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遲皓
遲皓
和鄧東淩分開後,遲皓便找了幾個劇組的人跟着陸婕去搬後來幾步的設備和行李。
其實遲皓說謊了,他并不是四年前才認識陸婕,十年前他們就見過一面。
遲皓的人生經歷遠比陸婕想象的還要複雜。
他父親是香江某個航運大亨的小兒子,也是家族裏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幾十年前就被稱為百億闊少,至今還能在網上看到他在世時的各種緋聞。
遲皓的生母據說是他父親歷任女友中的其中一個,具體是誰遲皓并不清楚。
在還對“母親”這個角色有憧憬的童年時代,遲皓曾經把所有和他爸傳過緋聞的女人信息收集起來,企圖從中找出一個看上去有可能是他媽的人來。
結果自然是失敗了。
大概是因為年輕時玩得太過把身體掏空的緣故,雖然遲皓他爸終身不婚且桃花不斷,卻一直只有遲皓一個孩子。
不過這并不代表他有多看重遲皓。相反,遲皓出生後他就像完成了使命一樣更加變本加厲的玩,最後終于在遲皓十歲的時候因為跟人飙車,從環海公路沖進海裏,屍骨無存。
遲皓頓時變成無父無母的孩子。十歲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有人管,身邊只有一個年齡不算小的保姆跟着。
同時他繼承了來自他父親的股份遺産,而他父親還有四個正值壯年的異母兄弟。
于是短短半年遲皓經歷了三次綁架,大概是他命不該絕,三次都死裏逃生。第三次綁架,綁匪因內讧而互相殘殺的時候,遲皓則離奇出現十幾公裏外的警局前,這件事被整個香江媒體争相報道,一時間轟動全城。
只不過遲皓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十歲的小孩卻死氣沉沉的,不出門也不和人說話,每天只在書房裏看各種晦澀難懂的物理書籍。
他爺爺怕小兒子唯一的血脈夭折,幹脆對外宣稱遲皓失蹤,暗地裏給了一大筆錢讓忠心的保姆悄悄帶着他回大陸,改名遲皓,換了個新身份生活。
離開了熟悉的環境,遲皓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甚至更差了。
當他還住在曾經的家裏時,書房就是他的安全屋。然而現在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沉浸在物理中時,他可以忘掉現實中的一切。
也是在這個時期,陸婕剛剛拍攝了自己的出道作品,以在校生身份拿下電影類最權威獎項的新人導演獎,一時間風光無限,意氣風發,人生一片大好前景。
但遲皓卻不是因為她的電影認識她的,而是在更早的時候。
如果有人去翻當年新聞報道,會發現有某個八卦小報稱事情沒有那麽離奇,只不過是有好心人在爬山的時候發現遲皓,才把他帶到警局。
但這樣樸素的事實真相顯然不夠吸引眼球,所以很快便被更多駭人聽聞的猜想給掩蓋。
而遲皓身邊除了保姆也并沒有人真正關心他遭遇的一切,于是到底存不存在這樣一個人,連他自己也恍惚了。
遲皓就像幽靈一樣和外界近乎割裂的活着,當他偶然間從電視屏幕上看到陸婕手上的手鏈時,記憶卻忽然被喚醒。
他像被什麽擊中一般瘋狂翻找房間,終于從櫃子深處裏找出一塊早已變色的手鏈,和陸婕手上那條一模一樣,只不過更舊,繩子上有被雨水浸透過的痕跡。
他的耳邊隐約響起一個人的聲音,那個人把手鏈從自己手上摘下來,戴到十歲的他手上,嘴裏說着:“這是我的幸運符,就送給你啦。”
電視上的主持人問陸婕:“我看你在很多場合都會戴着這條手鏈,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
陸婕:“特殊的意義……也有吧,其實我戴的不是同一條手鏈,我買了很多這樣一模一樣的。”
主持人:“是有什麽收藏價值嗎?”
陸婕:“不不不,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想拍電影,但是日常生活都已經入不敷出了,所以我進了一批手鏈來賣,結果最後一條都沒賣出去,于是到現在為止我家裏都還有一堆這樣的東西。”
“那個時候我朋友看我非常郁悶,說帶我出國去非洲看動物大遷徙,結果找了個騙子旅行團,在飛機中轉途中坐地起價,我們倆不給錢,旅行團就把我們扔在了那個小國家。”
“我們倆身無分文,幹脆直接就在那個國家窮游,一路上就靠打短工和以物換物,把行李當得七七八八。我記得最危險的一段就是坐當地人的船,路上遇見一個水上口岸,拿槍抵着我們的頭要錢。”
主持人聽入了迷:“然後呢?”
陸婕:“我們哪有錢,最後把手上的手鏈取下來抵錢,才放我們走!後來我就習慣去哪兒都得戴這種手鏈,這算是我的定心丸、幸運符了。”
*
幫陸婕拿行李箱的時候,遲皓挽起袖子,陸婕下意識看了一眼他露出來的手腕:“咦,巧了,你這個手鏈和我手上的還有點像,這算不算是師徒款。”
她壓根沒往其他可能性想,畢竟這也不是什麽獨一無二的東西。
遲皓小聲嘟囔道:“師徒款?”
陸婕:“不樂意?少爺,我都教了你一個多月,好歹也算是你半個老師吧?別人想讓我手把手教都沒那個機會。”
雖然一開始是看在那兩千萬的面子上。
遲皓:“……沒有不樂意,我先把行李箱提上去了。”
陸婕看着他兩只手各提一個行李箱,一臉憋屈地轉過身去,沒懂是哪個點讓這年輕小孩不高興了。
确認過一系列重要事項後,天色已晚,小城裏的夜市也逐漸熱鬧起來。
陸婕提議各自在附近逛逛,順便吃點東西,于是所有人一哄而散,只剩下遲皓亦步亦趨跟在陸婕身後。
“不會吧,你人緣這麽差,都沒人帶你玩兒的?”陸婕故意嘲笑他道。
遲皓彎腰擡手,掐尖嗓子說話:“那是,誰叫我是您跟前的紅人兒呢,我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們都嫉妒我對您忠心耿耿,都不待見我!還有您好,只有您疼我,我要伺候您一輩子呢!”
陸婕學着老佛爺的樣子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好一個忠仆,賞——”
她一個“賞”字拖半天沒說完,遲皓立馬追問:“賞什麽呀?”
陸婕:“露馬腳了吧,忠仆還計較這個?”
她看向遲皓,遲皓又一次在對上她的視線前看向其他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心跳的有多快。
這時陸婕忽然說了一句:“個狗男人!”
遲皓一臉懵:“這就是你要賞我的?”
陸婕擡頭怒氣沖沖地說:“你記得我前男友吧?”
遲皓:“第一次見面時那男的,他怎麽了?”
陸婕把手機展示給他看,遲皓看見屏幕上顯示着一張婚紗照:“呵,他結婚了,分手才兩個月不到,他居然就結婚了?”
遲皓:“我記得當時不是你說的,分手了就什麽關系都沒有了嗎?”
陸婕理所當然地說:“說和做是兩碼事,再說那是他來糾纏我,我當然得這樣說,不然我怎麽占據道德制高點!吵架的時候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輸!”
遲皓:“好有道理,所以你對還他舊情未了咯?”
陸婕立刻像聽見什麽肮髒事一樣反駁:“這種事無關感情,完全是分手後的暗中較量,你懂不懂?前任一定不能過得比我好,不然我晚上會氣得睡不着覺的。”
遲皓挑起半邊眉毛:“結婚就代表會過得比你好嗎?”
陸婕一聽這話簡直說到她心坎上了,頓時眉開眼笑:“真不愧是我跟前的紅人,這話深得我心吶。想吃什麽給姐說,姐姐付錢!”
遲皓:“什麽都行嗎?”
陸婕:“嗯哼。”
遲皓:“那有賣切糕的……”
陸婕:“我只是說請你吃飯,不是想賣房。”
吃過晚飯,夜風吹拂,二人沿着小城的江邊散步消食,有人在江邊的臺階上邊彈吉他邊唱歌,陸婕也跟着小聲哼唱起來。
陸婕:“少爺,你家裏是做什麽的,就那麽放心砸錢讓你跟着我混?”
遲皓:“我家?我家裏就是普通家庭,我爸死的早,就只有我媽,我姐,還有我。”
陸婕自然不信:“你又在跟我謙虛了,普通家庭能給你拿得出兩千萬?”
遲皓疑惑:“為什麽不?那是我自己賺的。”
陸婕又想掐自己人中了,感覺再多來幾次這樣的驚吓,她的小心髒就要受不了了。
所以她在這瞎操心個什麽勁?人家腦子又好使,自己又會賺錢,想挑戰自我、體驗一下做導演怎麽了?
陸婕:“那你現在屬于財富自由,大膽追夢了?”
遲皓摸了摸後腦勺:“財富自由算不上,總之這輩子不亂花錢應該夠用了。”
陸婕不由感嘆道:“真是讓人羨慕的人生啊——你能不能突然莫名其妙給我二百塊錢?”
遲皓:“不行。”
陸婕本來只是開玩笑,誰知道遲皓居然一本正經地拒絕了。
陸婕:“兩千萬說掏就掏,兩百塊錢反而不行?”
遲皓看着她,笑嘻嘻地說:“我的錢只給我女朋友用。”
陸婕正要說什麽,突然看見舒以芸打來的微信,她直覺有什麽不對,剛接起來就聽見舒以芸在那頭大喊道:“小瓜,怎麽辦,你的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