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長路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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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小區警衛室裏還是保安老伴在替班,簡席言推門進去,還沒說話,大娘看見他立刻想起來,問他是不是來拿東西。
“下午那個小姑娘,叫什麽遙……遙遙的,給我說了好幾遍是個高高大大的帥哥,長得又帥又好看,名字啥的我沒記住,說是我看見了就知道,這不我一見就知道是你。”
大娘笑呵呵的從櫥裏把東西拿給他,甚至連光遙留下備用的電話號碼都沒用上。
聽到“帥哥”兩個字,簡席言不知想到什麽,輕笑了下,似乎能想到她手舞足蹈反複描述的模樣。
他這一笑,大娘更加百分之百确定就是這個小夥子,絕對錯不了。
包裝袋有些沉,光遙不知道買了多少包狗糧鼓鼓囊囊的裝了一大袋子,簡席言提上樓立刻就被還沒吃晚飯的大花二花撲上來。他手一擡,把袋子拎起來直接越過兩只擱到餐桌上。
等上樓洗完澡下來,不出意料,裝狗糧的塑料袋被拽到了地上,薄膜被咬的亂七八糟,東一塊西一塊,地上散着好幾袋狗糧,大花和二花一只叼着一包啃咬包裝。
“大花,放下。”
聽到呵斥聲,大花立刻乖乖的把狗糧叼到簡席言腳下放好,原地蹲坐下。二花一見叼着狗糧後退了幾步,簡席言冷冷的睨了一眼,才極不情願的原地放下,委屈的低唔了聲,伸開前蹄趴在狗糧上,一幅十足護食的模樣。
他這才扔下毛巾,一包一包拾起地上的狗糧,沒注意一張粉色的便利貼從包裝上飄下來,大花極有眼力見的叼起來。
拍了拍大花腦袋,半蹲着伸手捏住粉色的便利貼。
往上掃了眼。
“簡老師,簡月和我說的牌子有兩種口味,我不知道是哪一種就一樣都買了兩包,光遙。”
兩行小字清隽秀氣,排列整齊。
望着右下角的落款姓名,微微凝神片刻,下意識想起了蘭盛裏那幅畫下面同樣字跡的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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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開到電路板發熱燙手,文檔裏光标一閃一閃的跳動,光遙困到哈欠連天還得強忍着改稿子。
原來發出去的稿子被編輯打回來重寫,理由是文字太溫柔,讀者們不買賬。
“現在已經不是心靈雞湯占大頭的時代了懂不,我們的內容要犀利甚至刻薄,極端一點才能抓住讀者的視覺點,從鋪天蓋地的網文中脫穎而出,就像你之前的稿子一樣,否則讀者不買賬的……”
編輯如是說。
然而,她從頭看到尾……哪裏溫柔了,明明很有強度,軟硬兼施才合理,難道要寫成那種“一統江湖,千秋萬代”的架勢?
郁悶的關了電腦,上床睡覺前收到短信。
“狗糧拿回來了,大花喜歡吃草莓味的,二花喜歡橘子味的。”
——來自“帥炸天的teacher簡”。
光遙呆了下……這麽說,她買了兩個味的還是買對了?
捧着臉暗自得意了會兒,手機又響了聲,這次簡席言發來的是一個酒店的地址。
——
池旭請吃飯就約在了A大附近的酒店,方便簡月上下學。
簡月來的時候還有些不願意,然而一到那兒就被兩箱進口狗糧吸引了視線,跟看名牌包包似的一包一包翻看,最後滿心歡喜的收收好。
飯桌上,跟池旭前段時間的不愉快已經統統抛之腦後了,心安理得的有說有笑,一樣時不時倆人哼聲賭氣,吵吵鬧鬧。
一點矛盾都不見。
光遙全程目睹她變臉,速度之快,忍不住啧啧感嘆。
鬥了這麽長時間的氣,就這麽分分鐘被兩箱狗糧化解了?
一桌子飯菜基本上都是簡月喜歡吃的,池旭沒吃多少,只顧着一只一只給她剝蝦,沾點醋放到她面前的碟子裏,看她吃得心安理得。
簡月就像小孩子似的,這一點池旭最了解不過,氣來的快去的也容易,只要好聲好氣哄着,從小到大,每次惹她生氣了,不管是誰的原因,要是不先跟她低頭,她能跟你生一年的氣。反過來,拿點她喜歡的東西好好哄一哄就什麽事都沒有。
吃完飯,簡月撐得一路打嗝出門口,池旭送她回校前,拉住簡席言跟光遙反複叮囑要把狗糧安置好。
“啊光遙姐,你怎麽這種眼神盯着我?”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光遙站的方向正好看到池旭的車從地下車庫出來,壓低聲音道:“我覺得你沒必要再去看心理醫生了,真的。”
這心理素質……匪夷所思啊。
池旭的車按了聲喇叭,簡月回過頭來嘻嘻笑:“啊,看在狗糧的份上嘛……你不知道那個牌子的狗糧號稱汽車中的瑪莎拉蒂,國內都買不到的,有價無市你懂吧。”
“……”
就一包狗糧而已說的天花亂墜,她實在不想了解。
說話間,簡席言在門口打完電話走過來,簡月看見他忽然想到什麽,“啊”了聲:“小叔,你下周不是要去哪兒出差幾天來着?”
簡席言從手機上抽空擡了眼,看向她,點頭嗯了聲。
“那大花二花怎麽辦,我上學回不去啊。”
簡月不願意送它們去寄養中心,池旭不在家也養不了,簡家裏更不用說,上次去竹林山莊只是把大花放在那兒兩天,簡教授不會養狗,也不懂去遛狗,大花接回去向來溫情的性子一見到空地撒開蹄狂奔幾個來回。
“啊,光遙姐,你最近沒什麽事吧,那能不能麻煩你?”她忽然眼珠轉到光遙身上,突發奇想,越想越覺得合理,“反正我小叔不在家嘛,你可以直接住過去睡我的房間,順便照顧大花二花。”
……
初夏時節,南方的城市已經濕熱難耐,夜晚的暖風一吹,更覺得心間滞悶。
酒店門口隔了一個路口就是A大校外人氣鼎盛的小吃一條街,喧鬧雜亂的吆喝聲隔着一條馬路分外清晰的傳進耳中。
池旭帶着簡月已經開車離開,光遙站在原地還沒回過神來,恍惚之中有道聲音低沉刻耳。
“怎麽,不方便?”
簡席言語氣閑散,平淡到像是平日裏跟她讨論一個顏料的顏色。
反應慢了半拍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去他家照看大花二花的事,耳後根瞪時一熱。
“實在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再另作安排。”
許是久等不到她的回答,他淡淡重複了一句。
“方便,我很方便!”怎麽可能不方便……
一聽他說算了,立刻像燙到了舌頭似的快速說出來,說完才發覺自己反應過激,好像巴不得上趕着去他家似的……
雖然……咳,事實就是這麽回事。
不敢再去看他,假意撇開眼盯着酒店門口來往的人流,只是,低頭的一瞬間好像看到對面的人慢慢地笑了下。
酒店招牌上的霓虹燈一照,竟亮得有些晃眼了。
下一刻,一只透明塑料袋裝着的打包盒出現在眼前,往上是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微微抻着,手腕攏在袖子裏。
“自己拿回去吃,在這兒等着我去開車。”
簡席言把袋子遞給她,晚上吃飯的時候看她沒怎麽吃,只顧着喝飲料,替池旭去結賬的時候幫簡月帶宵夜順便多給她點了份兒。
夜晚。
華燈初上,一路向北,滿地流光。
光遙坐在車副駕,一路捂着燙得手心發癢又不知道是什麽的好吃的到了樓下。
從車子啓動,直到進了小區,大腦亂蒙蒙的,別的不敢去想,只能強迫自己去猜打包盒裏到底是什麽。
前幾天她家樓道口壞了一盞路燈,物業今天斷了整條線路修整,晚上只在警衛室房頂上臨時開了一盞照明燈,燈光打到這裏已經弱到微乎其微。
車一熄火,車廂燈自動打開,漆黑暗沉的空間裏倏然大亮。
“我下周二出門,早上一早的飛機。”
伴随着光亮低沉的聲音跟着響起,簡席言開了安全帶,左手肘搭着方向盤,和她說話的時候,微微側着身。
一句話,輕易打斷了她準備伺機下車的動作。
摸到門把的手收回來,愣了下,才想明白他說的是要出差的事。
“那你去幾天,什麽時候回來?”
“也不一定,大概兩天或者三天。”他計算着日程,頓了頓,沉聲道:“我會盡快結束那邊的事,回來提前給你打電話。”
不知是不是晚上的原因,他的嗓音莫名有些柔和,還有點磨砺過的暗啞。
光遙一早就發現,他的聲音不管什麽語氣,什麽情緒,都分外好聽。
下意識擡起頭來,想湊得再近一些,卻驀地被那道沉入心底的目光震得心神潰亂。被暖燈染過的瞳孔像鍍了一層晶瑩的光幕,一瞬間射出十萬伏特電量。
不知不覺又走了神兒,忽然眼前一黑,再“啪嗒”一聲亮起來。
簡席言收回放在車廂燈開關上的手在她頭頂按了按,沒施力,手肘彎回來枕着後腦勺,臉色半明半暗,要笑不笑的看她:“我說什麽了,你又傻成這樣?”
光遙慌亂:“啊……沒有,你、你剛才說什麽來着?”
“我是問你。”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無奈的沉了口氣,“大花二花不怎麽讓人省心,尤其是二花,你确定你一個人可以,沒問題?”
光遙點點頭。
應該……沒問題,畢竟她應該可以和兩只和平相處了。
“我一會兒把大花二花的生活習性和飲食習慣之類的注意事項發給你,你有事可以問簡月,也可以給我打電話……一般晚上我比較空閑,但也別太晚,不方便。”
他是知道她作息規律的,晚上三更半夜不睡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才在最後又加了句。
本來沒什麽,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落在光遙耳裏,就變成了另外一番味道。
耳朵一熱,窘迫的應下,道了再見,匆匆忙忙抱着飯盒轉身下車。
一下又沒注意起高了,腦袋“砰”的一下碰上車頂框,眼前頓時一陣眼花缭亂,光遙揉着頭頂不敢回頭慌慌張張的關了車門。
摸着黑,上臺階時又一腳踩空……
簡席言皺着眉看她連鎖反應似的一跤接着一跤,根本來不及提醒,最後看她那一下,自己膝蓋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