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複雜
複雜
“鈴清?你怎麽站着?我不是讓你幫我替秦兄包紮一下的嗎?”
徐賀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山,他身上的傷仍舊跟他出去的時候一樣。包紮了一半,剩下的白紗布還在旁邊放着,顯然沒有動過的樣子。
“不是我不想給他包紮,只是他不讓。”宋鈴清撇了下嘴,有些委屈地走到徐賀煜身邊。
她看了一眼徐賀煜手上拿的藥瓶,“你拿這個白香玉髓膏過來做什麽?他身上的傷口這麽深,就算你給他塗這個也一時半會好不了。”
這白香玉髓膏是一種極為名貴的外傷藥,裏面添加了至少十餘種珍惜藥材,而每一種藥材的價格都不低于上百兩。細小的傷口只需要塗上一點,不出三天就能看不出痕跡。
徐賀煜開的這家醫館,也就只有他手上的這一瓶。平日裏遇到的一些家裏有錢的受傷的病人,都沒人舍得買下這一瓶藥來。
宋鈴清見他拿藥過來,第一反應自然是給躺在床上的秦山用。
“反而還浪費。”她又小聲嘟囔了一句。
徐賀煜沒有聽清她後面嘟囔的這句話,“既然秦兄不願讓你幫忙,那你就先出去吧。今天的藥可要記得喝。”
他走到穆纭身邊,執起她的手,打算替她塗藥。穆纭卻突然把手抽出來,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我自己來吧,你去幫床上的傷患包紮。”
徐賀煜沒有順從她的意見,執着地牽起她的手,細細地給她塗着藥,“你手腕受傷,自己不方便塗,還是我來的好。”
他如此堅定,穆纭自然不好再拒絕。
宋鈴清沒想到那藥居然是給穆纭用的,還見兩人貼這麽近,心中的嫉妒就愈發強烈起來。她沒有出去,仍舊執着地站在屋子裏,看着他們。
徐賀煜給穆纭塗好藥,見她還在旁邊站着,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但還是沒說什麽。
他重新把手清洗幹淨,走到床邊繼續給秦山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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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身上的傷口敞了一會,外翻的皮肉微微有些發白。幹涸的血跡被擦幹淨後,就露出裏面微粉的血肉。
穆纭在旁邊無意間掃了他身上的傷,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好險沒叫出來。
方才給他擦汗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口都被血糊住了,根本看不清傷口有多深,現在看到了只覺得觸目驚心。
那傷口簡直深可見骨,從她這個角度甚至都能隐約看到他胸腔裏紅色的、還在跳動的內髒。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但是也沒有勇氣再去确認一遍。
她也慶幸之前離得近的時候沒看清楚,不然她也不能保證她會不會失态了。
秦山見是徐賀煜過來給他包紮,不知道是不是失望,閉上了眼。同時心裏也對屋裏這三個人的關系,隐約有了思索和考量。
他不想去管三人之間的龃龉,但是他剛才看中的女子,偏偏就是這徐大夫的妻子。
如果她不是......傷口的疼痛讓他的思緒又收了回來,他也無暇再去想這些毫無邊際的事情。
等徐賀煜處理好秦山身上的傷,已經到了午時。他喊了一名小厮過來照看秦山的情況,然後就帶着穆纭和宋鈴清一起出了門。
“阿纭,等會跟我一起用午膳?”徐賀煜看向身側的穆纭,眉眼溫和。
穆纭餘光掃了一眼滿臉不快的宋鈴清,微笑着點頭,“好,正好我還沒試過醫館裏的吃食呢。”
徐賀煜同樣笑了笑,“都是鈴清做的一些東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還希望你不要嫌棄。”
穆纭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又很快柔和下來。醫館裏這麽多人,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宋鈴清居然會親自下廚。
看樣子,徐賀煜在這裏吃的東西,應該都是她做的。
一時間,穆纭的內心頓時就有些複雜。
早知道她還是不答應的好。
吃飯的時候,穆纭看到了醫館的另一位宋大夫,也就是宋鈴清的爹。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禮貌地點頭打了聲招呼。
宋大夫看到她,先是一怔,看到徐賀煜對她的态度,心中也有了猜想,同樣客氣地點頭。
宋大夫看着年紀有些大了,額頭眼角都堆滿了皺紋,頭發也有些花白。看着不像是宋鈴清的爹,倒像是爺爺一輩。
穆纭壓下心中奇怪的情緒,緩緩動了筷子夾了桌上的菜。
不得不說,宋鈴清做飯确實不錯,就連向來十分挑嘴的她,都忍不住想稱贊一番。
她每種菜都試了試,若不是兩人現在的關系有些尴尬,她都想跟宋鈴清好好結識一下,畢竟還很少有人能做出這麽合她口味的東西。
桌上的菜不多,但他們四個人,吃下來也正好。
宋鈴清從頭到尾都臭着臉,似乎極不待見穆纭跟她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還吃的是她親手做出來的飯。
徐賀煜像是沒看到這些,時不時地給穆纭碗中添一點菜。
一場午膳用下來,氣氛詭異又和諧。
飯後,醫館裏打雜的小厮過來收拾碗筷,宋大夫随口問:“徐大夫,昨晚過來的那個傷患現在怎麽樣了?”
穆纭聽到這極為生分的稱呼有些意外,她還以為宋大夫跟宋鈴清一樣,跟徐賀煜的關系都是極為親近的。
“傷口都已經處理過了,早上的時候人也醒了,應該沒什麽大礙。”徐賀煜的語氣也很随意,看樣子兩人平時在醫館也都是這麽相處的。
宋大夫聞言點了下頭,沒有繼續多問,轉而起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穆纭不僅奇怪兩人之間的相處,還奇怪宋大夫居然都沒去看過那個傷患。宋大夫就住在醫館,而且醫術高超,為什麽那個病人偏偏是徐賀煜來治?
這個問題,她從昨天晚上徐賀煜被喊走的時候就有了。原本她以為是宋鈴清故意這麽做的,現在看來或許是有其他的原因。
“阿纭?你在想什麽?”徐賀煜出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嗯?怎麽了?”穆纭歉意地笑了下,她也察覺到自己想得過分投入了,居然連徐賀煜剛剛說了什麽都沒聽到。
“沒什麽。”徐賀煜見她回神,溫柔地詢問,“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等會我可能要忙起來了,怕顧不上你。”
醫館現在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宋大夫已經到前廳忙去了。
“好。”穆纭原本是打算來看看情況的,現在見到了也沒打算多留,就帶着小竺離開了醫館。
兩人回到徐府的時候,又碰見了徐夫人身邊的丫鬟,看樣子是朝她們來的。
穆纭等她過來,主動問:“是母親找我?”
丫鬟朝她行禮,“是,少夫人,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穆纭點頭,沒再多語,跟着她一起去了徐夫人的院子。
最近的氣候已經入秋,院子裏的早菊開了一批。一叢叢粉、黃、白的花堆擠在一起,倒也十分亮眼。
徐夫人拿着剪刀,俯身帶枝剪了幾朵花,放在身側的籃中。
穆纭還是第一見她這麽随意的狀态。平時她都是端着的,坐在高位上,永遠維持着那副當家主母的模樣。
“母親。”穆纭走過去給她行禮。
徐夫人站直了身子,把手上的剪刀放進籃中。丫鬟給她遞了帕子擦手,然後她才看向穆纭,“你來了。”
她依舊跟平常一樣待穆纭十分平和,只不過這次,似乎又多了幾分憐惜的意味。
“母親今日怎麽有心情來院子裏剪花?”穆纭随意地搭話道。
“在屋裏待久了,覺得無聊便出來了。”徐夫人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往院中的石桌走去,“我今天找你過來,也是想同你說說賀煜的事。”
穆纭跟徐夫人一起坐下後,主動問道:“母親是想跟我說什麽事?”
“我聽人說,賀煜他似乎在醫館有了其他親近的女子?你這兩天去醫館,可有瞧見?”徐夫人問。
“瞧見了。”穆纭并不意外徐夫人會知道這事。
“那你覺得那女子如何?”徐夫人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旁邊的丫鬟給兩人都倒了熱茶,淡淡的茶葉清香飄散在鼻尖。徐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穆纭回話。
穆纭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着自然一點,“長相尚可,确實是惹人喜愛的。不過我跟她也才見了兩面,其他方面就不得而知了。”
“哦?才見了兩面,你就覺得她惹人喜愛了?”徐夫人見她始終反應平平,直接問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若是賀煜想要娶她進門,你又當如何?”
穆纭微微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露出一個有些蒼白的笑,“母親說笑了,那女子再好,也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還沒有家世的普通人罷了。就算是我肯,也配不上夫君這門第。”
“你說的也是。”徐夫人點頭,認可了她的話,“我徐府自然不會娶這樣的女子。”
穆纭知道徐夫人這話也是在讓她安心,心裏也跟着松了口氣。
徐夫人話鋒稍轉,“不過話雖這麽說,賀煜他想在外面做點什麽,我在府中也是管不着的,你可要好好看着他些。”
“母親說的是,我最近也正打算多去醫館看看夫君。”
徐夫人見她這麽上道,便又同她聊了幾句別的話,然後就讓她回去了。
回到院子後,小竺也認知到了什麽,忍不住問:“小姐,徐少爺他不會真的在外面養人吧?”
“不知道。”穆纭揉了下額頭,這件事已經讓她十分勞神,她現在除了盡力去阻止,已經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小竺聽她這話,忍不住有些抱怨,“想不到少爺他看着溫溫和和的,也會做這種事,早知道......”
“小竺!”穆纭擡高聲音喝止了她。
小竺也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閉了嘴,不過仍舊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