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路30
長路30
“基礎練習，自己随便畫。”他遞過來一本入門畫冊，問她：“需要我教你？”
後面這句話顯然只是敷衍性的。
她點點頭，很快又搖頭：“……不用。”
直到簡席言離開，回了自己桌前開始重新看電腦，她目光仍舊游移在空白的畫紙上，反複回想之前……
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再擡眼時，窗臺的窗紗被拉上一半，遮住了些許透進來的光線，他坐的那裏亮度驀然緩下來。
半明半暗間，看着有些過分的柔和。
不知道什麽時候關了電腦，他坐在畫架前，開始畫畫。
一手托着顏料盤擱在腿上，一手輕握着畫筆，手肘微曲，毛線衫袖口照例挽上去，露出一小截小臂來。
微側着身子，被畫板遮住了半張側臉，神情依舊閑散随意，唯一不同的是鼻梁上多了一副短邊黑框眼鏡，依舊慵懶惬意卻透着一股文藝正經的氣息。
這不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鏡的樣子。
上一次，在簡家她去給他送餃子，推門進去，他畫畫時就帶着眼鏡，不過她一進去就随手摘了下來放在一邊，因此，也沒來得及細看。
倒是這一次終于有機會看得清楚……到底是長得好看，顏值高，連戴眼鏡都這麽帥氣！
她心裏大大的花癡了一會兒，因為坐得遠，對面的人察覺不到，于是可以光明正的捧着下巴打量他。
對于簡席言，越接近就越發覺得他還有那麽多自己從沒見過的一面，不再是從前那個冰冷生人勿近的美好肖想，替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想靠近他的腳步。
心裏莫名生出些感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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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從沒想過他會有對小爾那麽溫柔的一面，因為他喜歡畫畫所以耐心的教他。
和小孩子一樣低聲細語的說話。
還有，因為怕影響小爾，所以用微信跟她交流解釋……
心思細膩到方方面面……
她越想越激動，忍不住打開手機給他發信息：“怎麽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發完，快速的把手機扔到一邊，低頭該幹啥幹啥。
話說，自從那天買魚食回來之後，她的膽子是愈發的大了，對簡席言的挑釁也是愈發的明顯了……
簡席言畫畫時，照例把手機調了震動，可就放在旁邊，嗡嗡聲太過明顯，他下意識偏了偏頭，手機屏幕乍然亮起，目光略過一行短字，眉梢微蹙。
擡眼往對面看過去，卻見對面那人低着頭趴在畫板後面，一副認真幹自己事的樣子，時不時還湊到小孩子畫板前瞅一眼，跟他親昵的小聲交談兩句。
審視的看了一會兒，拿過手機按亮屏幕，不知為何，突然想到簡月發給他的那篇文章。筆杆抵了抵太陽穴，背對着光，眼底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
中午吃了飯，小爾也畫完了畫，光遙着實驚嘆于他的傑作，咳……雖然她也看不懂他畫的是啥……但簡席言說好那肯定就是好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陪着小爾聊天，他一句話不說，全程都是她在自說自話，簡席言偶爾看過來一眼，她都會尴尬的別開目光，裝作沒看見……
再後來，她給他講故事，幸好光遙本來就是寫童話的，各國的各種童話書背的滾瓜爛熟，專業技能正中小孩子下懷，不過她給他講的也不是書裏的故事，而是自己寫的童話故事，內容特別新穎又生動，小爾聽得特別認真，時不時還會看着她露出疑惑的神情，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小孩子的心性總是簡單的。
你對他好，他就喜歡你。
于是，沒多久，倆人的關系就已經進階了一大步，最後就連簡席言也開始驚訝的贊賞她。
“看不出來，你對付小孩子還挺有一套。”
光遙收到微信，回他：“我的故事有奇效，以前我媽媽曾經有過抑郁症，後來看了我寫的童話故事慢慢的就好多了。”
她擡頭和他對視一眼，唇邊浮上一抹燦爛的笑容，實則心裏高興極了，不管怎麽說她終于也有能讓他刮目相看的地方了。
……
下午臨近傍晚前，簡席言接到通知去A大開會的電話，離開前交代她半小時後小爾的媽媽來接他，讓她自己在這兒好好照顧一會兒。
她想都沒想接下任務，點頭道好。
簡席言去了趟裏間，出來時穿好了外套，手裏拎着車鑰匙，把另外兩個串在一起的鑰匙給她：“一會兒你自己直接回去，大門和工作間的備用鑰匙你先拿着，以後自己來關門開門方便。”
光遙受寵若驚，慌忙接住。
她現在連簡席言家門鑰匙都有了，是不是可以堂而皇之的進進出出了？！！
簡席言離開不到半個小時，小爾的媽媽便來接他，她領着小爾出去，看見她時打扮年輕得體的中年女子明顯有些驚訝。
“您好，我叫光遙，是簡老師的助理，簡老師有事出去了，拜托我照顧小爾。”光遙禮貌的跟她解釋，小爾媽媽了然的沖她點頭道謝。
小爾一見到媽媽，迫不及待的撲了過去，緊緊拉着她的手，光遙原本還想着要像幼兒園老師見到陌生家長來接小朋友一樣，來個例常詢問，可一看到如此，統統打消了顧慮。
臨走時，她蹲下來摸摸小爾的頭，對他招手說下次見。
小爾跟着媽媽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回頭安靜的看着她，隐隐咧了咧嘴，露出白皙的小奶牙，小手離開褲腿稍稍擡起來擺了擺，唇瓣微動：“姐姐再見。”
吐出幾個不甚清晰的音節。
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但她着着實實聽見了，出乎意料的僵住了表情。
小爾的媽媽顯然比她更驚訝，興奮地拉了拉他的小手，擡頭看向她，目光中透着感激，笑笑說：“很少遇到能讓他開口說話的人，小爾很喜歡你。”
都說自閉症兒童是星星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麽，大概因為簡席言，或者愛屋及烏，總之光遙見到小爾的時候，就覺得眼前的小朋友倍感親切。
小爾離開後，光遙很快收拾好自己東西，又把屋裏大小畫架歸置整齊，然後關燈鎖門，自己回去前給他發了條微信：“任務完成，小爾媽媽提前來把他接回去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發完忽然想到什麽，覺得非常有必要再補充一條：“簡老師，小爾離開的時候竟然跟我說了一句‘姐姐再見’，是不是很意外？”
——
A大美院會議室裏，美術組教師開學會議開到一半。
簡席言閑散的看着面前的課程安排表，旁邊池教授湊過來打量一眼，摘下老花鏡笑眯眯地說：“你的選修課安排在周一周五？前兩天小秋還跟我打聽來着，正好讓光遙那小丫頭去蹭你的課聽聽。”
“既然是選修課，那就都能來聽。”簡席言輕笑一聲，回答。
拿起桌上調成振動的手機，點開自動跳到最上面的微信框，目光停留在“姐姐再見”四個字上，後面還跟着一長串開懷大笑的小表情，似乎透過一行字加表情就能想象到對面小女生發信息時喜不自勝的小模樣。
眼底赫然浮現出一抹笑意。
點開鍵盤，簡短回了信息。
池教授眼尖得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偷偷摸摸湊上去瞧了眼，看到最上面署名兩個字，沒忍住嗆了下連咳好幾聲，頓時臉上各種表情來回變換。
簡席言淡定側目看向他，随手掐滅屏幕，好整以暇：“年前支氣管炎還沒好利索？有空再去醫院檢查檢查。”
池教授一愣：“嘿，你個小兔崽子！”
一巴掌恨不得拍案而起，瞪時語驚四座……
——
光遙收到信息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小區樓下，路過早上的馄饨店，見開了門便進去打包了一份老板娘說巨好吃的灌湯包。
等餐的時候，扒拉着手機，看到簡席言的回複，只有簡單的一個字：好。
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
也不知道到底是回應她的第一條還是第二條信息，或者兩者都是？
糾結了一會兒，特別不滿意的撇撇嘴。
灌湯包出爐，老板娘給打包好，還特意給她調了醋碟，倒在小塑料袋裏一塊給她，告訴她回去趁熱吃才好吃。
光遙應了聲，捂着熱騰騰的灌湯包出去，加快步子往小區門口走。
才進小區門口，路過警衛室時聽見旁邊有人議論：“哎，那邊怎麽回事，叫保安過去看看。”
間接有吵鬧聲傳來，聞言，她下意識擡頭往聲源處看過去。
自己家樓道前的綠化景觀林旁石子路上，有幾個人三三兩兩圍了一圈，人群外一只眼熟的大狗蹲在旁邊，順着牽引繩看過去，只見一抹小巧的背影擠在好幾個人中間，束着高高的馬尾，赫然就是簡月。
她拼命惦着腳尖，好像在争執着什麽。
她心裏一緊，趕緊向着那邊跑過去。
還沒跑到跟前，便聽見人群裏傳來尖銳氣急的一聲：“你這小姑娘怎麽回事，小狗在外面打打鬧鬧的不很正常，又沒傷到哪裏，用得着這麽較真嘛？”
“傷沒傷到你知道啊？你們必須跟我去醫院檢查賠醫藥費！”
光遙急匆匆的跑過去，擠進人群中間，一眼見到圍在裏面的兩只狗，一只長毛犬一只短毛犬，體型都不算太大，什麽品種不知道，長得還算可愛，但也僅僅只是在外人眼裏，在她看來，再怎麽可愛也還是令她恐懼的狗。
她跑得急，吓得差點踩到其中一只的尾巴，趕緊跳開退到簡月身邊，叫她一聲，心有餘悸的問她怎麽回事。
簡月此時氣的雙眼通紅，盯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地說：“她們的狗欺負二花。”
什麽？怎麽滴？
她完全一臉懵……
看看人群外無精打采趴在地上的二花，再看看對比二花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的兩只寵物狗，實在是……這體型啥的相差有點大啊……
人群裏對立的兩位中年大媽，也是滿面怒容，看到光遙以為終于來了個明理的人，開始告狀：“小狗打鬧都是常事，要不你就別領出來啊，再說你看看你那只狗那麽大體型還能讓我們這兩只小狗欺負了去，你過來不由分說就踢我家的狗我還沒和你說這事呢，憑什麽你的狗是狗，我們的狗就不是了？”
“你們講不講理了，明明你們的狗先欺負我的狗，不是什麽人都能養狗，不會養就別養，這事你們不跟我去醫院絕對沒完！”
簡月是什麽性子，越聽越窩火，絲毫不肯退步，要不是光遙在旁邊扯着，就要上去揍人了。
氣氛緊張的就連門口保安随後趕來詢問也插不上句嘴。
雙方一來一往毫不退讓，光遙在一旁膽戰心驚了一會兒總算聽明白了點事情的原委。
眼見雙方越吵越激烈，原本站在旁邊其中一只長毛犬好像感覺得緊張的氣氛，眼睛瞪得銅鈴大，突然沖着簡月就撲了過去，她一吓，來不及驚呼扯開她，就被氣急的簡月擡腳踢了一下。
另一個中年大媽看見自己的狗被踢，瞪時就火了，上前一步作勢要去推她，但顯然簡月也不是好惹的，撩開袖子就要上手。
光遙一見雙方湊上去，趕緊上去拉，生怕簡月吃虧，可腳邊又有兩只狗撲騰來撲騰去，吓得她心裏緊張得挪不開步子，本來就怕狗怕得要命，還是在這麽一種境況下，簡直身心備受煎熬。
她又要去護着簡月，又要防着狗，一個不小心，手裏的灌湯包飛了出去，直直砸到跟簡月撕扯的大媽身上，連帶醋汁灑了一身，灌湯包甩到手上，燙得她“哎喲”了一聲。
混亂之際，幸虧保安及時出手制止住了雙方的鬧劇。
簡月大口喘着粗氣，看着那大媽捂着手背明顯被燙到了的模樣，頓時解氣了似的，雙手抱胸，一臉高調瞪視。
而光遙……盯着掉了一地的灌湯包，直接傻眼兒了……
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之際，忽然在混亂的人群說話聲之外，傳來一道清冷沉寂的：“怎麽回事？”
側頭去看，只見簡席言直接把車開了過來，下車繞過前窗向着這邊走過來。
面容冷沉，皺着眉往這邊看。
那一刻，在她眼裏，他的身影忽然變得從未有過的高大和……生猛……
霎時間，內心第一個反應是：啊，救星……
第二個反應還是：啊啊，救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