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楊莊慘案
第43章 楊莊慘案
入夜,驚風換上夜行衣,一路躲避晚間城內的巡邏隊伍,成功來到內城總府衙後門。
賀蘭筠住所偏遠,附近沒什麽人,驚風根據自己對府衙的了解,以及計劃好的路線,找到自己标記的地點,成功翻牆而入。
躲避開所有府內巡邏的人馬,成功來到賀蘭筠的住所。
門外的窗戶上和門上都貼着封條,唯一進入屋內的方法便是從房頂進入。
好在賀蘭筠院子裏有一棵大樹,可以讓驚風從樹上爬上房頂。
站在房頂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府衙後院各處的情況。
驚風固定好随身攜帶的繩子,在房頂套了個洞,從房頂進入賀蘭筠屋內正堂。
正堂旁邊便是書房。
屋內的東西亂七八糟,看來是有人搜尋過,驚風沒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若真的有什麽東西,也不可能放在府衙的書房,那不是乖乖等着人搜。
就着月色驚風四處翻找了一番,沒在屋內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
就在他要離開時,不小心将桌面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弄到了地上,驚風趕忙奪下撿起。
當他撿起東西擡頭時,發現桌子下面有一塊木板邊緣的縫隙與其他地板的縫隙有些不同。
驚風用手敲了敲,是空心的,他取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将木板撬了起來,下面放着一個木盒子。
打開木盒,裏面放着一封信,落款是青山。
信上的內容是:見信如晤,謹望兄安,元宵佳節将至,吾離家數年,今見小兒河畔放燈,遙想年幼與兄長一同放燈祈福,歡聲笑語仍在耳畔,轉瞬卻已兩鬓斑白,歲月匆匆,時光荏苒,兄雖與吾天各一方數年未見,吾仍對兄十分挂念,盼兄嫂身體康健,人丁興旺,長青在心。青山敬上。
看完這封信,驚風有些懵,這封信并未有什麽異常的地方,為什麽賀蘭筠要特地藏起來?
但既然賀蘭筠如此小心地将此信藏起來,說明這封信自然不是一封普通的書信。
他将木盒放回原處,信件随身收藏,又将木板恢複原樣,順着繩子回到房頂,将瓦片恢複原狀後,原路返回。
依照林玉郎所說,賀蘭筠的死必然有蹊跷,驚風想要打算明日先回金陽縣與伯景郁報信,再入霖開州區去賀蘭筠家中調查一番。
他們落腳的客棧在門口挂了一面黃色的旗子,是用來給飓風和赤風傳遞信息用的。
驿使以六百裏加急的速度給巡查的隊伍送信,隔日中午飓風和赤風便收到了信件,安排好一切後,立刻出發前往金陽縣與伯景郁會合。
驚風先他們出發半日。
次日中午,驚風重返金陽縣,伯景郁和庭淵不在城中,而是去城外的農田探查。
城外農田旁有個小莊子名叫小楊莊,圍繞着村莊周邊幾百畝田都是他們莊子上的,莊主姓楊。
趕着收割田裏的稻谷,庭淵和伯景郁從昨日到今日在周邊查看,幾乎每個莊子農田都雇用了大量外地人來幫他們收割稻谷,而這外來的農工有半數都是從西州來的。
“這兩日轉了三個莊子,便有上百口西州人,這西州共有多少人?”
庭淵感覺随處可見的都是西州的人。
伯景郁:“西州人口共計有人口八千萬,适合耕種的地方比較少,總計大約五千萬畝。”
庭淵:“那便是人均不足一畝地,怪不得大家都要背井離鄉來他鄉務工。”
伯景郁道:“西州耕地面地不足,因此少有地主,根據西州上報的數據,他們年收糧食大約六千萬石。”
按照現在人均一年消耗兩石糧食,六千萬石的糧食最多夠三千萬人吃,剩餘還有五千萬人都沒糧食吃。
庭淵記得昨日伯景郁說過,朝廷每年會調糧前往西州,問道:“那你們每年往西州調多少糧?”
伯景郁道:“大約要調一億石,西州由于自然條件的問題,糧食都算公有的,每個村子統一耕種,糧食統一分配。”
庭淵:“那豈不是沒有什麽盈餘。”
伯景郁點頭。
這也确實是他們想要解決的問題,從女君開始至今一百七十多年,一直沒有一個能夠完美解決西州糧食不足的辦法。
伯景郁道:“其實無論是西州,還是北州,南州,東州,他們的條件都不太好,每年都需要調糧食給他們。”
庭淵問:“一年稅收多少?”
伯景郁:“稅收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普通農戶上稅,一部分是官田上稅,西府由于天然條件好,可以産糧兩季到三季,産三季糧的地多數都是官田,租給地主,三成上交官府,餘下七成左右還要上稅二成,農稅加上官稅一年稅收大概是二十億石,東府和北府兩地加起來年稅收三億石,中州的年稅收大約是二十三億石糧食。”
“還有部分田地是歸當地的駐軍所有,由農兵和犯人耕種,供駐軍食用,盈餘上交給兵部作統一調配。”
聽他這麽說,庭淵算是明白了。
之所以說西府的糧食要養活其他五個州,主要是靠官田上稅的糧食調配給其他州,再加上老百姓上稅。
庭淵問:“勝國人口一共有多少?”
伯景郁:“七億多。”
“那勝國一年産糧多少?”
伯景郁道:“大概六十二億石。”
“那國庫一年稅收剩餘能有多少?”
伯景郁見他如此感興趣,便展開給他解釋了一下,“中州不需要國庫撥糧,西州每年撥一億石,北州和南州每年撥七千萬石,東州撥一億八千萬石,京州撥糧一千七百萬石,再加上各種災害撥糧,一年大概是五億石的糧食。官員從上到下一年俸祿總計一億石左右,軍隊一年消耗加上年俸三千萬石,不過軍隊有自己的田地耕種,撥糧主要是其他幾個州,大約四百萬,因此年餘大概是十六億石。”
至此庭淵算是明白,為什麽新君稱帝後可以免稅三年,勝國人均八石糧食,通常一個成年人一年也就吃一兩半的糧食。
“那如今國庫還有多少糧食?”庭淵覺得這可能不是他這種普通人知曉的,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伯景郁如實相告:“大概也就一年的稅收。”
所以今年的稅收對于國庫來說極其重要,國庫急需今年的稅收來充盈。
去除中州百姓,單是日常人均消耗,一年便要去除十多億石,若是遇到天災人禍,十多億石的糧食遠遠不夠。
西府風調雨順幾十年,才能夠讓國庫如此豐盈,勝國人口七億多,光是中州便有接近五億的人口,其中西府人口便接近兩億五千萬,若是西府遭遇自然危機,光是往西府調撥糧食赈災,便是七億石糧食,何況還有其他幾州每年各種亂七八糟的災害層出不窮,七億多人口一年便要消耗二十億石的糧食,至少要備足三年顆粒無收的情況下百姓仍然不會鬧饑荒,國庫至少要備足六十億石的糧食,才能夠應對一切危機。
突然,莊內傳出了一聲尖叫。
伯景郁與庭淵對視一眼,兩人往莊內奔去。
還未入莊門,便被護院看了下來。
伯景郁問:“裏面發生了什麽事?”
護院上下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看他二人像是富家公子,回道:“不清楚。”
這時,一個滿身帶血的婦人從屋內跑出來,“來人啊,快來人啊,小公子沒了!”
護院一聽這話,急忙往莊子上頭跑。
庭淵與伯景郁站在莊子門口,也不知道是進還是不進。看那婦人滿身都是血,只怕這莊子裏發生了兇案。
伯景郁道:“進去看看吧。”畢竟這涉及人命。
庭淵也是這麽想的,于是二人便緊跟着那護院往莊子裏走。
莊子依山而建,正門往上有許多層,每層都有不少房子,一條石梯直通最頂層,那婦人尖叫的地方在第三層。
等庭淵到三層時,三層的院子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主要聚集在一間房子外。
伯景郁讓庭淵在外面等着,他去看看是個什麽情況。
莊內人看到他要上前,将他攔住,問:“你是誰,非我莊內人,為何出現在我莊中?”
伯景郁道:“我是縣衙的人,今日出門散心,路過莊外聽到莊內有尖叫聲,這才趕來一探究竟。”
“你說自己是縣衙的,可有憑證?”那人看他一身華服,年紀輕輕,怎麽看都不像是縣衙的官員,更像是個公子哥,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而此時,跟着他們出來的侍衛也聞聲趕來,兩位侍衛身上都帶着刀,看着便更是可疑了。
那人更是不信伯景郁的話。
“老實說你到底是幹嘛的?”
庭淵走上前來說道:“我們真的是縣衙的人,若你府上出了命案,自然是要報官的,到時便可求證,如今這府上到底出了什麽事?”
聽庭淵這麽說,那人開始有些相信他們的話了。
伯景郁也問:“到底怎麽回事?”
“我是莊子上的管事的,我家小公子不知被什麽人給殺了。”
庭淵:“若你信得過我們,可以讓我們入內一看,若你信不過我們,也請盡快将人都叫出來,封鎖莊子,不允許任何人離開,速速去縣衙報案。”
聽他這麽說,管事的覺得這幾人應該真是縣衙的,不然不會這麽自信,于是道:“那便有勞公子。”
伯景郁問管事的,“你這莊子有幾個出口?”
管事的說:“只有一個。”
伯景郁與身後的侍衛說:“快配合他們将莊子上的人都聚集起來,別讓任何人出去。”
“是。”
庭淵則是往屋內走,站在門口不敢入內的這些人看他一個外來人要進屋,想阻攔,被管事的制止了。
“這位公子是衙門的官差!”
庭淵入內查看,只有剛才尖叫的婦人渾身是血,地上倒着一個男的,流了一攤血,看血液流動的面積,應該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婦人身上和雙手都有血跡,地上一組往外的血腳印,一組往內的血腳印,應是不小心看到這一幕吓壞了,腳一滑跌落進血泊裏,因此身上沾了血。
婦人見庭淵出現在屋內,有些驚恐,“你是誰,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庭淵道:“我是官府的人,麻煩你先站到一旁,讓我先看一下你家公子的屍體。”
婦人護在男子前不允許庭淵查驗屍體,庭淵回頭看向門外管事的。
那人看屋內如此血腥,不敢進屋。
庭淵有些無奈。
這時,伯景郁進入屋內,将婦人從死者身旁拉開,給庭淵騰出位置。
庭淵通過觸摸死者身上皮膚溫度狀态,以及地上血液的顏色,結合死者身前衣服上的刀口得出了結論,人死至今大概一刻鐘,兇手用鋒利的匕首對着死者連捅數刀致使死者斃命,身上的刀口分布毫無章法,此人對死者應當是恨透了,這樣的殺人方式完全是在洩憤。
從現場的情況已經能推論出來是仇殺,庭淵不打算破壞現場。
在官府到現場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這個莊子,所有人都要接受盤問。
伯景郁問庭淵:“看出什麽了?”
庭淵:“仇殺,洩憤。”
婦人聽到他這麽說,突然一下子就掙脫了伯景郁的手沖了出去,“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這個小賤人殺了公子!”
庭淵與伯景郁一同追了出去,看那婦人往莊子上層跑,有些好奇她口中十分篤定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二人趕忙追了上去,婦人往上爬了兩層後停在一家院子門口,瘋狂地砸門,“小賤人,你給我出來!你還我公子命來。”
管事的也追了上來,趕忙讓人将婦人拉開。
伯景郁問管事的:“這裏面住着誰,她怎麽聽了一句仇殺洩憤就這麽激動地沖到了這裏?”
管事的一臉為難,看了看伯景郁,又看了看婦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婦人是小公子的乳娘,這麽多年一直照顧着小公子,我們這個莊子住的都是本家人,小公子是本家一脈唯一的血脈,不出意外是要繼承家業的。”
不出意外是要繼承家業,可如今偏偏出了意外,這家業又該是誰來繼承呢?
庭淵問:“你家這小公子與裏面住着的這位有仇?”
管事的點頭,“只是這些事情,我不确定能不能告訴你們。”
庭淵:“這事關系到你家公子的死,你若有所隐瞞,會影響我對于案情的判斷。”
這時庭淵也發現問題了,“既然小公子不是莊子的主人,那麽主人去了哪裏?主家這一脈的人都在哪裏?”
莊內出現了這麽大的事情,從剛才的尖叫聲到現在,起碼過了五分鐘,卻不見任何主家人出現,未免太過于奇怪。
管事的說道:“主家如今只有一個年邁的老爺子,少東家兩口子已經去世了,老爺子身體癱瘓行動不便,如今府上管事的是小公子。”
庭淵:“……”
他問:“那你家公子與住在這裏頭的人有什麽仇怨?”
管事的依舊是吞吞吐吐的。
伯景郁催他:“都這種時候了,關系到你家小公子的死,你還不說是想等到什麽時候說?”
管家的嘆了口氣,“這裏面住的是表姑娘,表姑娘是老夫人娘家那一脈的,父母早亡,老夫人還在時不忍她受苦,便把她接到了莊子上來,與小公子一起長大,老夫人便是動了讓小公子娶表小姐的心思。”
伯景郁覺得他這個稱呼有些奇怪,“主家到了小公子這一脈,有幾個孫子?”
“只有小公子這一個。”
庭淵也覺得奇怪,“既然只有這一個,為什麽你們要稱呼他為小公子,而不是直接稱呼他為公子?”
管家解釋道:“血脈是只有這一個,夫人與老爺結婚多年不孕,便從旁支過繼過來一個兒子,過繼來沒兩年,夫人又懷孕了,生下了小公子,大公子占了長子的位置,但是并非夫人和老爺的血脈,因此占長不占嫡,小公子的長子頭銜被占了去,确是正兒八經的繼承人。”
“那你家大公子如今人在何處?”
“大公子已經被逐出家門了。”
庭淵問:“為何?”
管家道:“老夫人生前的意思是想要小公子和表姑娘在一起,給兩人定下了親事,但這表姑娘卻與大公子互相喜歡,在房中私會被小公子發現,小公子沖進表姑娘的房間,與大公子打了一架,大公子重傷了小公子,老爺當時動了怒要去報官,表姑娘答應嫁給小公子,條件是不能報官,小公子太喜歡表姑娘了,便求得老爺同意,沒報官但是把大公子逐出家門了。”
伯景郁憤怒地說:“這表姑娘也太過分了,既然與小公子定了親,那就應該遵守約定,怎麽能又和這大公子搞在一起,還背着你家小公子私會!”
若說與這小公子沒定親,喜歡誰都是她的自由,但她既然定了親為什麽還不安分?
即便是在現代,訂了親再劈腿還劈腿的是對象的親人也是相當炸裂的存在,何況是封建的古代。
庭淵有些難以接受,“他二人若真心喜歡彼此,大可先退婚,為何要私下幽會,還是在房中?”
這裏的女子非常注重自己的名節,表姑娘與小公子訂了婚便算是楊家的人,卻與小公子的大哥搞在一起,這傳出去怎麽着名聲都不會好聽。
這莊子上雇用了不少農工,這些農工從各地而來,将來傳揚出去,也是要遭人笑話的。
庭淵實在是想不通,真有那麽喜歡,為何不先退婚。
管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還不都是表姑娘舍不得莊主夫人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