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長路74
74
時光微皺，參差前行。
不管過了多久，總會出現一個人輕易引起你對過往時光的懷緬。
但這無關乎情月。
馬路對面終于沒了耐心，“嘀嘀”兩聲鳴笛聲響起，光遙循聲回頭，越過燈光肆亮的街道正正對上露在車窗裏的那雙眸子。
一瞬間提了口氣。
回過頭來匆匆說了句還有事再見，轉身穿過馬路跑過去。
坐進車裏，懷裏的溫度依舊，才意識到把奶茶也帶了來。
光遙指尖摸索着塑料袋邊緣，杵在膝蓋上，也不看他：“走吧。”
簡席言從窗外收回眼，慢悠悠的升上車窗，啓動車子往前繞過拐彎岔道口，轉上單行道，直到後視鏡裏電影院路口徹底消失在視野裏才稍稍減速，平緩的行駛。
“不是回酒店的路啊，我們還去哪兒？”
光遙擡頭看了眼，才覺得不對勁兒。
“你不是說要去江邊看夜景，現在就去。”
“我什麽時候說過……”
哦對。
她是說過來着，剛才看電影的時候看見裏面有幾個鏡頭無意間提了一句，那會兒她就在擺弄手機想着發短信的事兒，說了什麽過後很快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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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簡席言也不和她計較，專注地開着車，連導航也不用順着往前走。
沒多會兒，想起來從中控臺上拿過手機按了幾下，直接丢給她，問：“短信怎麽回事兒？”
“什麽？”
手機被砸到了手背上，又不知按到了哪裏。
他回頭看着她，目光有些涼，然後轉回去，直接說：“什麽叫我有沒有忘不了的人？”
光遙拿着他手機看，眼神漫無目的，也不知道落在哪兒：“就是你有沒有喜歡過在意過的……女朋友？”
這麽應該很明确了吧？
“我有沒有你不知道？”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我還不是你女朋友。”
“光遙。”他忽然沉下聲音，側過頭來盯着她，不動聲色的臉上隐隐起了點折痕，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說着說着忽然就笑開：“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平時看你不是挺精明的，這麽簡單的問題猜不到？”
憑什麽要我猜？
有本事你說呀。
“是，猜不到。”
手機震了下，是她的。
徐彬發的微信，還是條長語音。
外加一張實景圖。
她愣了愣，沒想點開，拿他的手機跟自己的倒了個手卻不想意外點開了那條語音，手機外擴音一下在寂靜的車廂裏傳開。
“光遙，還有話忘了和你說，今天能在這裏遇到你很高興，其實來之前從蘇格那裏知道你也來香港了，但沒想到真的就這麽巧在這能遇見，算起來我們也有兩年多沒見了吧，關于你之前離開的事近期我也聽說了解了一些，那時候沒能幫上你我很抱歉，關于我和沈星羅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單純的同學朋友關系，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我想和你說清不希望你誤會……這張圖我昨晚照的，有空就去看看香港的夜景吧，覺得你肯定會喜歡，另外還有，奶茶趁熱喝，給你點的你最喜歡的港式珍珠。”
“回去記得請我吃飯啊，哈哈好了開玩笑。”
結尾略顯調笑的語調戛然而止。
氣氛仿佛一瞬間凝固住。
她傻到竟然都忘了去按停止。
臨近江邊夜風簌簌吹過，沾了點涼意，天上一輪明月當空，灑下一襲清輝，透過透明的車窗，擡頭還能看到閃爍其中的星辰。
路燈光晃過一瞬映得人影都變得模糊了。
“剛才在跟你說話的那個人？”
直到徹底消了音，他的聲音混着引擎聲響起。
光遙一愣。
“追求者？”
她又愣住，支支吾吾：“以前的同學……”
“哦，以前的追求者？”
這話怎麽說都不對勁兒了。
她索性低頭沉默不語。
趁着又晃過一盞路燈，他轉頭睨她一眼，瞧見她一臉堅定的模樣，行吧，這是不想說了？
電影院離着江邊近，幾站路的工夫說到就到了。
簡席言停好車，熄了火，松了安全帶，側過身來，一手杵着方向盤上，就這麽在車廂燈下看了她一會兒：“所以你這算不算是吃着鍋裏的看着碗裏的？”
“……”
“那你說說你啊。”
“說我什麽？”
她還是不說也不動。
像是在故意和他較勁兒似的。
作天作地的小脾氣上來了。
誰讓你不和我說的。
那就這麽耗着吧。
“還下不下車了？”
“下。”
繁華的江邊，夜景燈火徹夜絢爛，各色瑰麗的霓虹燈好似掩映在天際，隔岸比鄰而至的高樓大廈與清澈的河面相對，映出一條狹長五彩缤紛的海岸線。
顏色璀璨的，仿佛鑲了一條連綿不絕的星河。
遠處波光粼粼，暗影浮動。
恍若嵌進了一座“不夜城”。
讓人一瞬間沉寂在這方夜幕裏，不想等到天明了。
光遙側身倚在欄杆上，任由江邊的夜風吹亂了耳邊的碎發。
手裏握着尚有溫度的奶茶，連吸管都沒有插進去。
“不想喝就扔了。”
身後有人繞過來，往她手裏瞥了眼，徑直拿過去直接放在了旁邊垃圾桶蓋子上。
他個子高，胳膊長，“搶東西”輕快的猶如囊中取物。
光遙：“我還一口都沒喝……”
“就一瓶奶茶可惜什麽，想喝再給你買。”
“這麽浪費……”
“浪費什麽？”他翻身靠在欄杆上，往後一仰半個身子越出去，就這麽和她正對着清淡的勾唇一笑，故意反問：“奶茶還是人？”
切，怎麽又繞回去了？
他腳跟踢着欄杆，繼續道：“剛才在車裏還沒說完。”
“什麽？”
“我問你，你鬧別扭盯着手機又來看景的，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了還是另有目标了？”
這下誤會大了點？
“是，你以前問我。”她盯着遠處，有些不切實際的夜場，眼裏淌着火光，悶聲道，“是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才喜歡你，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我身邊不比你差的人有的是，真要怎麽樣早就有什麽結果了。”還需要等到現在？
說完又補了一句：“而且我還不是你女朋友啊，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質問我？”
簡席言一下被她的大聲給鎮住了，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不怒反笑，雙手在欄杆上一按，接力起身，拽着她一只胳膊穿過水泥路拉到人行道上的石亭裏。
這裏背風。
地點比較偏僻，附近一片五分鐘之內都很少見有走動的行人。
“你說我有什麽資格？”他松開她，面對面笑着問，“光遙，我說了這麽多在你聽來都是廢話？”
是，沒一句有用的。
喜歡我就說啊。
說一句“做我女朋友”就那麽難嗎？
光遙抿着下唇，也不吭聲，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四目相對，火光四濺，兩人之間好像一場拉鋸戰，誰也不肯相讓。
直到瞪到眼眶發酸，隐隐有一陣酸意湧動。
他盯着她，雙眸幽沉深邃，忽然往前一步，雙手扣住她肩膀，她下意識往後一退，後背抵在堅硬的石柱上，無意間擺出一副自防的架勢。
後腳跟撞了下，他倏然傾身過來，拉近距離，她下意識擋在胸前防衛的雙手忽然變得毫無招架之力，他就這麽直接對着她的臉壓下來。
兩唇相碰之時，耳邊仿佛聽見一聲久違的火花四濺的聲音，噼裏啪啦湧動着巨流，終于有什麽在隐隐裂開，撼天動地般的反響。
嚴格來說，除去先前各種意外不算的話，這真的是他們之間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
簡席言帶了點力度，一下生硬的撞上，震得她牙根發麻，兩秒鐘的靜止，像是故意給她時間讓她适應轉換，而後帶着她的上唇反複輾轉。他的吻來得霸道且綿長，她雙手交握在胸前，胸腔氧氣一點一點的減少，動了動手又被他單手反握住壓下去，嘴上的力道比之前更加了幾分強硬，還有幾分巧勁兒，她怎麽也掙不開。
也不想掙開。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晚風，映着月色霓虹。
時間忽然就這麽靜止了。
鼻間竄進他身上獨有的清爽氣息，還有鹹濕的江水味。
就這麽任由他親着，一點一點清晰感受着胸腔中越發清冽的窒悶感。
像有一只鐵錘在拼命的敲打。
發出刺耳冗長的聲音。
那種氧氣連帶着周身血液被一絲一毫抽走的感覺，輕易就想起了蘇格筆下時常出現的那些讓人臉紅耳目的片段。
自遠而近，間接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犬吠聲。
遠處有夜跑的路人，三兩結伴牽着狗，沿江嬉笑着跑過來。
光遙耳根一熱，動了動身子，強推了一把，支支吾吾哼了聲。
簡席言大概也看見過來的人，頭一歪順勢轉到她唇角，身子往旁邊一側，轉身把她往裏帶了下，整個人藏在柱子後面，徹底隐在黑影裏，避開背後尋來的視線。
背光之處，暗沉莫測，心回百轉。
身後各色霓虹絢爛，璀璨的光影裏不時有樓頂的長射燈掃過來，又掃過去。“偷情”的兩人像極了躲在這世界的陰暗一隅，做這些極端刺激又不為人知的事兒。
這種感覺像從警察眼皮子底下過，生怕被抓到了嫌疑犯。
身心經受了雙中煎熬，光遙抵在石柱上，大口喘着氣，簡席言微微松開她，跟她頭抵着頭，半個身子背着光，就這麽雙臂半攬着她。
兩人連呼吸都是交錯的。
“有人在看。”
她死命低着頭。
甚至連喘息不敢往大了去。
黑暗裏，忽然聽聞一聲低啞的輕笑。
“就是個‘紙老虎’。”他倏然湊過來，在她耳邊聲聲吐息，“以前對付我拿股子痞勁兒哪兒去了，真要讓你真槍實彈了還這麽慫？”
“……”
“現在明白了？”
“……什麽？”
“還要我多說？”
不說還好，一說又來氣了，只是想聽你句實話，還這麽敷衍我。
想到剛才那一幕，又開始想起那個美仙美仙的“前女友”，他們從前是不是也這樣來着。
就是不甘心啊！
她這可是初吻，憑什麽他就要有前科？
有時候，女人的想象力着實是可怕的，尤其是經過剛才，回過神來再一想無異于又在心間添了一把火，越燒越旺。
一把推開他，轉身自己一個人蹲下坐在地上，靠着柱子也不理他。
她那一推用了很大的力道，簡席言後仰了一下才穩住，回頭看見直接一屁股坐下的人，忽然不知道該是個什麽表情。
怎麽回事？
越哄越哄不好了還。
到底在氣什麽，以前怎麽沒見有這麽大脾氣。
他耐着性子走過一步來，蹲下，手搭在膝蓋上，平視着看她，反複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說：“聽話，在外面不方面，等我們回去找時間好好談一談，有些話該說明白的都說明白，沒必要的情緒也別留着，明早還要趕早班機，早點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行嗎？”
光遙收回腿來，雙手抱膝，別開臉，不看他。
看江對面瞬時變換的各種彩燈。
看人。
看車。
還有船。
江邊行道上有人拉幫結夥聚餐回來，男男女女，人人微醺，景到情深處，不知是誰嚎了一嗓子，放聲高歌一句，無端引來喧嚣吆喝，很快又被周圍的嬉笑聲蓋下去。
簡席言往遠處盯了一會兒，收回目光，起身拉她一把，沒拉動。
又拉了一下。
無果。
掐着腰轉了圈兒。
真是鮮少的耐心了。
回頭：“還想不想走了？”
“……”
僅有的一點脾氣被耗完了，心裏也被逼得來了氣兒，冷下聲：“到底走不走？”
“不走。”
不說清楚就不走了。
“真不走？”
“……”
“不後悔？”
哼！
簡席言耐心徹底磨完了，丢下聲“好”也不管她轉身下了臺階，走了幾步，停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她沒有要動的意思，心一橫直接向着停車位走。
坐進車裏，半敞着車門透氣。
好半響回過神來，開始笑話自己，早就過了血氣方剛沖動好事的年紀，怎麽還能跟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置起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