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46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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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之外的花顏也看出了柳絮與趙安之的身份,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眼神冷漠盯着兩人。

趙安之什麽也沒說，手上法力凝聚, 下一刻便襲向了對面的蛇妖花顏。

花顏也毫不猶豫, 施法回擊。

一時間, 空氣中縱橫着仙術與妖術，王府裏的一應下人, 見到這樣的場景均都目瞪口呆，管家石邑更是反應迅速的擋在自家王爺身前, 生怕兩人打鬥之間傷及王爺。

“快保護王爺！”

兩隊侍衛聽到石邑的高呼聲, 這時也舉着兵器把趙平生層層圍了起來。

趙平生混跡戰場多年, 自然是不會怕的，可他手下的這些将士是第一次遇見妖怪，難免會緊張。

而柳絮卻想要翻白眼, 只不過區區一個蛇妖而已, 她覺得這些人的過度反應有點看不起趙安之。

趙平生以拳抵唇輕咳一聲, 出聲讓周圍将士退下, 然後才看向一旁的柳絮，皺眉質問：“你們禦玄宗就是這麽行事的？”

柳絮聽得出來他這是心疼自己的侍女, 可他話裏話外埋怨趙安之, 她也是會心疼的，于是她也同樣皺眉瞪着對方, 氣鼓鼓道：“你心心念念的侍女其實就是蛇妖, 吃王府下人的蛇妖。”

管家石邑聽到柳絮這話, 頓時額頭冒出一層汗來, 想起自己與這蛇妖單獨待在前廳裏半個時辰, 他就後怕的不得了。

趙平生卻沉默了, 其實他看得出來，可他不想承認，在他的印象裏，他的小侍女只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可愛小姑娘，怎麽可能會是那殘忍可怖的吃人蛇妖。

在趙安之越來越密集的術法攻擊下，花顏漸漸不敵，被逼得後退了數步，她最後看了一眼趙平生，想要撚訣遁走。

趙安之眸子微動，先一步察覺，手上法力更甚，撚訣設了一個結界便把花顏圈在了裏面。

花顏額頭撞在結界上，頓時龇牙咧嘴起來，她怒目瞪着趙安之，聲音裏有着委屈：“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我動手？”

“你說呢？”趙安之反問，精致好看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花顏被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冷哼：“我怎麽知道你這是發什麽瘋！”

趙平生上前幾步，看了一眼結界裏的花顏，側轉身面對趙安之，猶猶豫豫開了口：“仙者是不是誤會了，她或許不是… … … ”

“有什麽好誤會的。”趙安之出聲打斷他，心中撚訣指尖微動，一道無形的術法穿過結界，襲向裏面的花顏。

下一瞬，結界裏出現了一條猶如成年男子手臂那麽粗的花蛇，通體暗紅色花斑，首尾有着黑色的紋路，乍一看還是挺好看的。

周圍的一衆下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呼聲，他們雖然不怕蛇，但吃人的蛇妖還是不容小觑的。

趙平生想要反駁的話哽在了喉嚨裏，他看着結界裏的花顏，身側雙掌握成了拳頭，就在剛才他還自欺欺人的認為她只是一個會些拳腳的小姑娘。

然而，此刻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他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結界裏的花顏也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施法逼她現出了原形，她挺着蛇頭在結界裏游走了兩圈，最後氣惱之下吐着信子，罵道：“你有病吧？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為何要與我過不去？我與你素不相識，好像沒有得罪過你吧？”

不等趙安之說什麽，柳絮先不樂意了：“你才有病呢！你害了那麽多人，還不知悔改！”

花顏聽到這話，黑豆似的眼珠在眼眶裏轉了轉，停止了游走，“雖然我是一條毒蛇，可行事一向坦坦蕩蕩，幾百年來從未害過任何人。”她心裏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麽。

趙平生先一步質問：“可王府裏那些慘死的人… … … ”

花顏見他神情緊張，知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她在心裏糾結了半晌，才終于坦白：“唉！雖然那些人不是被我直接害死的，但也算與我有關系。”

“有關系？”趙平生不自覺上前一步。

“是啊，我前日晚間之所以消失，便是因為此事。”花顏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把身子盤成一盤，黑亮的眼睛看着衆人，思緒飄回十日之前。

自從睿安王府有人慘死，花顏便覺得事有蹊跷，她一眼就看出了殘留在那些屍體上的蛇毒。她修行幾百年，從未與其他蛇類交惡過，實在想不出這是誰在有意害她。

“自從有人慘死之後，我每日夜裏都會躲在暗處等待，但每次都會錯過時機，直到前日夜裏，我終于察覺到了另一條蛇妖的氣息，我一路尾随對方出了城。直到到了城郊，對方才顯露真身，那時我才發現竟是老相識。”

“老相識？”柳絮與趙平生同時出聲，而趙安之只是眉頭蹙起，始終盯着蛇妖眼神的變化，沒有出聲。

“是的。”花顏立起身子，認真看着三人：“他叫姜野，也是一條毒蛇。七百多年來，我們一直是關系很好的同伴，但卻在三十年前因為某些原因分開了，這次再見，我沒想到他會變成了這幅樣子。”

趙安之站姿筆直，冷漠看着結界裏的蛇妖，并不相信她的話，但也沒有出聲反駁，而是問：“姜野為何要無故害人？”

花顏無奈：“自然是為了陷害我。”

趙平生不解，蹙眉追問：“為了陷害你？既然你們曾是朋友，他為何還要陷害你？”

花顏直視趙平生，苦澀一笑，不過她現在是蛇身，對方并不能看到她這無奈苦澀地表情。

“自然是因為你了，趙平生。”屋頂上方突然傳來一個男聲，陰鸷森冷，帶着重重殺氣。

一衆侍衛立刻驚覺的再次把趙平生圍了起來，舉起手中武器，一致對外，警惕保護着自家王爺。

柳絮與趙安之同時擡眸向上方看去，只見一個身着藏青色袍子的男子飛掠而下，與花顏一樣，同樣長着一張圓潤可愛的臉。

可他那張可愛的臉上卻挂着狠戾地表情，給人一種十分突兀的感覺。

柳絮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原來蛇族修煉成人後都是這種長相。

趙安之手上凝聚法力，準備随時出手。

柳絮也跟着警覺起來，本以為只有一個蛇妖，眼下看來這姜野是沖着救花顏來的。

“誰讓你來的！”花顏在結界裏怒斥了一句。

姜野懸浮于半空中，掃了一眼結界裏的花顏，并未回答，轉而看向衆将士中間的趙平生，嗤笑開口：“沒想到堂堂睿安王，曾經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将軍，竟然也是個貪生怕死的。”

趙平生不理會他的調侃，冷聲質問：“你為何陷害花顏？”

“自然是想讓她離開你了。”早在姜野想要以此來逼迫花顏離開睿安王府時，就已經想到了趙平生會請來捉妖者，所以他才會留那送信的仙鶴一命，但他唯一沒料到的是那傻姑娘會因為不敵，而被打回原形。

姜野本來用法器隐匿了妖氣，一直躲在屋頂觀察的，直到花顏供出他的名字，他這才按耐不住現了身。

趙平生昔年在戰場上素來有活閻王的稱號，所以活了二十五年，從來沒有人敢如此不屑對他說話，縱然現在眼前面對的是妖，也不免讓他有了怒意。

“她既然願意跟随本王，豈容你說了算。”

姜野卻輕蔑一笑，把目光落在柳絮與趙安之身上：“那就要看王爺請來的仙者有多大本事了。”說着他便出手襲向趙安之，剛才看到這人對付花顏，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氣，因此出手十分狠戾。

趙安之飛身後退，躲開他的襲擊，修長的骨節微動，手上凝聚法力也回擊過去。

柳絮施法喚出斬魂，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幫忙。

趙安之卻先一步開口提醒她，讓她顧看趙平生就行。

柳絮雖然明白趙安之一個人足矣對付姜野，可大家一起出來做任務，她一直在旁邊閑着，心裏總有點過意不去的感覺。

姜野抽空瞅了柳絮一眼，勾唇一笑，嘴上下了結論：“長得真不錯，值得你如此憐香惜玉。”

對于這樣的調侃，趙安之淡淡睨了他一眼，并未搭話，手上的招數更加狠絕。

幾個回合間，姜野逐漸吃力起來，之前暗中觀察，他心裏就已經明白，自己不是趙安之的對手，可他又不能置花顏于不顧。

他飛身後退之時，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手中幻化一把鋒利匕首直接劃破自己的手腕，脈搏處噴出的鮮血灑在了正追擊而來的趙安之身上。

趙安之心中疑惑，及時止住步子後退，可那急速噴出的蛇血還是沾了他滿臉滿身，有一滴血落入了他的眸子中，很快隐匿了蹤跡。

圍在趙平生西面的一位将士不幸也沾染了這蛇血，頓時倒地哀嚎不止，身軀痛苦的扭曲着。

柳絮見狀，忙飛身上前查看趙安之，低聲提醒：“這蛇血有毒。”

“我知道。”趙安之握緊手中破曉，他已經察覺到了身體裏有些微的不适，可面上也只能繼續強裝鎮定。

柳絮仔細觀察他地表情，沒有看出任何異樣，但還是不放心地問：“你沒事吧？”

趙安之微微搖頭，想要再次凝聚法力于劍身，可手背卻被柳絮按下了，“接下來交給我。”

猶豫了一瞬，趙安之沒有拒絕，他不知道這蛇毒的毒性，若是繼續糾纏，他怕會突然毒發，讓那姜野趁機得逞。

姜野雖然看得出柳絮的真身，但并未把她放在眼裏，一個剛修煉成人的柳樹，能有多少修為，他心裏還是有數的。

姜野得意笑着，也想要用蛇血對付柳絮。

柳絮并沒有因此躲閃，而是直接凝聚法力于劍身，迅速刺向姜野。

姜野一怔，他沒想到對方竟然不顧自己有毒的蛇血，就那麽直直刺了過來。直到劍氣逼近，他才回過神來，施法後退躲閃，但還是晚了一步，那黑褐色劍身刺進他身體裏的剎那，本是冷血體質的他卻還是感覺到了冰冷。

姜野垂眸去看那柄長劍，随即瞳孔放大，這傳說中妖族将軍的法器為何會在仙門弟子手中？可還沒等他想明白，那柄劍便自他體內抽出。

頃刻間蛇血灑了滿地，地上的花草也轉瞬枯死一片。

柳絮看着那枯萎的花草，心裏後悔不已，她不該氣惱之下出劍刺傷這蛇妖的，害了那麽多無辜的生命。

姜野身形不穩，向下落去。

趙安之看準時機，施法凝聚結界，把姜野困在了裏面。

柳絮雪白的衣衫上灑滿了星星點點的紅色，如一朵朵盛開在大雪裏的梅花，嬌豔而冰冷。

她施法降落在趙安之身旁，收起手中斬魂劍。

趙安之掰過她的身子面對自己，上下打量了兩遍，緊張問她：“有沒有哪裏不适？”

柳絮老實搖頭，解釋道：“你放心，這些蛇血于我而言，同普通的血一樣。”早在仙界時，她自身便有治愈能力，能治愈他人，也能治愈自身，就算她真的中了這蛇毒，自身也會溶解毒性的。

趙安之還是不放心的捏住柳絮手腕，最後确認她确實沒有中毒，這才放了心。

被困住的姜野戲谑看着兩人，可看着看着，他突然有些羨慕起來，若是他與花顏也能如此，該有多好！

花顏見姜野被困住了，心下有些着急，嘴上埋怨道：“我不是警告過你，有多遠滾多遠嗎？你還跟過來做什麽？”

“因為我不甘心！”姜野表情任性起來，“我跟随了你幾百年，竟然比不過他趙平生區區一個凡人，你告訴我他到底哪裏好？讓你念念不忘了幾百年。”

聽到‘念念不忘幾百年’，趙平生驚愕看向那呆頭呆腦的小花蛇，嘴唇嗫嚅，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說起此事，花顏黑亮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氣，她癡癡望着趙平生，本就軟糯地聲音因帶了哭腔，顯得更加委屈巴巴：“雖然你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我卻一直記得你，不論你歷經多少世，我永遠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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