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手
分手
陸婕一眼就注意到那對動作親密的俊男靓女。
男人身高腿長，模樣英俊，挽在他臂彎間的女人也頗有幾分姿色，兩個人站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如果那個男人不是她男朋友，那陸婕必然會說一句：好一對璧人。
她直直走了過去，男人猛地停在原地，他身旁那個女人則還在一臉疑惑地打量着她。
“家裏養那兩只貓我都得帶走。”陸婕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吓人，“還有，有件事我忍很久了，實話告訴你，你不但人爛，活也很爛！”
“然後呢然後呢？他什麽反應？”舒以芸連臉上敷着的面膜都忘了，一下子張大嘴，神情急切地問道，唯恐錯過一個細節。
陸婕惡狠狠地抽了口煙：“還能有什麽反應，臉色難看的就像一口喝下去半杯水才發現那是隔夜尿一樣，想反駁又擔心罵不過我這張出了名的利嘴，嘴皮子抖半天最後一句話都沒倒出來。”
舒以芸發出得償所願的笑聲，笑夠之後又有些惋惜地說：“可惜當時我不在，不然我肯定得幫你踹他兩腳。”
“你怎麽就知道我沒動手？”陸婕将煙摁滅在煙灰缸中，舉起右手翻轉了兩下，“說完那句話之後，我就掄圓了照他臉上使勁給了他兩巴掌！他旁邊那個靓女還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踩了他一腳。”
那個鞋跟看的她都心頭一顫。
陸婕：“然後我就回去收拾東西帶着貓來你這兒了。”
舒以芸又是一陣不顧形象的狂笑。
“你說秦朗怎麽就變成這樣了？”看她笑，陸婕嘆了口氣，開始反思自己失敗的戀愛史，“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她和秦朗認識七年，談了五年，七年前秦朗還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十八線小演員，陸婕也只是一個掙紮在溫飽線的小導演。
而七年後的今天，秦朗早已退出娛樂圈成為一個普通戲劇學院裏的大學老師，陸婕也終于混出了一點人樣來，他們的感情卻走到了盡頭。
舒以芸淡定的将面膜揭下來：“人都是會變的，別說他變了，你和從前的你能一樣嗎。都是成年人了，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消化這個事實罷了。男人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沒了秦朗還有周朗李朗，日子還長着呢。”
陸婕仰頭倒在沙發上，閉着眼睛道：“你說得對，日子還長着。”
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一陣的響，舒以芸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道：“說曹操曹操到，秦朗。”
陸婕依舊閉着眼睛，眼皮都沒擡：“挂。”她沒心思聽他說任何話，所有的說辭不過都是狡辯。
挂斷之後，又是一陣響，這回是舒以芸的手機。
“接還是不接？”舒以芸問。
陸婕想了想，睜開眼睛：“接。”她還是想聽聽秦朗會給她一個什麽樣的解釋，這事不說清楚，他們倆恐怕都不得安寧。
十分鐘後，樓下咖啡廳，秦朗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陸婕走到他對面坐下，秦朗兩邊臉都是腫起的巴掌印，還能表情淡定地問她喝什麽，陸婕真有點佩服他的心理素質了。
不愧是做過演員的人。
陸婕：“別點東西了，我不是來和你聊天的。”
秦朗還是幫她點了一杯和他一樣的美式。
“她是我媽給我找的相親對象，但我和她之間什麽都沒有。”秦朗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陸婕冷笑一聲：“編，接着編，我發現你比我更适合做導演，接下來是什麽劇情——被逼無奈，逢場作戲？”
秦朗：“我不是編，你也知道我家裏催了多久了。我今年都33了，你也32了。前幾年你說不結婚，你要先忙事業，行，我等你，現在呢？你不大不小好歹也算個腕了，一談到結婚的事你就回避，一天到晚都在劇組拍戲，忙起來幾個月見不到一回面，我有時候都懷疑我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陸婕想反駁，居然發現她多少有些無話可說。
陸婕：“你難道是第一天跟我在一起？你是突然發現我一天到晚在劇組拍戲，忙起來幾個月見不到一面？”
秦朗道：“我都知道，我理解你。但是實話告訴你，我不是頭一回見相親對象，我媽早就着急了，給我物色了不少女孩。我頂着壓力，為了拖延時間，偶爾也會去和她們見一兩面，回去之後再跟我媽說不合适，她又重新給我物色。”
“每次看見她興高采烈地張羅注定一場空的事，我的心裏也很不好受。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兩頭騙嗎，這些事我沒有告訴你，不過是因為不想給你壓力逼你結婚，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抱負，我還等得起。”
他伸手拉住陸婕放在桌上的手，雙眼深深注視着她：“現在所有事情我都告訴你了，你還打算分手嗎？”
“分手。”陸婕的目光落到他骨節分明的手上，抽出自己的手，“如果說之前我還在猶豫的話，那現在我的回答就是肯定的。”
秦朗：“為什麽？”
陸婕：“先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自己說出來的這些話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什麽嗎？現實就是我們已經不再合适，我們的生活軌跡不重合，家庭不支持，對未來的規劃也截然不同。你想要家庭而我想要事業，你需要一個可以留在你身邊，為你和你媽媽付出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像我這樣幾個月見不着一面、只顧着自己事業發展的女朋友。”
“我确實在回避結婚這個話題，因為我知道哪怕結婚後，我也不可能如你所願把重心放在家庭上。我現在可以明确地告訴你，近幾年我都沒有結婚的打算，甚至有可能永遠不結婚。我不想讓你和你的家人們為難，你也不需要遷就我，就此分手，沒有人需要妥協讓步，反而是對我們雙方來說都好的結局。”
這些話其實早就在陸婕嘴邊打轉，她也不是那種對枕邊人的想法全然不知的人。
但談了這麽多年，花了那麽多時間和精力才磨合成現在這樣，分開沉沒成本太高，在一起也不是過不下去，分手這個詞他們誰都張不開嘴。
最後就一直拖着含糊着過着，一段感情變成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反而成了現在這樣最糟糕的局面。
“我不同意！”秦朗又一次抓住她的手，提高音量，“我說了我等得起，我去見相親對象也只是為了讓我媽安心，你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會去見她們了。我媽那邊我也會跟她說清楚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陸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看了眼那杯美式：“我就說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從兩年前開始就不能喝任何含有咖啡因成分的東西？”
秦朗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
“趁還能維持體面的時候，分手吧。”
*
“他以為他很坦誠，很深情嗎？連你不能喝咖啡都不知道！”舒以芸翻了個白眼，“矛盾推給你和他媽，他自己美美隐身，背着你相親還裝得一副非你不娶的樣子，我呸，狗男人！”
驟然結束這段五年的感情，陸婕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痛苦，更多的是突然空出了什麽的迷茫和無法言說的慶幸，她甚至覺得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找到房子前，我得在你這裏住一段時間了。”陸婕喃喃道。
之前住的房子是秦朗媽媽的房子，分手了她自然得再租新的房子。
“住呗，想住多久住多久。”舒以芸道，“這個月毅哥出差，你正好在家陪我。”
陸婕：“我也住不了幾天，最近一個月都得忙着勘景、選角，副導和制片天天催我，說編劇組那邊劇本研讨會都開過幾輪了，演員還影都沒見着。”
事情太多，她壓根沒心思去為分手而傷春悲秋，一想到工作，腦子立刻全速轉動，瞬間把秦朗抛到九霄雲外。
舒以芸奇道：“你陸導的戲也愁找不到演員？”
“不是找不到演員，只沒找到合适的演員。”
陸婕沖她晃了晃手機，随手點開微信給她看：“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打開微信有多少人找我，不是這個腕就是那個咖，密密麻麻的一堆消息，要回哪個，該怎麽回才合适，我頭都要大了，就快得微信恐懼症了——喏，霖姐又找我了。”
舒以芸：“怎麽事？”
陸婕：“投資方裏有人要帶資進組，還是個素人。”
舒以芸秒懂：“資源咖啊，你打算怎麽辦？”
陸婕反問：“是你的話你接受嗎？”
舒以芸：“有投資當然好，不過也得先看看人再說，不然豈不是砸自己招牌。”
陸婕：“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
“原本？”
陸婕：“不過對方給的太多了。”
“多少？”
陸婕伸出兩根手指：“兩千萬，兩千萬吶，就是沒有合适的角色我也可以給他量身打造一個。”
要知道這部電影的成本預算也就五千萬。
雖然這對預算在現在這個動辄電影投資上億的年代不夠看，但陸婕一向追求的是低成本出佳作。要知道她的出道作成本才兩百萬。
陸婕從不避諱挑選有資源的演員。
甚至有人在網上大罵陸婕拍電影捧資本臭腳，只要資源咖。實際上她的電影分兩類，一類只為迎合市場賺錢，一類則是她個人真正想拍的電影。
對于前者，陸婕願意選擇所謂資源咖，反正只要演技過得去，效果大差不差，而後者選角則恰恰相反，甚至敢啓用全素人班底當主演。
如果是曾經剛出社會的她必然會對這樣的內部交易嗤之以鼻，然而到如今這個歲數，她早已不再天真，也早已看清整個社會的運轉法則便是建立在巨大關系網上的資源和利益的交換——無論是哪個圈子，都離不開裙帶關系——只不過娛樂圈是擺在明面上，更赤.裸，更不加掩飾。
她能做的也只是想辦法争取更多的話語權，在她可以掌控的範圍內盡力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