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生間隙
心生間隙
“救命!救命啊!師父你在那!快來救晏兒啊!”
雲煙瑾眼疾手快地将那不知從哪竄出來的男子一把按到了地上,這才沒讓這瘋子撲到商陸身上,男子的臉被死貼在潮濕的地上。
卻不想那人原本如同浸了血的可怖眸子,不知為何卻突然變為了驚恐,男子嘴裏颠三倒四地不知在說些什麽,身子也哆哆嗦嗦的,看上去好似是害了癔症。
“呼……呼……”
商陸剛被吓得仰面倒在了地上,摔了個屁股墩,嘴巴都張得老大,雙手蹭在地上破了皮也沒感覺,人緩過神來,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可擡頭卻瞧見那男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人怕不是瘋了吧。
鬼使神差間,商陸試探地伸手往前探去,卻正被那瘋子狠狠地在手上咬了一口,“啊!”
“哈哈哈哈——”
那男子瘋了似的開始狂笑起來,卻被雲煙瑾一個手刀劈在頸部,昏死過去,她這才趕忙朝着商陸跑過去。
“痛不痛?”
商陸被猛地咬了這麽一口,痛的眉頭緊皺,那人分明是想硬生生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才對,這才下嘴下的這麽重。
那齒痕見了血,立馬便一圈青紫,雲煙瑾瞅着人手上那前日的傷口還沒好,這便又添了新的,腦子一熱,轉過身去便想再給那瘋子補上幾拳。
“哎哎哎,你幹嘛去?”
商陸用好着的那只手拉住了雲煙瑾的袖袍,引的女子停了步,側頭看他,雖商陸自己心裏也着實委屈着怎的偏這禍事全讓他一人撞見了,但是那小子确是如今唯一的線索了,可不能讓雲煙瑾真給人給打傻了。
“你大人有大量,饒了人家小孩吧。”商陸笑了笑,将雲煙瑾往自己身邊拽過。
分明是自己遭了罪,如今卻非要充當起個大善人來,雲煙瑾雖心裏不平,但到底是知道這人就是這副老好人的性格,便也不欲再與他多加争辯,女子身子往後一側,給旁邊人讓出條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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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背人,難不成,師叔要憑一己之力把他帶出去?”
雲煙瑾斜睨他一眼,分明是副看笑話的意思,女子說完此言便抱臂站在一旁,不再動作。
“哎,這不是誤會了不是,我當師侄要給師叔報仇呢,是師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商陸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釋道,簡簡單單一句卻是反将了對方一軍。
雲煙瑾臉上原本泰然自若的表情瞬間僵住,她怎的忘了這人最是嘴皮工夫溜了,這頭話語上落了下風,左右她也說不過這人,雲煙瑾索性直接上前幾步将那昏死的小子一把扛在肩上,從商陸身邊便跨步過去,“那便勞煩師叔自己上去了。”
“哎!雲煙……”
“呃,這人是?”
李庭舟平日裏嚴肅的臉上如今也難得的出現了幾分裂縫,扒着麻袋口的手硬是尴尬地停下了動作,一臉有苦難言的表情,朝向還站在車子前頭的雲煙瑾問道。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任誰從個封的死緊的麻袋裏頭扒拉出來個半死不活的“屍體”,都要被吓上一跳,因此李大人這會兒沒被吓得個一蹦三尺高,已算是保全了他當官的顏面。
而至于他旁邊原本跟着的小衙役,剛才剛一看見那麻袋裏露出的人頭,便已吓得魂不守舍,一溜煙兒地跑的沒影了。
“嘶,”商陸剛一進前院,便沖進堂內,累的癱坐在椅子上,給自己灌下了一大口茶水,這才似活過來一般,剛放下茶杯,便聽得門外李庭舟的問話,趕忙接下話茬道,“你還不趕緊把那麻袋拆下來啊,別給那小子悶死了。”
聽聞此言,門外兩人的手一齊探向那已然解開的麻袋,卻不想離得太近,差點頭就磕在了一起,李庭舟趕忙往後退了幾步,手上沒抓住,那袋子裏的小孩便順着車的下坡咕嚕嚕地滾到了臺階下面。
人落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悶響,卻還是沒醒,倒是足以見得雲煙瑾下手那一下到底有多重,幸虧沒讓她有機會再補上幾下,商陸恨鐵不成鋼地瞅了面前兩人一眼,又心疼自己怎麽這般命苦,這屁股還沒坐熱,卻得趕忙踏出門外,将那摔在地上的小孩給扶了起來。
“別碰!髒……”
雲煙瑾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對上商陸不滿的眼神,又像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般收回了手。
她倒也不是真嫌棄那孩子,實在是武林中人最是常在密道中暗□□物,誰知道這小子從那裏出來後身上有沒有帶着些,她這副身子沾上了倒是沒什麽關系,可是商陸平日裏便是個弱不禁風的樣子,若是不小心真碰上了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那可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故以她這才沒過腦子便開了口,只是看商陸如今那副樣子,她卻好像是個惡人來着了。
“我不是嫌他,就是……”
雲煙瑾少見地多解釋了幾句,心裏也有了幾分心虛。
剛把這小子從暗道裏拖出來之時,這人便是一副蓬頭垢面,一身髒污的樣子,小孩身上的血混着泥土早已辨不清了顏色,原本一身上好的衣服料子應也是在發瘋之時,被他自己扯成了碎亂布條,這怎麽看怎麽都是個危險之人。
因而路上她怕引人注目,還專門到隔壁商鋪拉了輛運送貨物的推車來,把人囫囵塞在了透氣的麻袋裏,這才給拖了回來,商陸許是那時便生了不滿,哎,不過又是些行醫之人的迂腐慈悲之懷,這人總是見不得旁人這般受苦,雲煙瑾在心裏嘀咕道。
“好了,差人燒水來吧。”
商陸無奈地開口道,複而又一把把男子抱起,這小孩不知在暗道裏困了多久,如今瘦骨嶙峋的,本就身量不高,抱在懷裏才知道有多輕,商陸皺緊了眉頭,腳上的步伐卻是快了些,急忙轉身朝後宅走去。
“勞煩李大人再請個大夫來吧。”雲煙瑾一手背在身後,朝着正要轉身擡頭的李庭舟囑咐道。
“啊?可是——”還沒等得他發問,雲煙瑾便已大步追上了前面那人,“神醫自己不就是個大夫嗎?”可惜他這問題卻是沒人能給他個回答了。
“這位小公子并無大礙,只是身體虛弱罷了,老朽開幾副藥,好好養上幾日便可好了。”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從椅子上起來,剛想收拾起旁邊的藥箱,卻被雲煙瑾給攔了下來。
“大夫,您确定?這位小公子剛才可是又是咬人又是打人的,他”雲煙瑾隐晦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面露難色地問道,“他這腦子,真的沒問題嗎?”
“姑娘說的這叫什麽話,難道是不相信老朽,這——”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商陸趕忙站起身來,将雲煙瑾拽到了自己的身後笑着開口說道,“您醫術高明,自是不會看錯的,我家師侄不懂事,您別見怪,這回真是勞煩您了。”
商陸背在後面那只手捏了捏雲煙瑾的手腕,示意人不要多言,老者話被截斷,卻也不再開口,看在商陸是他們蔭城的大恩人的份上,對于此事他也不願再多計較,只拾起了身旁的藥箱背在了肩上,
“那老朽便告辭了。”他對着面前的李庭舟和商陸各行一禮,便轉身出門去了。
“他是什麽意思!我明明就沒有說錯,攔我幹嘛!”那大夫一走,雲煙瑾便發起作了,小姑娘提高了聲音,橫着一雙眉毛開口說道,她甩開了商陸的手,跨步站到了一旁,別過了頭,真是一副惱了的樣子。
“雲煙姑娘別生這麽大的氣啊,那李大夫雖是個心高氣傲的,但醫術也是極精的,想來這位小公子應是沒什麽大事。”商陸捏了捏自己的額頭,無奈至極,剛想開口,而李庭舟站在一旁,看勢不對,卻是趕忙先站了出來,打了個圓場。
“你不讓我看,李大夫你又不信,你想如何?”商陸卻還是開了口,他也是累極了,口不擇言地才說出這話。
“什麽叫我想如何,我是擔心你,這才如此的,難不成還是我的錯了?”雲煙瑾原本将要歇下去的怒火被瞬時點燃,她與此人無牽無聯,不過是因着跟舊人有幾分相似的臉這才多番相助,如今看來人家卻毫不領情,反倒顯得她是上趕着獻殷勤似的。
“那便不用你擔心了。”
雲煙瑾開始發作不過是一時性急,她平日裏不愛逞口舌之快,但也容不得別人指責,可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收到的竟是這樣的回答。
女子氣極了也只發出幾聲笑來,雲煙瑾退後幾步,用力地咬住了嘴裏的嫩肉,狠狠地剜了商陸一眼,便直接沖出門去。
“神醫,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
李庭舟站在一旁,生生插不進兩人的話裏,他心裏疑惑,這商陸平日裏最是個脾氣好的,怎的今日竟能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來,這會兒又眼瞅着雲煙瑾跑出門去,他這才趕緊詢問起來,面上除了幾分焦急,更多的反倒是些不解。
“李大人,咳咳,此事是我二人之間的私事,您還是莫要多問了。”
商陸咳嗽了幾聲,沒有站穩,被李庭舟給扶住,他垂下的雙眼飄向門外,直到那抹紅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當中,這才擡步朝着床鋪走去。
商陸坐在床沿邊上,李庭舟也一齊跟在他身後,低頭看向那洗淨一番,換了身新衣袍的小公子。
小孩看上去年歲不大,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原本這般年紀應當豐潤的雙頰,卻因近日的挨餓受凍凹了下去,實在是可憐。
李庭舟搖了搖頭,卻看着商陸俯身手指幾下,在那小公子身上的穴位一點,還沒等得他開口詢問,便見得那原本還緊閉雙眸的小公子竟然顫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睛,顫抖的睫毛熏紅了人的眼睛,小公子迷迷茫茫的一雙霧眼在這屋裏轉了幾轉,最後定格在商陸身上,“師兄……”
聽聞此言,商陸終于松了口氣,擡手握上了小公子擡起的右手,将人的手掌緊緊地握在手心裏。
而站在兩人身後的李庭舟卻是被這一聲一驚,恍惚間,沒有人注意到商陸臉上露出的那副表情分明是慶幸中又夾雜着幾分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