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長路14
長路14
一得到許可，光遙陡然松口氣，匆匆斂下目光，掩去眼底怎麽壓都壓不住的歡喜。
店老板一看光遙跟簡席言相熟，态度比之前更顯熱絡，完全拿她當成了熟人，很快選好了魚，還有一些必備的工具，到最後準備選魚缸的時候，倒是回想起之前她在他這裏買的那個魚缸來。
老板是實在人，怕小姑娘花冤枉錢：“兩條魚不用什麽大魚缸，你之前買的那個小魚缸就可以，還是手工特制的，質量絕對好過這些大魚缸。”
光遙聞言一愣，眼角餘光往旁邊飛快瞥了眼，若無其事說了句送人了。
簡席言在旁邊顯然察覺到了她看過來的目光，忽然眉角跳了跳。
最後，選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玻璃魚缸，結賬的時候，她出于習慣還是順口問了句能不能便宜點。
老板爽快一笑，大概看在簡席言的面子上，不像上一次，直接把零頭給抹了，一邊敲着計算器還不忘調侃一句：“這小姑娘真會算賬，上次從我這兒買的那個魚缸，愣是把本來就不多的利潤給砍了一半去。”
這話明顯是對着簡席言說的，光遙察覺到旁邊一道明晃晃的目光，咳了聲，假意撇開眼，盯着自己腳尖。然而實際上，心裏恨不得上去把老板的嘴給封起來，然後再找個地縫鑽進去……
買完東西，簡席言率先推門而出，順手給她撐了下門，她抱着魚缸小心翼翼的跟出去。
魚缸裏盛着半缸水，實在太重了，一不小心，腳步走大一點水就會晃出來。
“簡老師。”
簡席言收回手，拿出車鑰匙握在手裏轉了圈兒，聽見聲音，準備要走的時候回頭看見她吃力的抱着魚缸，眉頭緊蹙，一小步一小步就跟腳下走鋼絲似的。
這會兒停在他面前，鼓着嘴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的樣子，微微凝神片刻，屈指撓了撓眉心，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來的？”
光遙一愣，本來到嘴邊的話沒說，順口改成：“坐地鐵還有公交車。”
說完，還不等他出聲，她盯着他，脫口道：“所以，要是順路的話，我能坐你的車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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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席言雙手抱胸，微眯了下眼，瞥了眼她懷裏的大魚缸。
光遙被他涼薄的目光看的心裏發冷，但還是硬着頭皮托了托魚缸，示意道：“我抱着它總不能在坐地鐵或者公交車回去吧……不方便。”
話說，怎麽回去這事也是出門前一秒鐘，看見他手裏的車鑰匙的時候，才想起來的，要是沒遇到簡席言，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怎麽回去。
“你可以打車回去。”
他沉默片刻，回道，态度明顯不想讓她蹭他的車。
“這裏不好打車。”光遙咬着嘴唇固執道，她也沒說假話，這裏出了市中心，公交車都少見，更何況是出租車。
“而且外面這麽冷，我怕等的時間長了魚會被凍死。”她點點頭，說的煞有其事。
簡席言說話間随手把裝魚食的塑料袋繞了幾圈，捏在手裏，聞言動作一頓，忍不住嘴角微勾，他能想到的她各種狡辯的理由，卻唯獨沒想到這麽蹩腳的……
魚還會被凍死？
再擡眼時，一張無辜的小臉落在眼底，她眼神堅定，抱着魚缸的指尖因為長時間用力泛起青白一片，微張着嘴喘了幾口氣。
心中莫名生出幾分無奈來，似乎再找不到更好的說詞，恰好此時旁邊有人推着一箱貨架經過，運貨推車的輪子轟隆隆滾過來，順勢扯着她胳膊往旁邊避讓。
光遙被拽得腳底踉跄了一下，差點沒抱穩魚缸，忽然一只手伸過來，在魚缸底下托住，低頭時隔着微微晃動的水面，看見魚缸底下那只紋理分明的手掌，悄悄吸了口氣。
運貨車被推過去，簡席言收回手來，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說：“我不回家不順路，而且我還有點事要趕時間——”
說完，明顯見她臉上一點一點快要垮掉的表情，撇撇嘴滿臉不樂意。
頓了下，才繼續說：“所以，你要是不急着回家的話，就先繞一下路，之後再送你回去。”
光遙聞言陰郁的臉上瞬間多雲轉晴，大太陽高高挂起，歡喜極了，毫不猶豫道：“沒事，我不急，你有事的話你先。”
車上，因為光遙要照顧魚缸所以坐在了後排，簡席言系好安全帶，啓動汽車前擡眼從後視鏡裏看她，解釋說：“一會兒先去車站接人，然後再送你回去。”
她自然沒意見，本來還有什麽想說的，擡眼看見他已經認真開車，又不好随意瞎打聽，心裏還在美滋滋的冒泡，原來他不是故意拒絕自己，是真的不順路，現在反過來看一看，倒是自己小氣了。
大概因為顧及到光遙的魚缸，所以汽車一路到車站簡席言開的十分緩慢，即便上了高架，光遙也能感覺明顯在減速行駛。
所以，本來就耽誤了點時間，由此一來，到達車站的時候，早就下了高鐵的簡明軒白白在寒風中苦等了二十分鐘。
隔着出站口，老遠看見熟悉的黑色吉普和車牌，狠狠的揮了揮手，放下電話迫不及待的拉着行李箱就奔了過去。
光遙坐在車裏，透過車前窗看見出站口馬路邊一個反戴着黑色棒球帽，脖子上挂着大耳機，一身嘻哈扮相的半大小青年，火速提着行李往這邊沖。
收回目光，悄悄看一眼前面駕駛座上的人，有點發愣的抽抽嘴角……這人是誰？
還在想着，車外的人已經拉着行李趕過來，敲了敲車窗，又伸手指了指後面，示意開後備箱。
簡席言按了下中控，簡明軒放好行李，反身回來，一開車門帶進來一大波寒氣，他吸了吸鼻子，滿腹牢騷沒地兒發：“小叔，我十點半下車，你怎麽才來，候車廳進不去，在外面凍死我了……”
一邊說還探進來個腦袋，然而不等坐進來，一轉頭看見後排的人，到嘴的話沒說完，愣了愣，愣完咧嘴一笑，“砰”的一聲關了副駕車門，回頭開了後排車門就要往裏坐。
片刻的功夫，光遙終于從那聲“小叔”裏反應過來，驚異于簡席言竟然還有個這麽大的小侄子？
剛回過神來就見車外的人開門就要坐進來，趕緊把擱在座椅上的魚缸抱到腿上，給他騰出地方來。
簡席言挑了挑眉，轉頭看過去，想說什麽又沒說，最後一言不發回頭啓動車子。
路上，簡明軒毫不掩飾對光遙表示好奇，畢竟能出現在他小叔車裏的女生實在不多見，雖然光遙含糊的帶了過去，但是簡明軒明顯不相信。
“小叔，你又去買魚了？”看見她抱着的魚缸，簡明軒轉了話題。
簡席言轉了圈方向盤，在紅燈前減速停下，擡眼視線從後視鏡裏掃過去，清淡一聲：“不是我買的。”
簡明軒意外的“哦”了聲，悄悄轉了轉眼，湊近光遙，低聲道：“光遙姐，你也喜歡養魚？”
光遙點點頭，撇開眼，有點心虛：“還行。”
“怎麽和我小叔一樣。”簡明軒嘀咕一聲，一點都沒注意她的窘迫，毫不知趣的繼續追根究底，過減速帶時車身輕微颠簸了一下，魚缸裏的水差點晃出來，假意湊過去幫着扶住，實則壓低嗓音打探：“你跟我小叔到底什麽關系……是不是女朋友？”
他問的非常直白。
光遙冷不防被凍住，咳了聲，悄悄晃了晃身子，拉開點距離。
其實現在她和簡席言是什麽關系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朋友？好像還不算，鄰居？好像太遠了，那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好像沒這一說？思來想去，頂多只能算是個熟人，或者算是認識，好像僅此而已。
想明白這一點，無聲的嘆了口氣，搖搖頭，剛說出個“不”字就被兩聲響亮的汽車鳴笛聲打斷。
簡席言單手握着方向盤，打了半圈，看準空隙，順利超過前面一輛灰色越野。
轉回方向盤，在輕微的汽車引擎聲中，他的嗓音透着一股冷沉的威壓：“簡明軒，一會兒送你去你爺爺家住。”
簡明軒慌忙“哎”了聲，收起嬉皮笑臉，立刻坐正，掰過前面椅背，起身探過頭去：“小叔，說好了我寒假回來去你家住，去老爺子那兒不讓我玩游戲我會瘋的，我就你這裏一個避難所了，小叔你可不能抛棄我！”
簡席言轉頭斜了一眼，直接伸手一巴掌把他腦袋拍回去，沒再說什麽，算是默認許可。
簡明軒是簡席言二哥的兒子，跟着父母在B市上高中，爸媽都是人民警察，從小對他要求嚴苛，平時學習生活上更是一絲不茍，說一不二，奈何簡明軒天生叛逆，什麽都要跟家長反着來，本來學習成績勉強說得過去，沒想到上初中的時候迷上了玩游戲，一直到現在，視游戲如生命，學習成績一塌糊塗。
無論家裏父母怎麽斥責，他一心想着以後做職業電競，本來就學習沒望，還不努力，破罐子破摔，考不考得上大學都成問題，因為游戲耽誤了學習，全家人都反對制止他玩游戲，唯有簡席言這個小叔态度放得開，不像其他人一樣反對，所以他一放寒假就躲到簡席言家裏圖個清靜，沒人管束。
簡明軒和簡月一樣，自小對着簡席言這個小叔極為敬重，平時偶爾會鬧騰，但簡席言真的冷下臉來，立馬說什麽就是什麽。
到小區樓下，光遙抱着魚缸下車，一開車門，腳剛落地，轉身時忽然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兩只棕色的短毛犬，四蹄飛奔，對着她的方向沖了過來。
她反應不及，驚吓過度，“啊”了一聲，腳底一滑身子猛地往後仰，簡明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懷裏的魚缸，順便扯住她。
剛穩住身子，就聽見簡明軒在她旁邊叫了聲：“姐。”
聽到一聲稱呼，光遙擡頭看過去。
車前幾步遠的地方，站着前幾天在電梯口遇到的那個長發女孩兒，本來臉上挂着俏皮的笑意，卻在看見她時笑意瞬時收斂，眉目清冷，像之前在電梯門口時一樣，臉上表情冷然，透着莫名的防備。
不知怎麽，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光遙被她看得心中微微一緊，想要往前一步，奈何旁邊一蹲一站兩只大狗站崗似的立在她腳邊，僵着動作一動不敢動。
片刻的僵持之下，簡席言打完電話從車裏下來，看見她臉上青白交加，皺了下眉，一眼看清形勢，冷聲對着徘徊在她腳邊的兩只大狗命令一聲“回來”。
話音一落，兩只短毛犬像是得了指令，屁股一扭，原地掉頭，搖着尾巴飛快的奔過去。
光遙霎時間身子一軟，徹底松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