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飛燕草
飛燕草
二十五個異能者加入了訓練中,苦着一張臉訓練。
每個人的訓練量都剛好卡在他們的極限,又是全方位為他們量身定制的訓練方案。二十五個異能者們與薄謹言和方嘉言都不敢退縮,只能牙打碎了往肚子裏咽,每天活在水深火熱裏。
觀察他們兩天的訓練場景後,謝水雲默默再次劃掉一項想加的訓練項目。二十五人裏有未成年有中老年人,還有四體不勤的年輕人。簡單來說,身體素質跟不上,短時間內很難追上她要的反應速度。
相較于與她磨合将近一個月的邵初夏四人來說,其他異能者對她的指令反應差得太遠了。在實力上也弱,都是一二階異能者。
面對這樣的情況,她的眼中流露出茫然的神情。按他們的劃分來看,方嘉言和薄謹言都是三階。
那為什麽一個小鎮裏面,二十四個異能者中連個三階異能者都沒有?
她感到了憂慮,望着他們的眼神惆悵。或許是她的擔憂太過明顯,連一旁在訓練的柳如茵都能感受到,跑來詢問她,“謝神,你在擔心什麽?”
如今,連帶柳如茵在內的二十五個異能者都學來了邵初夏叫她的叫法,把她叫做謝神。
“想找人。”
柳如茵沒有聽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進一步問道:“謝神要找什麽人?”
“鎮裏的其他異能者,只有他們還不夠。”她移過目光看向柳如茵,眼裏滿是堅定。她擡手拍了拍因連續幾天過度用腦顯現出困倦的臉,從石凳上坐起身,“其他異能者在哪?我去找他們。”
柳如茵了然,丢下一句話,風風火火走了,“謝神等我一下,我先去找白隊請個假,我們一起去!”
幾分鐘後,柳如茵回來了,身後跟着白榆。
“小水雲是要找人嗎?我也一起。”他幾步站到謝水雲的身邊,垂向她的目光是顯而易見的擔憂。
小水雲最近不怎麽吃得下飯,好像瘦了點,晚點找嘉言談談這幾天多換幾種食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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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天氣太熱沒有胃口,只是兩三天沒吃好的謝水雲對上他擔憂的眼神,再次疑惑她身邊的人怎麽總愛用類似這樣的目光看着她。
“一起。”她說。
三人從拿來當訓練場的廣場上離開,朝柳如茵指示的方向走去。鎮上街道的兩處,已經找不到半點綠色。
鎮裏原先只是瘋狂生長的變異植物。在某一天,它突然展現出它的危險性,不僅會吃掉異種還有吃掉路過的人類。自那以後,柳如茵便組織人開始清理鎮內的變異植物救出被困的人。
在衆多異能者付出死亡的代價後,鎮裏清理完了一半的街道。這時他們已不是變異植物的對手,想逃亡卻後知後覺鎮子被變異植物包圍了,他們無法逃離小鎮。
柳如茵知道鎮民們已經被打怕了,很多人只敢待在家裏,假裝不看變異植物,安慰自己沒有事。可她每日去觀察小鎮另一邊的變異植物,能清晰地感知出,他們不去戰鬥最後只會淪落成變異植物的食物。
“其實我們鎮裏在五天前還有五個三階異能者,但其中的四人死在上次和變異植物的戰鬥裏。僅剩的那人斷了一臂,再沒出過家門。他的妻子就是在那場戰鬥中犧牲的。”
“她是為了救他才會被變異植物殺死。”柳如茵擡起頭看向天空。今日多雲,驕陽被雲層掩蓋了,陰沉沉的,不是她喜歡的天空。
柳如煙呼出一口氣,故作平靜地說,“殺死他們的那些變異植物,就是你們進來時看到的那幫。很難纏,對吧。”
“明明已經除掉了它們,清理出可以進出小鎮的路,卻在通過一次後被突然冒出的新變異植物偷襲。人死了,路也沒了。”那時的她作為治療人員站在後方,親眼看着他們在她的眼前死去,連施展異能都來不及。
白榆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不自覺摸了摸當時被劃破的脖子。他們有小水雲的提醒,還有他墊後扛傷,還是對付被他們殺過一輪的變異植物才平安進來,可想而知那幫變異植物有多難纏。
三人到了三階異能者的家,柳如茵敲着門道:“譚守!我們有事想和你談談,能開開門嗎?”
謝水雲乘着門還沒開,觀察眼前的房子。
這是三層樓高的老式帶院中式樓,明顯是代代都生活在這裏的人家,和賀安家一樣的情況。
門沒有打開,只傳來了一陣嘶啞且心如死灰的男聲,“你且回吧,不要再來找我了。其他人我會幫你勸說。”很顯然,他知道他們來找他是為了變異植物的事。
“譚守,這次來找你的不是我,是另一個人,一個女孩子。她說,她想聽聽曼柔的事。”柳如茵知道以她對他的了解,她這樣說能讓他将門打開。
聽到她提起自己的妻子,譚守果真遲疑了,猶豫了會推開門。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嬌小的女孩子,那女孩才到他的胸前,用純淨又帶着光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末世前的人來到他的面前。
他想起自己的臉上帶着的傷,下意識露出笑,試圖讓自己變得溫和一些,別吓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很病弱的小姑娘,“先進來坐吧。”
他側過身讓出路,左邊空蕩蕩的半袖擺到一旁,像落葉一樣輕飄飄的。
“打擾了。”謝水雲收回看他的眼神走進院內,不自覺嚴肅着一張臉,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看到他時,她仿佛看到了一棵正在從內部腐壞的樹。無人能救他,他只能靠自己的求生意志活下來。
但她看不到他眼裏名為活着的光。
院裏擺着躺椅,小秋千和小孩才用的座椅和小玩具,都有些落灰。只用一眼,她便明白他曾有小孩,約莫是個小女孩,大概是在末世來臨後死的。
譚守拿出軟墊放到躺椅上讓她坐下,自己則是坐在院裏唯一一個做工粗糙的凳子上。
“你是叫什麽名字,怎麽突然想知道曼柔的事了?”
聽着他的問話,謝水雲望了他一眼,“我的名字叫謝水雲,我想再多聽聽她的事。”她說完,目光又落在處處彰顯着過去痕跡的院子裏。
一旁端坐的柳如茵身體一僵,眼神詫異,透着些狼狽。天知道她剛剛只是下意識一說,沒想到真的會聽到曼柔的事。
“她是個包容力很強,很堅強很獨立的女性。她的性格很溫婉,給人的感覺就像她的名字……”他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似乎是因為想起了妻子的音容笑貌而無法繼續講述。
他用手遮住帶傷的半邊臉,指尖不明顯地顫抖,“抱歉……你還是問柳如茵吧,她們是關系很要好的朋友。”
他停下了講述,謝水雲卻開口道:“我明白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她的手工很差,但是個很好學的人,也比較擅長堅持。她的身體不好,坐久了腰容易痛。她喜歡天空,常常躺在這個躺椅上看晚霞。”她垂着眼,指尖撫摸躺椅搭手地方的痕跡。
“她是飛燕草,一個心靈自由的女性,很好的人。”她仿佛透過她曾經生活的地方看到了她,那位名為曼柔的女子。
譚守聽了,放在傷疤上的手捂住了眼睛,死死抿着嘴。柳如茵也忍不住撇過臉,眼眶有些濕潤。
是啊,他們曼柔明明是個再好不過的人了。為什麽會死了呢?
“譚守,她很愛你。”謝水雲用平靜的口吻說出早被論證過的事實,視線終于放在他的身上,“我不會勸你回來戰鬥了,能決定你是否屬于戰場的不是我們。”
“今後的時間,還請珍愛自己。”
他震驚了,不由自主放下手,恰好對上她的眼眸。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被看穿了。他的絕望,他的悲傷,以及他與生俱來的膽怯。
她的雙眸清澈透亮,是與曼柔不同卻又如出一轍的包容。
他想起了他曾被指責不夠勇敢,與曼柔不相配的場景。那時的她也是這樣的眼神,溫柔又包容地看着他,告訴他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
他試圖扯出笑容,卻沒能成功,眼淚不經意間從眼眶滑落。
“今天打擾了,我們先回了。其他異能者的事,便拜托你了。”謝水雲從躺椅上起身向他颔首,收斂看向他的目光,轉身往門外走去。
她從譚守家離開,身邊只有白榆。柳如茵在安撫哭泣的譚守,沒有及時跟過來。
在徹底離開之前,她回望了一眼譚守的家,嘆出一口氣。
“小水雲,你剛才突然那樣說,是發現什麽了嗎?為什麽會說決定他是否屬于戰場的不是我們。”白榆放慢步伐,按着她的步調來走。
她直視着前方的路,慢慢解釋道:“他的狀态不合适。”
“他的時間停留在曼柔在的時間裏。如果他走不出,會在戰場上死去。如果可以,我不想把有死意的人帶上戰場。”她說着,擡頭看向天空。太陽被雲層遮擋着,不如之前的明亮。
“希望會是個晴天。”她似乎是在說天氣,又似乎在說別的什麽事。
另一邊,譚守把柳如茵送走後,手搭在門邊,若有所感看向天空,表情有些難過,“曼柔,今天是個陰天,沒有你喜歡的晚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