搭把手。”穆纭神态平和,看樣子并沒有什麽不适應。
徐賀煜見她選擇留在這,也沒多說別的,又繼續忙着手裏的事。
今天辰時剛用完早膳,負責照看秦山的小厮就匆匆推門出來說,床上的病人開始發燒了。
徐賀煜一聽,當即就推門進去查看情況。
當時秦山身上的溫度還不太明顯,但是徐賀煜極為警惕。因為這麽嚴重的外傷,是很容易感染的。
果然,當他解開秦山身上的紗布,查看傷口的時候。就發現,原本有愈合跡象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紅,還不斷地往外滲着血。部分皮肉邊緣甚至都有了潰爛跡象。
如果不趕緊想辦法止住血,讓傷口愈合的話,很可能危及生命。
他當機立斷,把宋大夫喊進來跟他一起想辦法。宋大夫起初是不方便進來醫治的,但是到了這樣緊要的關頭,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宋大夫看完秦山身上的傷,也不禁抽了口涼氣。這樣深可見骨的傷口,能夠活下來簡直命大。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先給秦山把了脈,然後又四處檢查了一番。最後敲板決定先把他傷口處的爛肉割下來再說。
于是醫館裏的人立馬就開始了準備工作。燒水的、煮藥的、幫忙換水的,都忙得馬不停蹄。
如今穆纭進來,徐賀煜正在用刀把傷口邊緣有些潰爛的肉給割下來,然後用熬好的藥汁清洗傷口。
宋大夫在旁邊給秦山把脈,随時查探秦山的脈搏,防止他出現什麽變故。
他見徐賀煜割完肉,清洗完傷口,就上藥包紮,忍不住說:“他現在傷口沒辦法愈合,你給他上藥,等兩天還是會繼續爛。”
“那現在怎麽辦?”徐賀煜終究沒有宋大夫經驗足,他只想到若是不用藥敷住傷口,恐怕傷口會感染得更加嚴重。
“我倒還有一個辦法,不知道可不可行。”宋大夫皺眉思索一陣,說,“這辦法是我從醫書上看的,上面記載的案例十分成功,但我還沒有具體實施過。”
“什麽辦法?宋大夫若是方便,還請盡管說。”徐賀煜問。秦山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拖延了,只要有機會,都是要試上一試的。
“給傷口消毒,然後用針線把傷口都縫起來。”宋大夫細細地把具體過程都說了一遍。
徐賀煜先是一驚,随即想到了這種辦法的可行之處。如今傷口無法愈合,就是因為傷口太深,兩邊的皮肉無法接觸在一起。
就這麽放着讓它自己去愈合,需要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才能長好,還随時都有可能繼續出血。如此反複下去,傷口容易感染不說,人也會受不了。
但如果把它縫合起來,讓兩邊的血肉都貼在一起,就不會有這種狀況了。傷口愈合的速度會大大加快,換藥的時候也不用擔心傷口裏面會清洗不幹淨。
“原來還能這樣做!”徐賀煜面上一喜,對宋大夫的醫術更加敬佩起來。
這麽寶貴的知識,可不是在外面随随便便就學到的。宋大夫肯告訴他,就說明了對他的放心與認可。
“只是......”宋大夫說完後有些遲疑,在徐賀煜的注視下,他還是說出了其中的擔憂,“縫合傷口經驗一定要足,手法也要缜密。不然若是讓傷口崩裂,反倒雪上加霜。”
徐賀煜聞言也知其中的利害。只是他們現在兩位大夫都沒有縫合傷口的經驗,如何能保證萬無一失地下手?
原本絕妙的法子又走上了死路,徐賀煜忍不住皺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