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第 61 章
蘇子烨他們留在這, 一是為了查文家案子的真相,二則是還要打聽孫海的消息。
飛揚假裝崴腳,順理成章的留了下來。
等送走老管家他們, 琳琅回到房間裏, 蘇子烨正站在窗戶前似乎在思慮什麽,而飛揚則是坐在炕邊, 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大人,方才我送小少爺的時候, 小少爺又喊了‘大狗’。”琳琅走近蘇子烨, 将這件事告訴他。
蘇子烨側過身子, 日光透過窗棂灑進來,讓他的眉眼染了暖色, 更顯昳麗。
他看着琳琅,溫聲道:
“文平安看的方向可是山裏的方向?”
“大人看見了?”
随後琳琅覺得不對, 他們站在道上,院子的木栅欄門擋住大半不說,文平安只是掃了那邊一眼, 他不可能看見。
那麽,只能是他猜測出來的。
琳琅眼睛發亮,道:“大人, 你是不是已經推測出很多東西了?”
跟着蘇子烨這麽久,知道他的能力, 琳琅甚至覺得, 他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蘇子烨微微一笑,道:“确實想明白了許多事, 不過還要求證一下。”
。
風雪停了之後天空格外的藍,尤其是晌午時分, 屋外甚至不覺得很冷。村裏的人三三兩兩的出來收拾自家院子和門前的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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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張嬸子,你家那位怎麽不出來掃雪,讓你自己一個人出來掃?”
正低頭掃雪的老婆子擡起頭,臉上的皺紋堆在一起,瞧着年歲很大了。她早上就開始掃了,一直沒掃完。
“老頭子身子不舒服,沒起來。”
說完,張老太接着幹活,手凍的發僵,身子也沒了力氣。
剛才說話的是個年約三旬的婦人,見張老太粗喘着氣,瞧着像是沒力氣似的,她趕緊扔下自家的活計走了過來,道:
“行了,嬸子你放下吧,一會我幫你掃了。”
老張家夫婦就一個兒子,還在鎮子上的客棧裏當廚子。H肉文清水文付費完結文都在摳摳裙⑻14⑧①六⒐6三前些日子倒是回來一趟,但是昨天又走了。
張老太太捂着胸口喘了一會,笑着道謝:“這些年沒少麻煩你。”
婦人露出爽朗的笑容的,道:“都是鄰裏鄰居的,說這個幹什麽,走,我送你回屋歇着去。”
送老太太回到屋裏,果然見張老頭在炕上躺着,瞧着像是腰疼犯了。張老太拿出兒子帶回來的糕點給婦人吃,道:
“翠花,這都是好東西,兒子孝敬我們的,你快嘗嘗。”
叫翠花的婦人知道這是好東西,個頂個的精致,她哪裏吃過這麽好的糕點啊,連忙擺手拒絕道:
“我喝口水就成,早上吃的大餅,肚子裏還沒消化呢!”
張老太太知道她是推拒,就從油紙包裏挑了一小半出來重新包好,遞給翠花道:
“我們老兩口也吃不完,這些你拿回去給孩子解解饞。”
村子裏條件都還算可以,但翠花沒男人,生活就比旁人艱難了不少。翠花眼裏隐隐有淚意,再擡眼的時候已經恢複如常。知道推不過,就接了下來。
張老太太感嘆:“今年雪比往年的大。”
翠花:“是啊,昨天下了一晚上,風吹的聲音鬼哭狼嚎的吓人,給我家那小子吓壞了。”
張老太太點頭感嘆:“幸好今天停了,若是再下啊,就完蛋了。”
雪太大不是好事,開春的時候地不好種。若是按照老一輩的說法,這算是雪災了。翠花嫁到村子裏才七八年,沒碰見過這等情況。
翠花心有餘悸的道:“是啊,就是不知道過些日子還會不會下,若是一直下可怎麽辦?”
似乎應了翠花這句話似的,屋裏的光一下就暗了下來,那是因為天上的日頭被烏雲遮蓋住了。
張老太眉頭緊鎖,擔憂的嘴唇都發顫。
兒子年歲到了,該娶妻生子了,若是年頭不好地裏收成差的話,該怎麽辦?
不由自主的,張老太擔憂起來,嘀咕了一句:“都怪那姓文的。”
翠花耳朵靈敏,将她的抱怨聽的分明,忙問道:“嬸子,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怎麽下雪還和文家扯上關系了。
“噓,”張老太太比劃了一下,轉頭看炕上熟睡的老頭子,見他沒有醒的意思,才小聲的道:
“你來村子裏的時間短,不知道多年前的那場舊賬。”
翠花越發的不明白了,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忙不疊的問:“嬸子,你和我說說呗,到底怎麽回事?”@
張老太其實也猶豫,這麽多年了,村子裏知道內情的人從來不往外說。可若真的有了雪災,他們該怎麽辦?老天爺的懲罰該由誰承擔?
想到這,張老太又想到翠花母子的不易和對自己的照顧,想着告訴她一聲也無妨。
……
過了好一會,翠花的眼睛越瞪越大,一臉的不可置信。
“嬸子,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老婆子還能騙你不成!”
翠花唏噓道:“那這麽說,文老爺那一支,豈不是和村裏所有人都有過節?對不起村裏所有人?”
張老太道:“可不是,要不然為何文老爺會慘死,這就是報應啊!”
翠花道:“那文老爺搬去鎮子上,也是因為這個吧?”
“肯定是啊,他們文家乃是大罪大惡的人家啊!”
到了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一個奶娃娃,其他人都死了!
倆個女人談話越來越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擾的炕上的老頭子睜開眼睛,皺眉呵斥道:“我渴了,喝水!”
“哎哎,這就來了。”
聽出來老張頭不願意讓老婆子提這個,翠花便告辭了。等人走後,老張頭罵人道:
“你和她說這些做什麽?”
張老太嘀咕道:“我這不是看翠花帶孩子不容易,又時常幫我們,所以給她提個醒嘛。”
老張頭皺眉:“那你也不該說啊!當年的事情就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許提!”
“知道了知道了,快喝水吧。”
倆人的談話翠花沒聽見,她滿腦子都是震撼,捧着糕點往外走。
地上的積雪很厚實,人走上去有些打滑,翠花本就心不在焉,腳下更是沒個深淺,一個沒注意,腳下踩滑了,當即就要摔倒在地。
“哎喲!”
她摔倒了不要緊,那些糕點莫要摔壞了,還要給孩子嘗嘗好東西。翠花顧不上自己,眼睛緊緊盯着被抛向空中即将掉落的糕點。
可是她沒看見腳下就放着張家掃雪用的工具,竹篾子編制的簍子若是劃過臉,非得破了相不可。
就在這時,斜着飛過來一個輕盈的身影,先是踢飛了簍子,又一把接住半空中的油紙包,最後沉穩有力的手臂握住了翠花,這才沒讓她摔倒。
方才的一切發生的太快,翠花只覺的一眨眼,自己就站穩了,而對面站了個面相清秀的少年郎。
少年眉眼俏皮,眨了眨小狐貍似的眼睛,問道:“你沒事吧?”
許是少年救了她,翠花對少年心生好感,笑着道謝說沒事。
琳琅點頭,将油紙包還給她,道:“那就好,我走了。”
前頭蘇子烨和文六已經走出老遠了,飛揚因着假裝崴腳沒跟來。
村子就這麽大,翠花自然認識村裏人,看出少年是個生面孔,再想到昨日文老爺的下葬儀式,翠花知道這應當是文府的人。
翠花轉頭往路上瞧,只見不遠處另外有兩道身影,瞧着像是
往山上去的。翠花剛聽完張婆子講的事情,當即神色緊張的問道:
“你們這是要進山?哎呀,小兄弟,我告訴你,現在山裏雪厚實的很,莫要進去了,危險啊!”
琳琅笑了,道:“無礙,我們就是随意的看看。”
翠花感念着對方救了自己,雖說文老家那一支都有罪,但是這位小兄弟瞧着只是仆從而已,不至于牽連到他。
而且瞧着小兄弟年歲不大,過幾年自家兒子應當也這麽大了。
越想,越覺得于心不忍。琳琅腳步邁開已經準備走了,卻被翠花一把攔住。
“小兄弟,”翠花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壓低了聲音道:“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上山。”
本來這村子就處處透着古怪,琳琅一聽婦人這樣講,當即來了興趣,問道:
“這位大姐,此話怎講?”
翠花左右看了看,見路上沒人,她湊近了些用更小的聲音道:“我聽說山上鬧鬼,邪乎的緊,你可千萬別去。”
鬧鬼?
琳琅笑了。
她還真沒見過鬼,越這樣說她越想上去一探究竟了。
眼見着琳琅唇角帶着笑意,似乎并沒有将她的話放在心裏,翠花急了,也怕這位小兄弟有什麽閃失,于是她快速的道:
“我跟你說,真的有鬼,還有人親眼見過。撞見之後回來就病了一場,山上不幹淨,你還是不去的好。”
話已至此,翠花沒法再明說什麽,只補充了一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先走了,多謝小兄弟出手相救。”
說完,翠花比琳琅走的還快,轉眼就沒了身影。
而那頭,許久不見琳琅追上來,蘇子烨頓住腳步回過頭,文六見狀苦着臉繼續勸解道:
“大公子,真的不用您親自去,想吃山雞,我上山打兩只很快就回來。”
見琳琅腳步飛快的趕上來,蘇子烨轉移視線,朝着不遠處白雪覆蓋的山巒望過去。入眼一片瑩白,能零星的看見樹木的痕跡。
他溫聲道:“無礙,呆着煩悶,出來正好散散心。”
哪有人散心來這等地方啊!文六着實想不明白這些豪門貴公子的想法。
只能猜測對方沒見過活山雞,想親自打獵試試。
文六垂下腦袋,眼珠子亂動,在想辦法。
絕對不能讓大公子知道那件事,否則他想要攀高枝的計劃就泡湯了。
他們趕路的時候,被留在家裏的飛揚一臉不高興。
他低頭看自己的腳,想不明白為何大人非得讓他假裝受傷。難道是因為自己功夫沒有琳琅好?還是……
飛揚搖頭晃腦,将腦子裏荒誕的想法抛出去。
自家大人的為人自己該堅信才是,他不是見色忘義之人。
在屋裏着實無趣,飛揚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聽見房門被敲響,是文六的妻子問他冷不冷。
飛揚摸了一把土炕,還熱着,于是說不冷。
文六媳婦笑着道:“那我再燒一把火。”
門開着,飛揚能瞧見她手裏捏着一把幹枯的草。見飛揚瞧過來,文六媳婦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道:
“這是引燃用的,燒的快,還有香味呢!”
村子裏的人沒那麽講究,也不會熏香什麽的,燒一把香草屋裏帶着香氣就算不錯了。
與此同時,蘇子烨三人一路往山腳下走,路上雪有些厚實,琳琅身上有功夫,走路輕盈,因此并不費力氣。
但是蘇子烨和文六只是普通人罷了,走了一會便氣喘籲籲。
尤其是文六,一張臉漲紅,他身上還背着弓箭和竹簍子,手上還拿着家夥,都是打獵用的東西。這些加起來沉實的很,背起來着實是難受。
正值晌午,天氣不錯,甚至沒有風絲兒,所以蘇子烨沒有咳嗽。琳琅見他神色還算好,便放下心來。
只是她憂心他的身子骨能否順利的進山。
照着大人的說法,文老爺讓文六陪着祭拜的地方,恐怕就是山裏。只是由于什麽原因,文六三緘其口,而他們問村民也問不出什麽,只能親自走一趟。
琳琅想到剛才婦人的話,總覺得村子裏的人好似知道什麽,但不肯對外人說。
琳琅接過弓箭背在身上,湊到了蘇子烨的身側,将方才和婦人的談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蘇子烨。
蘇子烨沉思片刻,點頭說好。而倆人身後,文六被落出老遠,即便弓箭被拿走被減輕了負擔,但他依舊走不動了。
越往山腳下走,雪越深,深度甚至已經到了人小腿處,眼看着就要沒過小腿了。
漸漸的起了風,吹動雪花飄舞,像是下了小雪一般,迷住人的視線。
文六一見如此來了主意,他趕緊喊道:“大公子,大公子。”
前頭的蘇子烨和琳琅停下腳步,文六緊趕慢趕的終于走到倆人面前,氣喘籲籲的道:
“大公子,您看,越往上去,風越大,吹動樹上的雪往下飄,這和下雪沒什麽區別,不若我們等哪日沒風了再來。”
琳琅聽的好笑,她立馬道:“可是山上的積雪一直在,冬日裏不可能沒有一點風絲兒,那豈不是一直來不上了?你別緊張,我們不會驚動山裏的東西,只打了山雞便下山。”
文六面色忽地一變,結結巴巴的道:“什麽、什麽東西?”
難道他們知道了?
琳琅笑的狡黠:“你說是什麽?”
蘇子烨一直在觀察文六的表情,就見他面色難看,嘴角抽搐想笑又笑不出來,臉上怪異的很。
琳琅逼問道:“怎麽了?是什麽?你想說什麽?”
三連問讓文六緩過神來,他尴尬的一笑道:“小兄弟,你說的是猛獸吧。放心,這山上沒有豺狼虎豹,只有野豬罷了。而且冬日裏野豬都躲起來,不會出來。”
“我就是覺得上山不太好走,這季節除了那些老獵戶以外,沒人會選擇上山。”
他說的勤懇,好似為了倆人的安全着想。蘇子烨點頭道:“無礙,若是能打到山雞便打,打不到我們便回去。”
見大公子堅持非要上山,文六只能苦着臉,接着跟上他們。
前頭的琳琅問文六:“你們平日裏上山走的是這條路嗎?”
文六擡頭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手指本來想指的地方偏離,指着另外一個方向道:“我們都是從這上山。”
他的小動作被蘇子烨看個正着,蘇子烨只微微一笑,并沒有揭穿。不過他開口道:
“我們畢竟是外來人,不熟悉路,不若你上前帶路?”
文六哎了一聲,努力的邁步上前,腳踩在雪殼子裏陷的老深,他拔出來都要費些力氣。
文六走在倆人的前頭,彎腰費力前行,身後琳琅壓低了聲音道:“大人,他在撒謊。”
蘇子烨颔首,琳琅挑了一下眉頭。
他看出來?那他為何不拆穿?
想了一下,應當是蘇大人另有安排。
越往上走,風雪越大,文六冷的不行,他停下腳步,道:“大公子,要不我們歇歇吧?”
算了一下,他們已經走了将近一個時辰了,但路上并沒有瞧見什麽異常。蘇子烨點頭,幾個人便找了塊大石頭避風。
文六出去找些木柴,打算引火取暖,等他走了之後,蘇子烨吩咐琳琅道:
“一會你找個機會去另外一條路看看,若是山上有什麽,定然會留下痕跡才是。”
文六有意引他們來到另外一條路,定然是想掩蓋什麽。
琳琅本想答應,但她蹙眉低聲道:“大人,不行,你不會功夫,若碰上什麽危險無法自保。”
這話說完,蘇子烨眼神諱莫的看着她。
不知道是因着風雪的關系還是什麽,琳琅覺得往日溫柔的眸子,今天幽深了許多。
“差點忘了,大人身上帶了東西吧?”
蘇大人袖箭不離身,這些對付文六足以了。┆┆
琳琅被他看的有點臉熱,她錯開視線不和他對視,這才好了許多。“行,那我一會找機會離開。”
這時候,文六也回來了,他竹簍子裏帶着引燃的幹草,很快就将撿來的木柴引燃。琳琅将空地挖開一部分,在坑裏點火,免得有火星子點燃附近的雜草和樹木。
火堆燃燒起來散發着煙火味,同時還夾雜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琳琅鼻子好使,努力的嗅了嗅,問文六:“怎麽有淡淡的香氣。”
文六渾不在意的哦了一聲道:“方才引柴用的幹草燃燒之後就會有香味,平日裏我們會用來引火,還用它做草木灰施肥。”
琳琅覺得腦子裏閃過什麽,但是她沒抓住,于是她轉頭看向身側的蘇子烨。只見他正盯着竹簍子,似乎在看什麽。
琳琅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裏面還留着一把幹草。方才沒發覺,怎麽現在看,這幹草有些眼熟呢?
“這是普通的草嗎?”琳琅問文六。
文六手裏撥弄了下火堆,烤着手道:“是啊,地裏路邊上就有,野草長的旺盛,用來引火正好。”
琳琅面色怪異,因為她認出來,這玩意就是山靈眼。
她猛的上前捂住蘇子烨的口鼻,不讓他嗅到味道。
誰知道單個的極樂香原料會不會讓人上瘾?琳琅不敢賭。
她來的急,蘇子烨被她撲個滿懷,下意識的接住人,後背往後仰了仰。
勁松般的手指虛虛的搭在她後背,并沒有碰到她,但她的手可是實實在在的捂住他的唇,甚至能察覺到少女掌心的熱意。
琳琅也懵了。
她做這個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心裏已經貼上他柔軟的唇,甚至他動了一下,癢意便順着胳膊彌散開。
被遮住口鼻的青年只露出燦若星辰的眸子,隐隐含了笑意,溫柔的凝視她。
琳琅忽地臉熱,在文六看過來之前趕緊松開手,低聲說了一句:“大少爺,用帕子遮一下口鼻吧,免得被飛灰吹的咳嗽。”
說着,她自己也擡起手臂擋住口鼻,生怕吸了進去上瘾。
文六掃了倆人一眼,心道真是矯情,又收回目光接着烤手去了。
蘇子烨拿出帕子捂口鼻後問文六,道:“你們常年都用這個引火嗎?”
文六頭都沒回,道:“是啊,這玩意多的是,而且燒的快,味道也好聞。”
文六說着深深的吸了一口,臉上出現陶醉的神色:“香。”
身後蘇子烨和琳琅對視一眼,心裏俱是一震。
若村子裏都用這種東西引火,後果不堪設想。雖說不知道單個的原料會不會引起上瘾,但總覺得怕是不好。
也怪不得文六說沒見過孫海,孫海可能在村子裏走一遭便發現了這些東西。所以沒在村裏久呆。但孫海去了哪裏?
琳琅心裏的疑惑不少,正當她沉思的時候,視野裏出現一只香囊。
是蘇子烨從腰間摘下來給她的。
琳琅搖頭,想說自己有,但她低頭一看,不知道何時,她的香囊掉了。
蘇子烨的手還在舉着,目光堅毅,琳琅覺得自己會功夫,即便這玩意上瘾,她也能抵擋一二,但是他就不一定了。
琳琅搖頭,示意不要。
那只手沒有退回去,反倒是壓了過來,直接将香囊塞進
她的掌心。
青年的手瑩白若玉,修長的手指好看的如勁松。肌膚碰觸的時候,琳琅感覺到溫度也如玉似的,有些微涼。
“大少爺,你手怎麽這般涼?”
蘇子烨見她将東西收下後自己坐了回去,搖頭說無礙。
喉嚨裏有癢意攀上,他壓了壓,這才沒咳嗽出聲。
香囊散發一種沁人心脾的香,聞起來提神醒腦。琳琅嗅了嗅,便要将東西還給他。蘇子烨搖頭,說了句不必。
烤了一會火,風也停了,甚至太陽都出來了。琳琅提議道:
“我們接着往上走吧,說不定能碰到山雞。”
文六有苦難言,好在蘇子烨咳嗽了幾聲,有些虛弱的道:“我們在此等你,你去看看,若是有的話便打,若是沒有我們就返程。”
琳琅應下:“好的大少爺。”
文六眼珠子轉了轉,心想這個小厮年歲小看着還貪玩,說不定走一會就嫌累回來了。
文六笑呵呵的道:“行,那你去,我在這陪着大少爺。”
琳琅帶着弓箭走了,越往上去風雪越大。她眯着眼睛停下腳步,努力的去分辨方向。
文六帶的這條路定然是不對的,就算積雪覆蓋了,但也該有人走過的痕跡才是,可什麽都沒有,所以他們才走的這般艱難。
琳琅視力不錯,體力更是好。她步伐輕盈,腳尖點着厚實的雪殼子往另外的方向去。
冬日的山林裏全是白茫茫一片,甚至山上的樹木瞧着都一樣。若是有人不小心來到這裏,定然會迷失方向。
但琳琅沒有。
她臉頰被風吹的發紅,步伐越發的迅速起來。剛走過一段路,琳琅飛快的退了回去,站在一棵粗實的樹前。
這棵樹和旁的不一樣,它上頭有被抓過的痕跡。琳琅仔細看,發現并不是猛獸的抓痕,反而和文家現場留下的痕跡很像。
“手甲鈎?”
和在文家的一樣,這些痕跡并不尖利,稍微粗一些,讓琳琅想不到制作手甲鈎的材料除了精鐵還能是什麽。
就在她彎腰查看的時候,身後不遠處閃過一個黑影。
琳琅五感敏銳,很快就發覺,猛的轉身做出防備的姿勢。
但身後除了風雪,什麽都沒有。
不可能,她感覺不會有錯。
琳琅将弓箭從肩膀上解下來,纖細的手臂輕而易舉的拉開弓,一張小臉緊繃,瞄了四周後,她眯着一只眼睛,手指一松,就聽得嗖的一聲。
利箭從空中劃出尖銳的破風聲,最後好似射中了什麽東西。
琳琅捏着弓箭飛速的趕了過去,看見地上有零星的血跡,但她的箭矢不見了。
地上除了鮮紅的血色外,還有腳印。
琳琅面色發沉,她發現這些腳印很輕,是人的腳印。也就是說,山上除了他們外,還有一個人!
琳琅只覺得脊背發涼,想都不想奔着原路返回。
蘇大人還在山上,若是碰上了……
捏着弓箭的手指因着用力,指腹都現出白色,她咬緊牙關,奔跑的越來越快,寒風刮在臉上也越來越疼,可她顧不上了。
。
琳琅走了之後,文六就一直沒話找話,但都是恭維奉承的話罷了,蘇子烨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
文六搓了搓手,谄媚的道:“大公子,不知你們返京的時候,可需要馬夫?別的不說,我趕馬還是一把好手的,而且我體格不錯,若是碰上什麽危險,我也能幫上忙。”
京城對于文六這樣的人來說,就和仙境沒什麽區別。聽說京城裏遍地是黃金,只要肯幹活,就能過的好。
還有,那些高門大戶守門人都比普通人高貴,若是他能搭上大公子,不說當守門人,當個馬夫也是好的。
文六還在笑着表忠心,話裏話外都在說自己有能力,若是大公子不嫌棄可以收為己用。
“哦?”
蘇子烨笑了,一雙眸子看着不遠處,他溫聲道:“既然你這麽說,那現在就到了你表現的時候。”
文六不明所以,還以為機會來了,驚喜的臉都紅了。
“大公子,需要我做什麽,我立馬就去!”
蘇子烨下巴朝着不遠處擡了擡,面上還是那般溫潤,他道:“來了客人,迎接吧。”
客人?什麽客人?這等深山老林裏怎麽會有客人?大公子一定是……
邊想着文六邊轉頭,然後剩下的話卻像是卡在了嗓子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不遠處,有個一身黑色的東西。
不知道是人還是什麽。
文六瞪大了眼睛,而後眼白一翻,竟然直接暈倒了!
與文六的害怕至極相比,蘇子烨就顯得鎮定許多,他甚至連動都沒動,眼眸上下打量那團黑。
很明顯,對方是個人,瞧着身量,還應該是個男人。只是他臉上覆蓋着羽毛,着實看不出年紀。
不止臉上,甚至身上都覆着毛,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個鳥人一般。就在蘇子烨打量對方的時候,鳥人動了。
他呲牙咧嘴,發出奇怪的聲響,聽起來像是厲鬼哭泣。
蘇子烨不僅沒怕,反倒是露出一個笑容。
看來他們說的是對的,文老爺死的那晚夜裏确實有鬼在哭。
眼見着對方朝着他走來,蘇子烨不慌不忙的捋平袖子上的褶皺,眼睛一直盯着對方,因此也發現他胳膊上正在往下滴落血珠子。
山裏沒人,能讓他受傷的也只能是琳琅了。蘇子烨忽地想到,不知道她有沒有吃虧。
應該沒有吧,小狐貍似的,比誰都精。
鳥人越來越近,蘇子烨甚至能看清對方呲牙的時候,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
蘇子烨點頭,看來文平安所說的大狗,應當就是他了。
十分不巧,那個鳥人逼近的時候,文六醒了。不過他眯着眼睛,不敢動,腦子卻在想該怎麽辦。
文六放在身下的手緩慢朝着腰間摸過去。
而這個空檔,蘇子烨已經站了起來,拍拍衣擺上沾的雪,問鳥人道:
“你和文長青是什麽關系?你是他弟弟?”
原本鳥人只是呲牙,聽見他提文老爺之後,面色變得陰沉。蘇子烨視線掃過他的手,也見到了作案的兇器。
琳琅說了,手甲鈎便是戴在手上,便于攀爬和殺人,一般是用精鐵打造的長鈎子,就像是長長的指甲一般。
而鳥人手上的,便是手甲鈎。與衆不同的是,他的手甲鈎材料似乎是獸牙。
蘇子烨點頭,如此,文家牆壁上的痕跡,和文老爺身上的傷口也都對上了。
眼看着對方走近,蘇子烨面上一派鎮定,只不過悄然動了動左手。那裏是他的袖箭所在,可以控制發出網兜将人困住。
垂下的右手也輕點了幾下。
這邊袖箭則是能連着三發。
風聲呼嘯,随着鳥人走近,蘇子烨發現對方眼眸清澈,幹淨的像是雪花。他問話:
“文長青是你殺的,對嗎?”
“你為什麽殺人?”
就在蘇子烨想要接着問的時候,變故橫生!
文六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勇氣,猛的跳起來,對着鳥人後心就是一刀。
鳥人吃痛,胳膊一甩将文六打飛出去,而這時琳琅也趕回來了,見鳥人癫狂的模樣以為他要傷害蘇大人,于是她搭弓射箭,避開要害,數箭連發。
“啊!!”
鳥人腿上中了兩箭,當即跪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嚎叫,文六一看又暈了過去。
琳琅顧不上旁人,快速奔到蘇子烨面前,用自己纖細的身軀擋在他前面,邊警惕的看着鳥人,邊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沒事,兇手就是他。”
既然已經離的近了,弓箭便不如她的短刀來的快,于是她擡腿抽出靴子裏的短刀,朝着鳥人走去。
蘇子烨從後頭也趕了過來,直接用自己的大網将鳥人罩住。
“大人,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蘇子烨看着還在掙紮的鳥人,只嘆息一聲道:“一筆糊塗賬。”●
。
文六在昏迷當中,只覺得後脖頸子一痛,他睜開眼睛,就見這還是山裏,而方才那個怪物已經被捆起來了。
“啊啊啊啊!鬼啊鬼!”
“行了,別嚎了,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琳琅用腳尖踢了踢文六,讓他說話。
文六像是撥浪鼓似的搖頭,眼睛裏都開始淌眼淚了:“大公子,我不知道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說着,文六抱緊了自己,不敢看鳥人的方向。
火堆旁,蘇子烨将烤的暖和的手收回來,他問文六道:
“接下來我問話,你一一作答。”
琳琅立馬惡狠狠的補充道:“若是你敢說謊,我直接将怪物繩索解開,讓他吃了你!”
“我說,我說啊大公子!”
文六被吓的屁滾尿流,往蘇子烨的方向爬了幾步,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看樣子确實被鳥人吓到了。
鳥人嘴裏塞着東西,無法說話,只能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們。
“你陪着文老爺祭拜的地點,是否就是山裏?”
文六低垂着腦袋,只覺得這風吹的他哪哪都冷。他蜷縮着身體,沒立刻回答。
琳琅早就沒了耐心,直接将自己的短刀猛的一甩,準确無誤的插在了文六的腳下。
“啊!饒命,大公子饒命啊!”
文六原本見蘇子烨性格溫潤,想着對方不敢怎麽樣,卻不想他真敢!于是文六不敢隐瞞,趕緊回答說道:
“是,就是山裏,山上有片密林,每次都是去那!”
蘇子烨又問:“祭拜之人可是文老爺的弟弟?他是怎麽死的?為何死在了山上?”
琳琅聞言蹙眉,看了鳥人一眼。
他,難道不是文老爺的弟弟嗎?
文六身子一僵,猶豫了片刻後還是被害怕打敗,開口道:“是……祭拜的不止是文老爺的弟弟,還有他的妻兒。大公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文家一家都罪大惡極啊!”
被捆綁的鳥人面目可憎的看着文六,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文六害怕的往蘇子烨身側爬了爬,接着道:
“大公子,要不我們先下山吧,這地方……”
沒等他說完,蘇子烨打斷了他的話,問他:“文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細細說來。”
文六苦着臉,只怪自己膽子太小,現在就如同軟腳蝦似的站不起來,只能趴在地上回話。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他再瞞着也沒用了,大公子見他膽子這般小,怕是也不能收他當下人。
文六嘆氣,道:“我來的晚,這些也都是聽村裏老人說的。”
“在十多年前,文老爺的弟弟突然發瘋,殺了村子裏好幾個人,被發現的時候,他全身都是血跡。”
“村裏死了人,這可是大事。村長說将這人送官,但是死者家屬不同意,說什麽也要對方一命抵一命,還有的人不滿意,想要他妻兒也死。”
當時場面混亂極了,滿地都是血跡,這些死掉的人裏,有不少人甚至是他的好友。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好友,他瘋了。
外出的妻兒回來,妻子抱着年幼的孩子不知所措,眼睜睜看着丈夫被帶走。
“沒多久,村裏大旱,有人說,是因
着文家人造孽,得罪了老天爺,得用有罪之人祭天才行。”
村裏人人都這樣說,村長沒辦法,只能将瘦的皮包骨的殺人犯送上了山,祭祀山神。
當夜,就下了一場毛毛雨。
村裏人大喜過望,都以為這場災難因着殺人犯死了而過去了,卻不想第二天又是豔陽天,昨日下雨的痕跡全部消失了。
村裏人将目光放向了文家,逼着文家出人祭祀山神。
文家當時只有文長青和文長松兩兄弟和妻兒。殺人犯便是文長松,而文長青就是文老爺。
文長青當然不肯,但文長松剩下的妻兒卻被帶走了。
娘倆要被帶去祭祀,母親哭喊着讓他們放過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去。興許是女人的母愛感動了在場的人,最後被帶走的只有女人。
自此,文長松家只剩下一個幼子,名為文平義。
可是,這最後的血脈,在第二年的時候,也沒了。
說到這裏,蘇子烨已經全明白了,甚至琳琅都猜測出幾分真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