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路24
長路24
吃完飯,收拾了桌子,所有人熱熱鬧鬧的分了三撥,打麻将的打麻将,下棋的下棋,打撲克的打撲克,還有無所事事,比如打游戲打得熱火朝天的簡明軒,本來抱着兩臺電腦來找光遙組隊,讓拿着麻将盒過來的簡教授一句“成天不學好”給罵了回去。
簡月從廚房裏挑了幾塊排骨和雞翅上樓犒勞大花二花。
簡席言離開飯桌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準備上樓時硬是被池教授給拉去打麻将。
于是,簡教授和池教授還有簡席言孟小秋圍了一桌,安撫好大花二花的簡月下來拉着她在一旁湊熱鬧。
簡席言一連贏了好幾局,桌上的硬幣籌碼越聚越多。
簡月看的目瞪口呆:“要不要這樣,我小叔手氣好到爆啊。”
光遙不太會打麻将,只懂基本規則,但也看得出他回回牌風極好。
只是,他面色冷沉,面無波瀾的臉上清冷的目光好似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水,涼薄而深邃,一瞬不瞬地凝視着面前的牌面。
隐隐微眯着眼,與周圍熱絡的氣氛有些脫節。
光遙咽了咽口水,心裏莫名開始有些寒涼,撞了撞簡月,低聲問:“我怎麽覺得你小叔臉色不對?”
打個麻将沒必要這麽低氣壓吧?
“肯定不對,我小叔本來要回去畫畫,結果硬被池教授拖來湊數的,要是臉色好就怪了。”簡月湊近她叽叽喳喳打小報告,“這也就是池教授,要是換了別人敢在他畫畫的時候打擾他,絕對會被他轟出去。”
曾經有一次,她沒看住二花,在簡席言畫畫的時候闖了進去,結果被他連人帶狗一手一只拎着直接扔出門去,結果她帶着二花愣是在外面等了半小時,才等到睡起來的大花去給他們開了門。
光遙默默扭回頭,暗自在小本本上記下重重的一筆……
結束一局,她覺得口幹,倒了杯水回來,忽然聽見簡教授的聲音混着麻将聲傳過來:“光遙,聽說你跟席言住一個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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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口水,驀地擡頭,鼓着嘴第一眼先是看向斜對面,見他同時看過來,快速咽下嘴裏的水,挪開目光,點了點頭。
在她看來,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兒,純屬巧合。
簡教授“哦”了聲,那意味深長的模樣,回想剛才簡教授看見她的第一眼,再結合起吃飯時說的那些話,總覺得池教授肯定跟他說了點什麽……
“我也覺得。”孟小秋回頭悄悄湊過來,捂着嘴小聲道:“我家老爺子肯定說三道四了。”
簡教授一問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陡然全都轉到了她的身上,再時不時看看簡席言。
光遙低着頭,簡直如坐針氈。
偏偏簡教授還不放過她,麻将都顧不得摸,繼續追問:“那你們是作為鄰居認識的?”
“不是。”她搖頭,“在國外認識的。”
回想起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簡直不忍直視。
“哦?國外?”簡教授好奇心立刻被勾起來,迫不及待問:“你們在國外哪兒認識的?”
……
簡席言手指搭在桌面上,摸索着一個白玉色的麻将,仿佛無意,除了在簡教授問第一個問題的時候不動聲色的皺起眉,遞了個眼色試圖制止,奈何被好奇心極重的簡教授沒好氣兒的瞪回去,直接起身端着水杯去了廚房。
見他一走,光遙忽然松了口氣,她現在絕對肯定簡教授知道了點什麽……
還真被孟小秋給說中了,一個不留神就打入了敵人內部。
可是……也太猝不及防了,她連個心裏準備都沒有。
簡教授也不計較,三缺一,拉着她補位,光遙推脫給簡月,後者一攤手:“我只會看,不會打,連規則都弄不懂。”
……
光遙無奈,只能坐下,一邊摸着牌,還得一邊應對着簡教授的各種提問。
盡量笑言以對,實話實說,問一句答一句,越問簡教授臉上就笑得越燦爛,眼角的皺紋樂得全都堆在一起:“聽你池爺爺說你喜歡畫畫?平時工作忙嗎?”
她咳了聲,有些不好意思道:“畫畫什麽的有點興趣,我是自由職業,平時寫寫稿,不怎麽忙。”
她說的極為心虛,難道能說是因為認識了簡席言之後,才愛屋及烏順便喜歡上了畫畫?
她要是敢說出來,估計以後就不用在他眼前晃了……
簡教授端起茶杯,想了想:“那正好,既然喜歡畫畫,就跟着簡席言學學……這樣吧,你跟他住一個小區裏,離着他那畫室也近,他正好最近缺個助理,要不你跟着去試試?”
簡教授說完跟池教授兩人對視一眼,那一臉精明的模樣,顯然早有打算,不是随口說說就算了。
給簡席言當助理?
助理?
她驚得手一抖,把一張好牌給打了出去,池教授立刻碰上,自摸胡牌。
“哈哈哈,妙手回春!”
池教授頓時樂得哈哈大笑,差了一晚上的手氣終于贏了一把,開心得樂不可支,眉毛眼睛皺成一堆,吆喝着再來再來。
光遙的心思全然沒放在麻将上,還在想着給簡席言當助理的事,心間撲騰撲騰的七上八下,忽而聽見去而複返的腳步聲掠過她身後,寒涼的聲音冷得像墜入了冰窖:“我不需要,也不缺助理。”
光遙恍惚間有種錯覺。
他走到她身後,仿佛刻意跟她說,卻又用所有人恰好都能聽得到的音量。
撲簌一聲,剛翻滾而起的小火苗被零星的水光徹底澆滅。
冒着縷縷青煙,昭告着她理想的破滅……
簡席言端着水杯擡步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光遙心不在焉打了兩局麻将,把簡席言贏得一堆籌碼全都輸給了池教授,又被簡明軒拽着玩了半小時游戲,游戲倒是玩的極順,把簡明軒殺得嗷嗷叫。
十點多鐘的時候,簡月過來叫她去廚房裏端出鍋的餃子,池旭正好在廚房裏拿着小碗調醋碟。
她直接伸手拾了個熱騰騰的餃子丢進嘴裏,頓時燙的龇牙咧嘴,張嘴吸着涼氣又給她遞了個。
池旭在旁邊看的眼饞,瞪着那盤餃子:“我也要吃,給我一個。”
簡月“唔”了一聲,含糊不清道:“等着啊,我給你拿。”
接着,拿了雙筷子在盤子裏挑來挑去,挨個翻着看,頭也不擡的說:“我給你挑個好,又大又圓,皮薄餡多……哎,找到了,就這個!”
她驚喜地叫了聲,夾起一個餃子來。
池旭端着醋碟,盯着遞到眼前的餃子,好笑的挑了挑眉:“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好心?”
“你愛吃不吃。”簡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兒道,作勢就要收回手去,卻被他眼疾手快抓住筷子往前一拉,一口咬下去。
簡月收回筷子,雙手抱胸,哼了聲,偷偷對着光遙眨了眨眼,嘴角抽來抽去明顯憋着笑。
後者不明所以,愣了下,尋着她的目光看向池旭。
那人咬了幾口餃子,忽然僵住,鼓着腮幫,接着臉色就開始不對勁的扭曲,眼裏蓄起一汪淚水怒瞪着簡月,指着自己嘴:“芥末餡……”
簡月早就忍不住,笑得趴在她身上不住的抖。
池旭顧不得多說,到處找水抱着垃圾桶漱口,辣得眼淚汪汪,還沒緩過勁兒來。
光遙在旁邊看得嘴角抽搐,不知該笑還是不該笑。
“哎,要不再吃一個壓一壓。”簡月端着餃子故意湊上去,幸災樂禍得簡直欠扁,氣得池旭嗷嗷的叫:“你等着,我找你小叔收拾你!”
“哼,就知道告狀,不長記性怪誰,真想讓他那些無腦粉絲看看他這模樣,狗屁男神!”簡月樂得沖着他背影張牙舞爪了一頓,被光遙拽了拽這才想起正事來。
從鍋裏盛出一盤餃子,端給她:“我小叔最喜歡吃三鮮餡的,他不下來吃,你給端上去吧。”
——
窗外是鋪天蓋地的煙花鞭炮聲,絢麗各色的煙花一瞬間照亮整個夜空。
一聲一聲轟隆隆震耳欲聾的禮花聲中,光遙踩在堅硬厚實的木質樓梯上,拖鞋滑過地板,發出輕微而沉悶的吱呀聲響。
樓下簡月和池旭還就芥末餃子的事鬧騰來鬧騰去,嗓門一個比一個大,吵吵鬧鬧毫不停歇。
她站在緊閉的房門前,餃子盤底的熱量從指尖流走于周身血液中。
倏然間,仿佛和樓下窗外的熱鬧隔絕開來,眼前的房門,自成一方靜谧的空間。
想起先前樓下他清冷的姿态,她鼓了鼓氣,擡手屈起手指輕輕叩了叩門。
咚咚兩聲,極有規律。
等了一會兒,毫無動靜,也沒人來開門,她低頭看了眼盤裏的餃子,握了下拳,再次敲了敲門。
良久,隔着房門傳來簡短的:“進來。”
生硬的兩個字毫無溫度,她扣在盤底的指尖無意識的縮了下。
伸手扶上門把手,輕輕按下,推開個門縫,先伸進去半張臉探明情況。
房間不算太大,開着堪堪明目的日光燈,他正對着門口的方向,遠遠地,側身坐在畫板前,鼻梁上稍顯突兀的架了副黑框細邊眼鏡,身影清隽。
從門口的方向看去,畫板邊緣,露出半截細長的筆杆。
往下一小截線條圓滑流暢的手腕,晶瑩細致。
他伸手停在畫板前,手腕微動。
頭頂的燈光打下來,不甚明亮,卻仿佛光影所在處自成一幅風景,連他也在其中,是最耀眼的部分。
仿佛畫中人,第一眼就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