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53章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

四人日夜兼程, 在第三日清晨抵達金陵城外。

秋日的清晨除了冷意，還有被露水浸透的潮濕，四人遠遠降落收起法器, 發絲與衣衫上都沾滿了水氣, 裹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趙安之撚了一個法訣烘幹身上的衣裳, 這才覺得清爽了不少。

柳絮餘光瞥見他的動作，也撚訣烘幹了衣裳, 這是她最近剛學會的一個叫做禦風術的術法，聽說最初這個術法的誕生是為了控制風向的, 後來有弟子覺得這個術法最好的用途竟然是烘幹衣裳。

項憶涼與秦如雪撣了撣衣擺上的水珠, 也撚訣施了一個禦風術。

此時的城門還未開啓, 城外也有不少等候的民衆。

項憶涼算了一下時辰，還需一炷香的時間才會開啓城門。

趙安之見他面上有些着急，忍不住出聲調侃：“自公主出事也有三四日了, 也不必急在這一時, 既然當時沒有任何傷亡, 想必對方并不是沖着傷人性命來的。”

項憶涼看了一眼遠處的民衆, 壓低嗓子道：“當今聖上脾氣素來不好，而這玉錦公主是聖上最疼愛的長公主, 我是怕有個萬一, 聖上會因此怪罪禦玄宗。”

秦如雪緊跟其後附和點頭：“我也聽說過聖上脾氣不好。”

趙安之明白項憶涼的謹慎，沒再開口調侃。

而柳絮聽到這對話, 眉頭凝了起來：“這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意思？人界帝王也着實專橫了點。”縱觀這六界, 雖然神界早已隐匿不知所蹤, 但除去鬼界, 其他四界就屬人界領導者的規矩禮儀最多。

聽她這大逆不道的話, 項憶涼看了一眼周圍, 見大家都沒注意這邊，他這才低低輕咳一聲，開口道：“不得無禮，老四平時都是這麽教導你的？”

“诶！”趙安之立刻撇清關系：“我可沒教過她這些。”

柳絮跟着搖搖頭，一本正經道：“這不是趙安之教我的，我只是好奇，大家同樣是人，為何會有不公平存在？”

“這就是權利的魅力！”趙安之裝模作樣悠悠嘆息一聲。

權利的魅力？柳絮撓撓下巴，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理解，看來她又多了一個需要探尋的問題。

這時，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可以看得出來幾個開城門的将士很用力，那一尺厚的厚重城門上鍍了一層鐵片，更加加重了城門的重量。

柳絮跟着三人上前，望了那城門一眼，心中感嘆：看來再厚的城門也擋不住妖魔。

因公主的失蹤，近日金陵城排查很嚴格，輪到四人時，那腰間挂劍的将領冷漠攔住四人，将領目光掃了四人一眼，眼中閃過驚訝，但還是伸出手臂攔住了他們。

身為王爵之後，項憶涼自然明白排查如此嚴格的原因，于是他也不廢話，拿出那封信遞到将領面前。

将領不明所以接過信封，打開後在看到那最後蓋得印章時，立刻手抖起來，他顫巍巍道：“幾位請随末将前往刺史府。”說着他便招呼身後的将士牽馬過來。

将領率先上馬，提醒他們四人：“幾位快上馬。”

四人沒一個會騎馬的，默默互相望了一眼，趙安之第一個率先翻身上馬，在他看來禦馬總比禦劍容易的多。

被馴服過的馬兒要溫順的多，只是嘶鳴着揚了一下前蹄，便喘着氣不再反抗了。

柳絮驚奇地瞪大眼睛，原來騎馬這麽容易的嘛！她搓搓手掌也抓住了身旁那匹馬的缰繩，然後翻身輕盈落于馬背上。而這匹馬顯然不夠溫順，它揚起整個前半截身子，差點把她掀下去，幸好她及時反映過來施法控制住了身下躁動的馬匹。

待幾人都穩坐在馬背上，将領這才帶着幾人向着刺史府而去。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勒馬停在刺史府門外的石階之下。

将領率先翻身下馬，大步跑上寬敞石階，嘴裏喊着門房：“大爺，快去通知陳刺史。”

門房一頭霧水，但在看清來人是守城軍的将領時，他心中一驚，以為城外是出了什麽事情，于是急匆匆喊住不遠處的仆役，讓他快去尋管家通知陳刺史。

将領待柳絮他們四人走上來，這才拉住門房，簡單介紹了幾人的身份：“他們是聖上親自從東極禦玄宗請來的仙者，來調查玉錦公主失蹤之事的。”

一聽是東極來的仙者，門房恭敬俯身拜了下去，嘴上念道：“老奴見過幾位仙者。”

項憶涼見門房行如此大禮，忙上前拖住他手臂，含笑解釋：“老人家不必如此，我們只是普通的修煉者，承受不起您的如此大禮。”

察覺到手臂上的手掌，門房擡頭對上項憶涼溫和的雙眸，受寵若驚道：“在老奴心裏，修仙者都是值得尊敬的，三十年前若不是禦玄宗的仙者幫忙救出老奴那不争氣的兒子，老奴早就斷子絕孫了。”

項憶涼張張嘴，他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層原因。

手指微動，他堅持扶起老人家，笑道：“按理說，我們是晚輩，被您這一拜豈不是要折壽了。”

聽到這話，門房立刻直起身子，看着幾個比自己孫子還要小的仙者，他尴尬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幾位快請進。”

柳絮沒想到還有折壽這種說法，她扯扯趙安之的袖子，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縱使不加上仙界那一千年，我也有三百多歲了，被他這麽一拜，應該不會折壽的吧？”

聽到這樣的問題，趙安之輕笑一聲：“折壽這種事情都是人在客套時的說辭，不必當真。 ”

“… … … ”柳絮表情讪讪，要說彎彎繞繞，還是凡人最懂。

因還有任務在身，那将領抱拳行了一禮便匆匆告辭了。

四人剛走進刺史府，陳刺史便帶着管家趕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整理衣襟，看得出來是剛起床。

在看到柳絮他們時，陳刺史的大嗓門響了起來：“幾位仙者來的可真是及時。”

項憶涼迎了上去，關切問：“公主府現今情況如何了？”

“還是老樣子！”陳刺史哀嘆一聲，站定在幾人面前，大吐苦水：“本官日日去公主府查看，別說人了，連個鬼都沒有，大家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一點痕跡都查詢不到。”

“一點打鬥痕跡都沒有？”秦如雪追問。

陳刺史搖頭：“沒有，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沒有絲毫變化。”

柳絮不解：“你怎知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沒有變化？”

“因為當初修葺公主府時就是本官親自監工的，那裏的一應構造，本官最為熟悉。”陳刺史說着眉毛都耷拉了下來，當初聖上把公主府選在金陵的時候，他還暗暗得意，主動請纓親自監督公主府的建造，誰成想玉錦公主剛住進去沒幾天就在新婚之夜出事了。

項憶涼眉頭緊皺，沉思片刻，最後下了結論：“如此說來也只能是妖魔所為了。”

“那… … 仙者… … ”陳刺史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開口。

項憶涼明白他的擔憂，于是點頭：“刺史放心，我們會盡力找尋公主。這樣，我們先去公主府查看情況，麻煩陳刺史幫我們找個人帶路。”

“好！好！”陳刺史忙不疊點頭，有人幫忙，他自然求之不得。

管家很快找來一個身材高大的侍衛來，侍衛沖着幾人行了一禮：“仙者們請随我來。”說着他率先一步在前面帶路。

其實，公主府距離刺史府并不算很遠，侍衛帶着他們拐了兩條街，便到了公主府正門之外。

這裏除了偶爾有秋風吹落樹葉的聲音，方圓三裏連個人影都見不到，也不知是不是周圍的人聽說了什麽公主府的奇怪傳聞，因此都不敢來這邊了。

前方，那巍峨的朱漆大門緊閉着，左右兩側挂着的大紅燈籠還沒來得及摘下，那喜慶的顏色此刻看起來有些諷刺。一陣風吹過，燈籠輕微晃動兩下，有微弱聲響傳來。

侍衛面色一變，小心翼翼道：“幾位仙者應該不需要我陪着進去吧？”

趙安之蹙眉：“你怕什麽？”

侍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與他那八尺的高個有着巨大的反差，“我聽說公主府裏鬧鬼，大家都說玉錦公主是被惡鬼抓走的。”

秦如雪嗤笑：“鬼是碰不到任何實體的，可沒有能讓公主府上下一起消失的本事。”

侍衛讪讪一笑：“先不說鬼能不能碰到實體，但想象着那慘白的鬼臉，就能使人頭皮發麻。”

柳絮回想萱娘當時柔弱的樣子，又想到杜永晟的狠戾手段，反駁道：“才不是呢，我覺得人比鬼要可怕的多。”

聽到這帶着點執拗的軟糯聲音，侍衛側頭看了柳絮一眼，但在對上她直白漂亮的眼睛後，又不好意思的紅着臉移開了視線，他還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看的姑娘。

項憶涼這時出聲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刺史府吧！”

侍衛如獲大赦，忙點頭答應，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這種妖魔鬼怪的事情本就不是他這種凡人能管的。

看着侍衛頗有落荒而逃的意思，秦如雪揚起眉梢，輕哼一聲：“膽小鬼。”

“如雪！”項憶涼皺眉。

“知道啦！”秦如雪撇撇嘴，收起臉上的嘲諷表情。

趙安之後退幾步仰頭掃視公主府的高牆，牆頭很高，上面嶄新的瓦片還沒來得及沾染塵土。

柳絮也後退幾步到他身邊，問：“發現什麽了？”

“什麽也沒發現。”趙安之收回視線。

“… … … ”柳絮想給他一個白眼，剛才看她面無表情一臉嚴肅，她還以為發現什麽端倪了。

項憶涼觀察了一番周圍情況，這才向着那扇大門走去，他透過門縫朝裏看去，只見裏面一片豔紅，處處都挂着大紅喜慶的綢緞，此刻随風揚起，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三師叔，可有察覺出什麽？”

秦如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畔，吓了項憶涼一跳，他心髒不受控制的突突跳了起來。

待控制住面部表情，項憶涼側頭看她，才輕咳一聲道：“并未察覺出異常。”

這時，站在兩人身後的趙安之突然伸出手臂推向那扇嶄新的大門，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人均都心頭一驚。

秦如雪回頭看去，然後拍拍心口，埋怨出聲：“四師叔，你能不能先打聲招呼，這突然伸出一條胳膊很吓人的。”

趙安之漫不經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項憶涼一眼，假裝無辜：“只準你吓老三，就不準我吓你呀？”

聽到這話，秦如雪明顯一愣，她小心問：“三師叔，我吓到你了？”

項憶涼嗔怪瞪了趙安之一眼，然後嘴硬否認：“沒有，作為修仙者連妖魔都不怕，又怎會輕易被吓到。”

一旁的柳絮睃了項憶涼一眼，一本正經來了一句：“就算承認也不會有人笑話你的。”

“… … … ”項憶涼嘴角抽搐，讪讪摸摸鼻子，轉移話題：“先進去看看吧！”說着他擡手推向半開的大門，第一個走了進去。

柳絮跟在最後面走了進去，擡眼打量周圍。不得不說，長公主就是長公主，一眼望去，入眼的除了雍容大氣還是雍容大氣，已經不僅僅能用華麗來形容了。

所有的長廊水榭，以及房屋構造均都是用金絲楠木與紅木搭建而成，廊柱與廊檐上雕刻着象征祥瑞的圖騰，屋頂的琉璃瓦在太陽的折射下閃着熠熠光輝。

柳絮覺得那屋頂的光斑有些紮眼睛，說實話，她若是男子也想做那驸馬，住在這樣雍容華貴的屋子裏一定很舒服，可能連做的夢都是美的。

趙安之餘光瞥見柳絮眼裏的光芒，于是轉頭看她，挑眉調侃：“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還不快擦擦。”

柳絮聞聲忙用袖子去擦，在袖子碰到嘴巴時，她才反應過來這是調侃。

“趙安之，你又騙我！”

見她一張臉因為不悅都皺在了一起，趙安之這才輕笑着輕拍她的頭頂，“我這是在訓練你的反應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