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第 97 章
夜色暗了下來, 院裏燈火通明,有面帶警惕的人走來走去,保護着府裏人的安全。
身着緋色長裙的女子端着托盤走過, 那些守衛之人都要叫一聲:“綠芙姑娘。”
女子身姿窈窕纖細, 寬大的腰封顯得腰肢盈盈一握,走路袅袅動人, 堪稱人間尤物。
更別提那張花容月貌的臉,讓人不敢直視。
綠芙注意到他們偷偷看她, 不過并沒有讓她覺得得意。一群下人而已, 非要說的話, 在她眼裏他們就是一群狗。
被狗觊觎,沒有人會高興。
直到綠芙沿着游廊走到一間房門前, 那些人才身體發顫的收回視線。
吱呀——房門開了,綠芙走進去, 而後房門便關的嚴實。
一般人家的院子不會那般明亮,屋裏會多點些燈。但他們這裏相反,主子素來不喜屋裏太亮。
昏暗的室內溫暖如春, 有淡淡的安神香氣息萦繞。
綠芙蹙了蹙眉,暗道最近多事之秋,主子休息不好也是正常, 不過還未到入寝的時辰,主子為何這麽早就點上了香?
這處屋子寬敞的很, 将耳房打通, 可以直接在屋裏沐浴。
外室開辟了一角放下書桌椅子等,旁邊放着珍寶閣以及書架。
此刻, 案桌後坐着一個男人,華服錦繡, 袖口處的暗紋都是用金線縫制,被光一照,熠熠生輝。
綠芙癡癡的看着他。
他姿态慵懶,手指撚過書頁,頭都沒擡,問了一句:“外面怎麽樣了?”
綠芙回過神來,立刻垂下眼簾,柔聲道:“禀主子,茶樓和隔着一條街的酒樓都被圍了,裏面的人被帶走,總計二十四人。”
事情發生的突然,之前并沒有任何端倪。
也不知道朝廷那邊是怎麽找到這兩處地方的,竟然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按理說,他們在暗處,更占有主動權才是,但現在,不太好說。
綠芙腦子裏想了很多,不過她偷觑男人,見他神色如常的繼續看書,似乎并沒有覺得可惜,鎮定自若的模樣讓綠芙也跟着松了口氣。
“主子,剛煮好的安神茶,您喝一些,”本文來自騰熏小說群8一4巴①流九六3整理發布綠芙說着上前,纖纖玉手捏着茶壺,姿态優雅,不輸大家閨秀。
她
低垂着腦袋,恰到好處的露出一段脖頸。女子肌膚瑩白,漂亮的像是上好的瓷器。濃密的睫毛垂着,像是一把小扇子似的撩撥人心弦。
這樣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姑娘,誰都抗拒不了。
綠芙知道自己怎麽樣更勾人心魄,只是她擺好姿勢,眼看着茶水就要倒好了,旁邊的男人依舊紋絲不動。
綠芙心裏嘆氣,卻又無可奈何。
今日,怕是不行了。
過了一會,案桌後的男人動了。他将手裏的書籍放下,端過茶盞啜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的撫着茶盞邊緣。
他擡了擡眼簾,問綠芙:
“怎麽瞧着你好像上妝了?”
女子柳葉彎眉,杏眼桃腮,嘴唇飽滿瑩潤,猶如帶着光澤的櫻桃。他視線大致掃了一眼,便察覺出不同尋常來。
綠芙心裏咯噔一聲,卻又不敢說實話,勉強鎮定的道:“之前買了些胭脂水粉,便拿出來試試,若是主子不喜,往後不用便是。”
男人嗯了一聲,沒繼續追問。
綠芙松了口氣。
屋裏安靜的只能聽見炭盆發出的輕微聲音,過了好一會,綠芙心情平靜下來後,準備告退。那人卻開口道:
“備水。”
綠芙眼睛一亮,激動的臉頰染上了紅暈,羞澀的掃了一眼男人,乖順的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等人送來沐浴用的水後,綠芙順理成章的侍候他洗漱,入了帳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裏搖鈴,再次有人送來沐浴用的熱水。
綠芙拖着酸痛的身子進了浴桶,總算緩解了一些。但她絲毫不覺得難受,反倒是面紅耳赤,歡喜的不得了。
不管如何,主子身邊只有他一個女人,情分是一日一日積攢的,就算往後有了女主人,府裏也将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自然,對于主子,綠芙也是真心喜歡的。這樣優秀長相又好的人,誰會不喜歡?
綠芙低頭擦拭身上,臉上的笑容止不住。
從淨室出來的時候,她依舊面帶笑容,直到她看見桌子上的東西——
那是一碗湯藥。
苦澀似在舌根上翻湧,綠芙卻不敢不喝,只能走過去,悲壯的一飲而盡。
主子從不會讓她留宿,所以綠芙喝完藥後穿好衣服,将自己裹的嚴嚴實實,不讓心裏的冷意滲出來。
“奴婢告退。”
案桌後的人穿着素白的寝衣,烏發披散,少了幾分鋒利,多了些懶散。不過綠芙知道,這都是表象罷了。
綠芙轉身邁步離開,剛打開房門,便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等等。”
綠芙大喜,莫不是要讓她留宿?
趕緊轉過身,施施然的行禮,卻聽見那人說了一句:“口脂不錯,記得買一份備好。”
綠芙臉上的血色褪去,低頭慘笑,只能稱是。
待綠芙走了之後,男人放下取出棋簍裏的棋子,開始和自己下棋。
黑子和白子相互膠着,一時難以辨別誰會獲勝。
外頭傳來敲門聲,執黑子的手停頓,淡淡的聲音道:“進。”
外面之人推門而入,禀告道:“主子,都已經備好了。”
“嗯,退下吧。”
“是。”
黑子落下,白子潰不成軍。
男人唇角翹着,笑容玩味:“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
城門早就關了,守門的錦衣衛也可回去休息。
屠志平早早就走了,田潤也打着哈欠準備回家睡覺。白日裏,他看見那個叫琳琅的女子從茶樓裏出來,過了好久,孟旭升才走出來,面色難看的像是出了什麽大事。
田潤不由得開始思考,孟旭升這樣的行為到底是為何。
那個女人确實長的像他的好兄弟,不過只是長的像罷了,性別都不同。再者,孟旭升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苦纏着人家小小侍女?
田潤覺得,一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天冷了,騎在馬上寒風如刀子似的往臉上刮。田潤放慢了速度,這才覺得沒那般冷。
街道上已經沒有百姓了,只有巡邏的士兵。士兵們十人一組,城裏的每條街道都保證有人巡邏。
不過,怎麽感覺今天的人更多?
田潤讓馬兒停下,疑惑的問了一句。有個士兵上前行禮,回答道:
“大人,是因為有人失蹤。”
“有人失蹤?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才,大理寺接到苦主來報案。大理寺的蘇大人派人正在查,我們也幫着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田潤搓了搓凍僵的手,心道,還是蘇大人厲害,百姓們有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按理說不該直接由大理寺處理這件事的,想來蘇大人應當發現事情的不同尋常了。
田潤揮揮手,讓士兵接着去尋找,他則是牽着馬兒,慢吞吞的順着街道往家走。
走到一處岔口,田潤想了想,竟然朝着右手邊拐了過去。
若是旁人在,定然會疑惑,明明左手邊才是正确的道路。
田潤邊走邊探頭探腦,似乎在尋着什麽,然後忽地眼睛亮了一下,低頭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衫,還将頭發捋了捋。
不遠處,蘇子烨和琳琅以及單騰快步而來。琳琅眼神好,一眼就瞧見站在那像是小傻瓜的田潤了。
田潤十分崇拜蘇子烨,這件事琳琅一直都知道。他甚至偷摸的托人找關系,買蘇大人做的小玩意。
殊不知,大理寺人手一個,随便玩随便用。
看着他略顯局促的模樣,不用想琳琅就知道,他這是故意等着,想要和蘇大人搭話。
果然,未等走到近前,田潤就抛下馬匹,快步的走了過來,笑着朝蘇子烨行禮:
“蘇大人,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
後頭的琳琅無語望天,這人還是這麽不會說話。
他回來的時候定然看見大理寺的人了,怎麽還問?
田潤穿着飛魚服,剛一走過來,後頭的單騰等人就用防備的眼神看着他,生怕他對自家大人不利。
偏偏田潤沒看見他們,只盯着蘇子烨瞧,越看越覺得蘇大人不止有才華,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咳咳,”後頭的琳琅咳嗽了兩聲,田潤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道:
“不妨礙大人了,下官先走,改日再敘。”
蘇子烨微微颔首,田潤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琳琅心裏嘆氣。
以為田潤說的是客套話嗎?!當然不是!他是真的想有時間再和蘇大人說話!
那時候她和田潤關系最好,總在田潤嘴裏聽見蘇大人這三個字,琳琅還想,如果田潤是女的,恐怕會想要嫁給蘇大人吧。
待田潤走了,單騰還回頭看了好幾眼,然後轉過頭來對蘇子烨道:
“大人,這位田千戶,總覺得怪怪的。”
每次碰見,好像這位田千戶都笑的開懷,不知道為何這般高興。
蘇子烨沒說什麽,而是問單騰:“派去的人可回來了?”
單騰搖頭:“大人,還沒有,但估計快了。”
“嗯,那就接着照我劃好的路線搜吧。”
蘇子烨猜測飛揚出門要麽是去醫館,要麽就是去買零嘴,估計在路上出了變故。所以派人去詢問沿途,看看是否有人見過他。
他們的人接着一路走,順着來報官苦主給的地址,查探另外幾個人失蹤的事情。
單騰越想越不對勁,道:
“大人,一天之內失蹤這麽多人,您不覺得奇怪嗎?”
月亮升起,前面青年影子映在地上,後面的琳琅聽見他溫聲和單騰對話,末了說一句:
“很有可能,這是他們故意如此,讓城內混亂起來,方便他們行事。”
單騰一點就通,知道這大概是亂黨想要借着混亂出城吧?畢竟蘇大人智謀過人,相信假以時日,定能将亂黨的老巢全部找到。
等到時候甕中捉鼈,他們插翅難飛。
所以,他們亂了陣腳,想要趕緊想辦法了。
單騰:“大人,我們在明,他們在暗,而且城裏百姓衆多,若是他們日日都要搞出點事情來,那防不勝防啊!”@
蘇子烨道:“所以,要盡快找到人。”
倆人的談話被琳琅聽的清清楚楚,她琢磨着,那些亂黨之流确實心狠手辣,但動亂那日,他們沒直接傷害百姓,如果他們有人用百姓的性命做脅迫,朝廷一方肯定會束手束腳。
但他們沒有。
而且點火的時候,都是在院子外面點的。
他們難道還有一點良知未泯滅?
随後,琳琅的這個想法便被徹底粉粹。
有人來報,說發現了屍體。
衆人快速趕往地點,第一個發現異樣的人,竟然是要回家的田潤。
田潤棄馬跨步而來,将發現的過程講述了一遍。
“大人,下官正欲返家,途徑此處的時候聽見動靜,等趕來的時候不見人影,只有這個。”
田潤說着,指向地上的東西。
火把照亮了這條巷子,也将地上的一片猩紅顯現出來。附近的土壤被血色洇濕,濡濕之後的路踩上去發軟。
琳琅低頭,她的腳尖已經踩上了紅色,她蹙眉退後一步,然後視線聚集在牆角處。
那不是屍體,準确的說,是人的一只手。
看着手的大小,應該是個男人的手。
滿地的紅色,猶如春季瘋長的野草,散發着讓人作嘔的腥味。
蘇子烨這個素來愛潔的人撩開袍子,絲毫沒嫌棄弄髒了自己的鞋,他蹲下來,讓單騰幫忙将火把拿的更近一些。
細看發現,斷手傷口處還在極為緩慢的流血,說明剛切下來不久。斷手能判定是個男人,掌心平滑,手指骨節勻稱。
要麽是讀書人,要麽養尊處優。
觀察一番後,蘇子烨讓人隔着布料将斷手帶回衙門。
那只斷手被裹住,單騰渾身汗毛直立,只覺得詭異陰森的很。
大半夜的,巷子裏出現一只斷手!
這也就是田潤碰見了,若是普通百姓看見,非得吓出病來不可。
越想,單騰越覺得吓人,一陣陰風吹過,将單騰手裏的火把吹的搖曳,而衆人的身影映在牆壁上,森然可怖猶如鬼魅。
單騰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總覺得這地方不吉祥,得趕緊走才是。
蘇子烨讓人将這片血土收拾了,免得被路過的百姓看見,驚吓到旁人。他則是問詢田潤:
“可看清那人逃跑的方向?”
也多虧了是田潤,旁人怕是連那人的蹤跡都瞧不見。難得有表現的機會,田潤立刻回答道:
“蘇大人,我瞧見對方是一個人,好像往東邊去了。”
東邊?
琳琅想起東邊住着的多是富戶,難不成對方又有什麽行動?
蘇子烨颔首,低聲吩咐了幾句,田潤站在那,知道自己再不走不太好,于是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單騰焦頭爛額:“又是失蹤又是斷手,怎麽壞事都趕一塊了?”
沒辦法,只能分出幾人往東一路尋過去。這時候,去調查飛揚事情的衙役也回來了,說飛揚去的是醫館,買了幾服強胃健脾的藥走了。
再然後,就沒人見過他的蹤影。
這藥,是買給蘇子烨的。
飛揚失蹤到現在,算一算
起碼有兩個時辰了,時間拖的越久,對于找人就愈發的不利。蘇子烨還在和單騰商議着什麽,他出來的急,身上未披着大氅,瞧着指關節凍的都發紅了。
琳琅抿了抿唇,有心去找雲奇,看看他知不知道什麽,但這麽晚了,她沒法找借口。
罷了,等明日天亮就好辦了。
誰成想,第二日不用她去找,雲奇自己來了。
。
當天晚上沒找到什麽線索,來報案的失蹤人數共計五人,加上飛揚,一共六人。年齡各異,不過都是男孩子。
琳琅天不亮就起來了,推門出來的時候,瞧見蘇子烨房間竟然有光亮。
入眼都是濃如墨的黑色,只有他的房間帶着光亮,瞧着讓人安心。
但琳琅不免擔憂。
這是早就起床了,還是一晚上沒睡?
想了想,琳琅去了廚房一趟,很快回來,敲了敲蘇子烨的房門。
男人聲音依舊清潤,不過帶着微微的沙啞。
“進。”
房門被推開,案桌旁的蘇子烨擡起眼簾,少女走路帶風,幾步就到了他眼前,将托盤放在桌子上,上頭盛着一碗熱騰騰的面。
“廚娘這麽早就來了?”
衙門裏的人都得吃飯,有個年歲大的婦人日日來給他們煮飯。蘇子烨用的膳食則是府裏來的,但他也知道,廚娘做的不甚可口。
因此,單騰才頓頓來蹭飯的。
說完,蘇子烨看向湯碗,見上頭還放着一把爽脆的青菜。
應當不是廚娘做的,廚娘煮面什麽都不放,且油水大,湯底用的是豬油。但這碗面不一樣,湯底清亮,撒着細小的蔥花,顏色漂亮的緊。
“不是廚娘做的,”蘇子烨唇角翹起,看向她。
琳琅也在看他。
能看出來,他應當是一夜未睡,眼底一片青色,頭發也不像往日那般一絲不茍,微微有些淩亂。
桌子上放着一些圖紙和散亂的紙張,他袖口磨的都是褶皺。
飛揚的事和失蹤百姓的事讓他困擾,琳琅不禁有些心疼他。
“是我做的,大人,你先歇歇,吃完這碗面再看,可好?”
蘇子烨嗯了一聲,起身用涼水洗漱一番。他洗的時候,琳琅去廚房端了第二碗面過來,倆人一起坐在桌子旁,靜靜的用膳。
不過琳琅吃了一口,眉頭皺了皺。
怎麽這麽鹹?
她看向家旁邊的蘇子烨,見他即便吃面也是姿态優雅,半點不見粗魯。而且已經吃了好幾口了,神色如常。
“不鹹嗎?”琳琅忍不住問他。
蘇子烨擡起眼簾,溫柔的眸子比旁邊的燭火還要閃亮。
“味道不錯 ,很好吃,謝謝阿玉。”
見他吃的香,琳琅懷疑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兩碗明明是一鍋出來的呀!
琳琅不信邪,又低頭吃了一口,還喝了一口湯。
然後,她拿起桌子上的涼茶水,咕咚咕咚灌了兩杯,這才覺得嗓子沒那麽難受了。
“大人,你還是別吃了,”琳琅一臉難色,覺得蘇大人是在照顧她的臉面。
只不過她話音落下,青年夾起上頭的青菜吃掉,然後将最後幾筷子面條下了肚子。
“謝謝阿玉。”
面若冠玉的青年用帕子壓了壓唇角,眼前是一個空碗。
他的話說的真切,琳琅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什麽。想了想,她歪頭道:
“那我明日再給你煮?”
蘇子烨輕笑,“好。”
冬日裏日頭總是出來的晚,單騰昨晚沒回去,直接在衙門裏睡的飛揚的房間。他起來後收拾一番,便推門往外去,然後看見角落裏的小屋子正亮着燈。
單騰想起來,那裏住着一個姑娘來着,傷了腿,只是天色還未亮,她起這麽早做什麽?
想了想,單騰走了過去,敲門詢問裏面是否需要幫忙。
裏頭正在收拾東西,打算偷偷離開的眉娘一愣,緩了一會才回答道:
“多謝,不用,就是睡不着了。”
單騰哦了一聲,也沒當回事,就去找蘇子烨了。
到屋裏的時候,嗅到面湯的香氣,單騰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他道:
“大人,您早上吃過了?”
蘇子烨嗯了一聲,單騰起身,道:“那我讓廚娘也給我下一碗面。”
“等會,”身後的蘇子烨叫住人,慢條斯理的說了一句,“廚娘沒來。”
“那面是……”
得了,單騰一下就想明白了,這也沒有旁人,定然是琳琅做的了。
罷了,就算琳琅敢做,他也不敢吃。不過單騰想到,琳琅身子重,大人怎麽還讓她下廚房啊?
莫不是大人不懂?
自覺和蘇大人關系還算不錯的單騰在心裏琢磨了一下後,決定提點兩句。他咳了咳,發聲道:
“那個……大人,據說有身子的女子不可以勞累,多休息才行。”
正在整理紙張的蘇子烨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看的單騰怪尴尬的。
也是,畢竟還未成婚就有孩子了,這件事他們肯定不想讓旁人知道。那自己還是別多嘴了,免得在倆人面前不好自處。
因此,單騰轉了個話題,說方才見眉娘那屋燈亮着。蘇子烨嗯了一聲,正好琳琅進來送茶水,蘇子烨便讓她去看看。
都是姑娘家,更為方便一些。
琳琅到的時候,眉娘正努力下床。被敲門聲吓了一跳,跌倒在地,發出噗通一聲。
琳琅還以為出事了,趕緊推門進來。
眼見着她穿戴整齊,屋裏的床榻也都收拾幹淨了,琳琅當然知道她這是要離開。
“不是說養一養再走嗎?”琳琅将她扶起來。
眉娘不好意思的笑笑:“覺得已經很麻煩你們了。”
她下午的時候才知道,這裏竟然是大理寺的後院!一想到自己這樣的身份,不好呆在這裏,免得給救命恩人惹來什麽閑言碎語。
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會和她這種人混在一起的,會被旁人戳脊梁骨。
所以,眉娘才存了要走的心思。
桌子上還放着她寫的信,琳琅掃過之後沒去拿,安撫眉娘道:
“你若是實在想走,等天亮了我親自送你,外面太亂,你獨身一人不好辦。”
這回眉娘點頭了,笑意濃了:“多謝琳琅姑娘。”
“對了,飛揚可有着落了?”
飛揚不見的事情她昨天也知道了,那個給她端藥的少年,她希望對方平平安安的。
琳琅搖頭:“沒找到,而且昨天還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這也不是什麽秘密,琳琅便和她說了失蹤的事情但斷手一事未說。
眉娘吓了花容失色,暗道這世道怎麽了。
沒多停留,琳琅去收拾馬車,等着天亮就送人。只是,她剛收拾好,将眉娘背到馬車上,前面就亂糟糟的,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琳琅讓眉娘等一等 ,她快步朝着前面去了。
前頭和後院之間只隔着一道門,琳琅踏步往裏走,越發的覺得吵鬧,隐隐的有什麽抓到了,就是他等字眼。
琳琅想到昨晚那只斷手,莫不是兇手抓到了?
想到這,琳琅走的更快了。
然後,就和被綁住的雲奇四目相對。
雲奇嘴唇緊緊抿着,什麽都沒說,甚至很快就将目光錯開,像是根本不認識琳琅似的。而琳琅也默契的沒表現出倆人相識,她只是走到蘇子烨身側,問道:
“大人,這是兇手嗎?”
蘇子烨盯着雲奇,若有所
單騰則不同意。
“大人,昨晚天黑我們沒發現,今日天剛亮,就有巡邏的士兵在他家門口發現血跡!”
為何有血跡,自然是因為他就是斷手案的兇手!
“我已經說過了,你們那個什麽案子,和我無關,血跡是我自己身上的,不信你們扒開我衣服看看。”
單騰顧及到琳琅在,便讓人将其壓到牢房裏查看。眼看着雲奇被帶走,琳琅也什麽都沒說。
而且她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日動亂,雲奇曾對蘇子烨出手,這麽說,二人應該是打過照面才是!
琳琅呼吸一滞,眼睛往蘇子烨身上瞧。
正好對上青年探究的眼神。
“那個,”琳琅只能掰瞎話,道:“眉娘要走了,我來告訴大人一聲。”
蘇子烨嗯了一聲,囑咐道:“快去快回。”
說完,他就和單騰離開了,留下着急的琳琅。
應該不是雲奇吧?他砍人家的手做什麽?
琳琅直覺不是他,因着他們已經約定好一起去陽川了,這個節骨眼上,他大概不會惹事。
只是一路上,琳琅都心不在焉的,眉娘也看出來她不對了,說了一些有趣的話想讓琳琅心情好一些。
到地方之後,琳琅背着眉娘下車,直接将人送到了屋子裏,眉娘讓小姐妹幫忙,将房裏箱子底下的東西拿出來交給琳琅。
“明天小衣就能做好,保證讓你過年的時候穿新衣裳,”眉娘笑着将包好的東西給她,琳琅問是什麽,眉娘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你夜裏回去打開看就知道了。”
琳琅心裏有事便沒多想,将小包裹拎在手上,後來索性揣在懷裏,想要趕緊往衙門趕。
這時候天色已然大亮了,街道上的百姓們都出來,路兩旁還有擺攤的小攤販,熱鬧聲和煙火氣十足。
雖然京城亂了大家都知道,但他們只是普通老百姓罷了,又能做什麽呢?
只能繼續以前的生活,該幹什麽幹什麽。
老吳正在架鍋,幹淨的大鍋放到架子上,倒入一點清油,旁邊媳婦手裏是一個個的面團子,正往裏包肉。
老吳家的肉餅賣的一向很好,小攤上還準備了熱乎的湯面,配着餅子吃最是不錯,而且便宜。
老吳準備點火,只是發現忘了帶引火的樹皮了。那個東西好用,一點就着,旁的都沒有這東西來的快。
他們賣的是早膳,自然要手腳麻利,免得上值的官人和起早的百姓站在寒風裏等。
老吳媳婦哎呀一聲,責怪老吳忘性大。
“這麽重要的東西還能忘記拿?現在怎麽辦,這一來一回的,怕是要費不少時間。”
旁邊一個馄饨攤老板笑道:“我這點火都用了,要不我給你幾根點着的木頭吧,燒起來也快。”
行是行,但還是會慢一些,想了想,老吳謝過那人,接了幾根剛點燃的木頭放在底下,上面零星的架了幾根細長的樹枝。
“你看着點火,我去那邊找找,看有沒有什麽能燒的。”
他們這條街會擺早市,也會擺夜市。只不過近幾日來城裏不讓擺夜市了,但很多東西還是和以前一樣,比如在街尾處堆積的東西。
這裏特意劃出一塊地方給擺攤人用,可以堆放不要的東西。老吳想着,要是能找到可以燃燒的東西就拿回去,說不定會有易燃的。
因着是冬日,堆放的東西并不多,老吳找到一個破損的不像樣子的小匣子,也不知道裝什麽用的,不過材質是木頭,可以燒火。
他沒直接上手翻找,畢竟要給食客們做餅,總是要幹淨一些才好。所以撿了一根樹枝,來回的翻東西。
他躬身在那,翻着翻着,忽然不
動了。
視線裏出現了點點紅色,就像是綻放在枝頭的梅花一般,讓人跟着紅色走。最後,老吳看見了一只手。
一只斷掉的手。
呼吸驟停,老吳瞪大了眼睛,全身都僵住,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似的,完全動不了,甚至都無法發聲。
幾息過後,老吳才大喊一聲:“救命!”
正在趕車的琳琅聽見動靜,顧不得馬車,她飛身躍了下來,快速的朝着這個方向跑。
而其他聽見聲音的百姓們也都紛紛的側目望過去,尤其是老吳媳婦,一聽是丈夫的聲音,吓的腿都軟了。
“當家的,當家的你怎麽了?”老吳媳婦強撐着自己朝着街尾跑去。
琳琅快所有人先來到現場,就瞧見有個中年男人面如土色跌坐在地,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堆雜物。
“你怎麽了?”琳琅環顧四周,并沒有瞧見其他人的蹤影。
“手……有、有手……”
恐懼令他話都說不明白,但簡單的幾個字,琳琅卻懂了。
琳琅抄起地上的樹枝,順着男人的目光,果然瞧見了掩蓋起來,只露出大拇指的斷手。
未過多猶豫,琳琅将懷裏眉娘給的東西拿出來,把外頭的布取下,打算用來包斷手。弄好之後,百姓們已經圍了上來,不遠處還有聞訊趕來的士兵。
琳琅和士兵說明了身份,有個士兵見過他,就讓她先走,一會他們帶着那個男人過去。
琳琅應下,快步離開。
迅速的回到衙門裏,琳琅将那只斷手交給單騰。
“大人在嗎?”
單騰點頭:“在,走,你跟我一起去。”
到的時候,屋裏還有衙門的其他人,都帶着好奇的目光,想看琳琅又不敢多看。
誰不知道,素來不沾女色的蘇大人弄了一個侍女在身邊,還呵護有加,吃的用的皆是佳品。
表現的這麽明顯了,大家也明白,這就是蘇大人的女人了。
琳琅還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眼裏是這樣的,她想着蘇大人定然是要問她事情經過,所以她才進來。
果然,蘇子烨問了。
琳琅便一五一十的作答,她方才看見那個中年男人也被帶回來了,一會估計就到他。
蘇子烨點頭,讓琳琅先離開。
屋裏,單騰将布打開,露出裏面的斷手,早就候着的仵作上前,仔仔細細的觀察過後,搖頭道:
“大人,那是手是左手,這只手是右手,但卻不是一個人的,您看這裏。”
說着,仵作指向斷手掌心,道:“首先,大小上略有不同,這只手明顯更大一些,其次,這只手上帶有薄繭,但另外一只手卻平滑。”
“能看出來什麽時候切下來的嗎?”
仵作又觀察了一些表面凍傷程度和血液顏色,而後道:“應當也是昨晚。”
兩只手,兩個人。
涼意和恐怖在屋裏蔓延開。
單騰将視線移開,不敢再看那斷手,他上前道:“大人,這麽說,已經有兩個人遇害了。”
蘇子烨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問單騰:“今日還有來報官的嗎?”
單騰搖頭:“沒有。”
蘇子烨指出一點:“昨夜報官說家人失蹤,但那些失蹤的人,年齡上都和這兩只斷手對不上。”
單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麽說,還有人失蹤并且已經遇害了。
。
雲奇被關在牢裏,琳琅有心想要打聽打聽消息,但怕暴露出什麽,只能等着。
在屋裏走來走去,琳琅頗為焦躁。
困擾的事情原本只是告別大家,告別蘇大人,和雲奇一起離開。
但現在多了兩件,一件是飛揚失蹤,另外一件就是雲奇入獄。
飛揚不在,屋裏的炭盆都沒人幫忙照看了,等琳琅意識到冷的時候,炭盆已經燃燒的就剩灰了。
琳琅去換炭盆,順道也給蘇大人的房裏換了一個。想了想,将飛揚那屋也換上,若是他回來,就能住上溫暖的房間。
做好這一切後,琳琅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正欲給自己找點事情幹,就聽外頭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是謝瑩瑩來了,與她一起的,還有一臉不高興的楚桃。
三個女子圍坐在桌子旁,謝瑩瑩讓丫鬟将準備好的點心擺上,她還自己帶了煮好的茶水,配着點心吃正好。
“琳琅姐姐,都是你喜歡吃的,還有這個,是府裏早上剛做好的,你快嘗嘗。”
棗泥酥香甜可口,配着煮好的牛乳茶,別有一番滋味,甚至琳琅覺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我大哥是不是又在忙?他呀,一直都這樣,琳琅姐姐,等中午府裏送飯過來,你提醒他用飯。他脾胃不好,就是因着總忘記吃飯的緣故。”
琳琅點頭:“自然不會忘。”
謝瑩瑩又問了幾句關于飛揚的事情,得知沒有消息後,謝瑩瑩嘆氣。
“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是啊,”楚桃也開口,跟着嘆了口氣。
謝瑩瑩人小鬼大,朝着琳琅打眼色。琳琅剛開始沒看懂,後來琢磨着,難道楚桃是因為顏淮的事情?
不是說決定放棄了嗎?
關于男女之事,琳琅覺得她還不如謝瑩瑩來的明白,所以就不當這個狗頭軍師了。
謝瑩瑩見琳琅幫不上忙,只能自己勸解楚桃,道:“要不然我們開個宴席怎麽樣?請一些姑娘們來熱鬧一番,正好府裏的廚子研究出不少新菜色,讓大家嘗個新鮮。”
楚桃悶悶不樂的,謝瑩瑩明白怎麽回事。
原本不想插手的,她想着尊重楚桃的選擇。但見她一副丢了魂的模樣,謝瑩瑩看不過去了。
舉辦個宴席,給交好的姑娘下帖子,大家在一起說說話,沒準楚桃心情就好了。
再說,宴席在謝府裏舉辦,楚桃也能借着機會來,名正言順的見顏淮。
這可都是為了楚桃打算,楚桃卻不領情的搖頭。
“不了,現在烏煙瘴氣的,等消停消停再說。”
這是真不想見顏淮了。
也是,這個時候,舉辦什麽宴席啊,還嫌不夠添亂?
話是這樣說,還真有人敢在風口浪尖上興風作浪!
下午,琳琅接到消息,說是六公主要去皇家獵場狩獵,念着琳琅蕙質蘭心,聰慧過人,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姑娘,所以點名讓琳琅陪同。
來傳話的公公說完,琳琅還沒緩過神來。
啊?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