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長路33
長路33
光遙是怎麽開始寫童話故事的?
此事也說來話長。
她才上高中的時候,盛筱竹因為常年身體不好,靠吃藥維持,家裏又經濟拮據,重重擔壓下來患上了抑郁症,整個人一天到晚不說話,光遙從沒見過抑郁症的人,看見自己媽媽這樣,吓壞了,和父親一起想方設法給媽媽看醫生。
來來回回,醫生也說抑郁症不是一天兩天促就的,盛筱竹心結太重,除了藥物治療,還需要家人開導和精神上的輔助治療,簡單來說就是能讓她感到愉悅的事。
那段時間,她意外地發現,媽媽喜歡自己一個人在家看動漫電影。
因此,她才試着開始自己寫寫幽默的小故事,純粹是為了讓她緩和心情解悶的,剛開始寫一點點,沒想到效果特別好,媽媽突然有一天吃飯的時候問她後面的劇情怎麽樣了。
後來開始寫的更多,直到盛筱竹病情恢複。
……
再後來,她把自己寫的故事發到了網上,上大學後空餘時間繼續自己寫長篇,依舊延續童話故事的風格,那時候盛筱竹才做完手術沒多久,父親工作上出了問題,小舅又在國外上學,顧及不到,她本意只是為了給媽媽賺錢養病,只是沒想到,久而久之,看她寫故事的人越來越多,她也從最開始無人知道的小作者成為有一衆讀者粉的網紅作者,而且還打造成了獨樹一幟的“成人童話”标題,也成就了從前紅極一時的“Bright”。
光遙大學成名,簽了第一家雜志出版社便是B市的星辰。
畢業後回了家鄉B市,出版了人氣極高的《月亮灣與矢車菊》上半部。
半年後,卻在準備出版下半部的時候出了意外。
和星辰之間的掐架,以及那場官司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因為她單方面撕毀了出版合同,從而賠償了三十萬的違約金,自此離開星辰,離開B市。
盛極一時的Bright連同微博一起至此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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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回了A市,簽了時光雜志,但因為她大學時還和星辰簽了五年的長篇壟斷合約,所以到現在五年期還沒過,她也就不能在別的出版社出版長篇作品。
——
立春一過,A市終于擺脫了數九嚴寒讓人厭煩的濕冷天氣。
寒假之後,開學後簡席言不但要去上課,還要籌備開畫展的事,立刻忙了起來,光遙想見他都見不到,除了偶爾他發信息讓她第二天去蘭盛裏照看小爾,但他晚去早走中間也說不了幾句話。
而她這個名義上的助理,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關門關窗,再就是周末陪着小爾畫畫講故事,再好一點簡席言忙的時候也會讓她替自己收郵件,打印文件什麽的。
就連A大的選修課都要開學一個月之後才能正式開課。
于是,就這樣,光遙挫敗又怨念的度過了一個月,整日郁郁寡歡,盯着自己魚缸裏的兩條小魚越長越健壯……
晚上九點多種,給小魚喂完食,餓着肚子坐在樓下快餐店裏等着老板娘給上小馄饨,順便跟孟小秋聊着天,唾棄她不合時宜的秀恩愛:“我不想聽你和李珩之間的嗯嗯啊啊,別往我傷口上撒鹽,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有一個星期……不,是一個星期多五天沒有見到簡席言了,只能在家裏看着我家的魚睹物思人……”
“你太可憐了……可是你能告訴我你家的魚跟簡席言有什麽關系嗎?”
“怎麽沒有關系?”光遙語氣幽怨,“你難道不知道我家的魚是吃簡席言送的魚食長大的?”
……
腦回路奇葩,難怪你寫小說的事業不管如何被打壓,都能不費吹灰之力東山再起……
孟小秋還在天雷滾滾的時候,光遙已經開始咬着熱騰騰的馄饨發愁了。
唔……
不好吃……
怎麽吃都沒味道……
囫囵吞棗似的吃完了一碗,又坐了一會兒,望天數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十顆二十顆……
哄……飛過一架閃着燈的飛機,瞬間目光被吸引,等到飛機飛過去,剛才數到哪兒來着?
啊!忘了……
懊惱的繼續從頭開始……忽然,視線被擋住,緊閉的玻璃門外面透明擋風簾子被人拉開,露出半個隐在夜色裏的身影。
有人推門而入,帶起初春沁人的霜氣。
光遙恍惚盯着進來的人。
那人穿着件單薄的黑色外套,動作閑散的随意側身關門,玻璃門打在塑料擋風簾子上,發出一陣撲簌簌的聲響……
意外大于驚喜,竟一時間忘了說話。
簡席言清涼的視線從她目瞪口呆的臉上滑過,看向出來招呼的店老板娘:“一份馄饨,麻煩打包。”
“好咧,小夥子稍等!”
老板娘口音婉轉,說着地道的A市方言,客氣的應聲,收了錢,轉身去了廚房準備。
剩下他和光遙兩人單獨待在不算大的店裏,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倏然間靜下來的氣氛有些莫名的詭異。
“簡老師。”
她終于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張了張嘴,對他的稱呼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重新改了回去。
“吃完了?”
簡席言不管她是站是坐,自然地在她坐的對面拉開把椅子坐下,看了眼桌上的空碗,裏面還留了個碗底,剩了一層香菜末,不期然挑了挑眉。
她自覺的“嗯”了聲,下一刻見他往自己碗裏看,趕緊倒退一步一屁股坐下,雙手捂住碗,慢半拍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挫,他明明早已經看見了……
算了,矯情就矯情吧,她松開手把碗一推。
破罐子破摔。
擡頭時見他有點忍俊不禁,單手搭着桌沿,勾唇道:“不喜歡吃香菜?”
“……不算是。”
潛意識裏,不管是看電視劇還是寫小說,都認為吃飯挑香菜胡蘿蔔絲什麽的都特矯情造作。
“不喜歡吃點的時候怎麽不說?”他直接忽略她的一臉心虛。
“不是。”她看他是真的不理解,才解釋說,“我喜歡吃馄饨裏帶點香菜清新的味道,但是不喜歡香菜脆生的口感。”
桌沿上修長的食指微微一動,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自己不會做飯,吃東西倒是還挺會挑剔。
說話間,老板娘已經拿着打包好的馄饨從廚房裏出來,光遙竟然不知不覺間陪他等了餐,低頭摸了摸鼻子,和他一塊站起來。
一瞥眼,看見桌上小半瓶調味醋,忽然伸手越過桌面扯了下他的外套袖子。
簡席言回頭看她。
“馄饨裏加幾滴醋好吃。”她順手拿起玻璃瓶,還怕他不信:“真的,我保證!”
說話間,有客人推門進來,老板娘沖他們笑了聲:“是好吃。”然後把袋子就近給了光遙,轉身去招呼客人了。
“家裏有醋,回去再加也行。”
簡席言倒是無所謂,倒是她固執道:“不一樣,這是餃子醋,吃起來發甜……要不你聞聞?”
她說着就伸手湊上去,被他一把擋住,無奈道:“一點就行。”
孺子可教!
她滿意地打開蓋子,往裏滴了兩滴,忽然“咦”了聲……
“怎麽沒有香菜?”
她疑惑,又端起來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眼,碗底太燙,燙得指尖尖銳地發疼……
忽然一只手伸過來,直接把蓋子扣上,她一緊張,不知道是被燙得還是毫無預計的被他順帶握住了手背,手腕一抖,滿滿的湯汁晃出來,直接灑在伸過來的手腕上。
湯汁才出鍋,滾燙。
雖然隔着衣袖,但熱度依然灼人。
他胳膊微微一晃,皺了下眉,怕她接不住,還是穩穩地端住了馄饨,放到了桌上随手從一邊連抽了兩張紙巾擦胳膊。
她窘了下,手停在半空中,緊張的連道歉都不會了……
“又是倒東西,第幾次了,你怎麽總幹這麽蠢的事?”
順手把紙巾揉成一團,他腳踢了踢垃圾桶扔進去,看了她一眼,眼底蓄着些許看不分明的情緒,毫不留情的奚落她。
……
出店門,光遙隔了一步遠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刷門禁卡過了小區大門,看他禮貌的和警衛室裏值班門衛打招呼,自己低着頭默默無語。
不怪他說,她也發現了,自己這麽一個高智商的學霸級人物只要在他面前就仿佛無形當中受到了氣場壓制,竟然回回智商直線下降,蠢得讓她自己都覺得心疼自己……
幽幽地嘆了口氣,一擡頭發現……咦?不對……
這分明是往她家樓棟走的方向,可是他怎麽還跟着……不是,是還“領”着自己?
“哎,你家在那邊……”
沒忍住,小聲提醒了一句。
他清淡的“嗯”了聲,腳尖點地,放慢步子回頭:“先送你回去。”
“哦……”
其實……不用吧,已經到小區了,又走不丢,她客觀的想……
到樓道口,簡席言走上一個臺階停住,回身等她走近,居高臨下涼薄的眸光在她臉上一轉:“這周五下午上第一節選修課,想去的話,自己提前去找教室。”混着和煦的晚風,聲音不似以往冷硬,稍顯溫涼。
原來是這個……
她點點頭,面上不動聲色,看向他拎着馄饨的手,有仰着頭去看他,支吾半響:“你手要不要緊……我家裏還有消炎噴劑,要不上去處理一下?”
話說完,她自己都一愣……
可是,她發誓,真的沒別的想法,她只是想讓他上樓處理一下噴點藥而已,畢竟這麽長時間沒見他,下意識想和他多待一會兒,心思真的純的不能再純。
片刻的靜默。
只有夜晚的風聲簌簌而過。
簡席言目光一轉,跳下一個臺階走近,挺拔的身量依然高她不少,看向她時忽然就帶了點玩味兒:“光遙,我家就在對面,我還需要去你家處理?”
額……對啊!
她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醒醒神兒,找回點不知道被丢哪兒去的智商……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啊……”她口不對心,極力辯解:“我的意思是、就是……想讓你去看看我家的兩條魚……”長得又大又壯。
然而,話還沒說話,直接被打斷:“怎麽,你養的魚又有問題了?”
嗯?
不對,她的本意可不是這樣。
忽然,光遙腦中靈光一閃,好像可能好像這麽說更有說服力?
稍一思索,立刻調轉槍頭,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啊,好像是有點問題,要不你幫我去看看?”
簡席言凝視了她一會兒,在她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忽然笑了笑。
那眼底有太多多餘複雜的情緒,她還來不及看透,便聽他寒涼低啞的聲音:“我問你,你平時也是閑着沒事兒随便拉個男人就往你家跑,還是大半夜的時候?”
光遙一愣,霍然擡頭:“不是!”
怎麽會呢!
“我只拉你去我家!”怔楞過後,臉上重新揚起痞氣無賴的笑容,雙眼放光故意說:“真的,你是第一個!”
說着還伸出一個指頭。
她家裏,除了兩年前小舅給她買房子的時候來過一次,之後還真的沒有其他任何男人去過。
……
鼎和那根晃來晃去的手指。
第一個?
難道他該感到榮幸?
簡席言不滿的皺了下眉。
面對前一秒鐘還誠惶誠恐,裝作小白兔安全無害,下一秒鐘臉一變陡然換成嬉皮笑臉撒潑耍賴模樣的小丫頭,又不能發火,憋悶的心情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乍暖還寒的夜風莫名燥熱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自從光遙徹底卸去僞裝,露出“真面目”來之後,他還真有點拿捏不住她的弱點了。
“光遙。”他倏然沉下聲音,眼眸幽深,“我那天在樓下跟你說答應讓你去當助理去聽課……這事完全不摻雜個人感情,公事公辦,我對你道歉也只是覺得對你話說的太重,誤會了你,不代表我這麽做就是在其他方面上松口。”
他發現,對她就得時常敲打敲打,免得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嗯,我知道。”而被提醒的人像是沒聽到似的,全然不受影響,“但我說過了,我會繼續努力的,當然你也可以不理我,但我是不會放棄。”
你不願意是你的事,可你管不着我!
被打擊的多了,也就成了習慣,他要是不這麽說,她還真不适應了……
“你現在年紀還小,對感情的理解還不深刻……”他盡力壓榨着自己最後一點耐心,循循善誘:“以前上學的時候談過男朋友吧,你——”
“沒有男朋友。”
光遙幹脆打斷,初戀都沒有過,哪來男朋友?
“那你以前喜歡過的,或者自己追過的——”
“沒有喜歡的,也沒有追過的。”她再次打斷,搖頭直言:“我說過了,你是我第一個喜歡并且追的人,唯一!唯一!”
唯一的存在,所以說什麽也要弄到手才行!
等了二十餘年才等來一個人。
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
想讓她放棄?
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