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俞夕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吃着小蛋糕,突然想起周末商場爸媽說的那些話。顧北陸這麽貼心,将來談戀愛一定也很讨對象開心吧。
不知怎麽地,手裏這小蛋糕突然沒那麽香了。一陣涼風刮過,他打了個噴嚏。
顧北陸剎了個車,轉過身摸了摸他的臉:“怎麽這麽涼?”
俞夕吸了吸鼻子,又搖了搖頭。
顧北陸目光落到他敞開的外套拉鏈上,蹙着眉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
“嗷——”俞夕揉着自己的額頭,不明所以地看着顧北陸。
顧北陸拉上他的拉鏈,一直拉到鼻子,想了想又往下開了一點兒,給他露出嘴巴好吃東西。
俞夕看着戴眼鏡的顧北陸,問出想了一路的問題:“Derek,你為什麽這麽貼心?”
顧北陸頓了頓。面對這沒頭沒腦的問題,他一時竟有點兒不知如何回答,但心裏又抑制不住有些竊喜。
他從小看誰都不順眼,但只有俞夕例外,他就喜歡這樣把俞夕帶在身邊。以前沒想過他為什麽會這麽特殊地對待俞夕,等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他們已經以這種模式相處了十年了。
他現在擔心的是,俞夕太過于習慣這種模式,以至于以後沒辦法接受角色轉變。
所以最近他一直在考慮,怎麽樣用其他方式能讓俞夕感覺到除了好朋友之外的感情。
“你現在才發現我貼心?”他問了一句後,回過身自己騎車。
俞夕歪着頭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他一直了解顧北陸很細心,只是最近才意識到,他好像對這種照顧太習以為常了。
小時候沒問題,可他們都這麽大了,他也應該學會自己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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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輪到俞夕做值日,別人在操場上開校會的時間,值日生要留在教室裏打掃衛生。
周一的校會是要記考勤的,所以除了值日生以外,其他的同學和老師都必須到操場去開會。
俞夕拿起掃把,開始認真掃地。掃到最後一排才發現,竟然有個人趴在桌上睡覺。
而且這個人他好像不認識。
“同學?”
趴着的人沒動靜,俞夕戳了戳他的肩:“同學?你沒事吧?”
桌上的人擡起頭,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俞夕确定他不認識這個人:“hello,同學,你是新來的嗎?我是俞夕,今天的值日生。”
“哦……你好。我叫方天。”看清楚眼前人之後,方天迷迷糊糊的臉上突然來了精神,“你叫……俞夕?”
“對,這是我的名字。”俞夕指着自己的學生卡,“方天同學,你是插班生嗎?”
方天盯着學生卡上的照片,回過神來才發現忘了回答問題:“哦……不是,我不是插班生,我是體育生。之前你沒見過我,我去外地比賽了,剛回來。”
俞夕大幅度點頭:“我聽同學們說過,我們班有個體育生,原來就是你。聽說你破了很多省裏的紀錄,可厲害了。”
方天被誇得不好意思,笑了笑,臉微微紅了起來,跟他有些粗犷的身材不太搭。
“那個,俞夕同學,我落下了不少課,你有筆記嗎?能不能借我看看?”
“我有,你稍等啊,我掃完地就去給你拿。”俞夕友好地笑了笑,眉眼彎彎。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身上,整個人看上去溫暖又晴朗。
方天突然站了起來,從他手裏搶過掃帚:“我幫你掃。”
“不用,你下樓開校會吧,不去會扣分的。”
“體育生不記考勤。”
俞夕撓了撓頭,看着方天這高大的身形,自己也搶不過,只好走回座位上拿筆記本。
同學們開完校會回教室時,俞夕正坐在最後一排,拿着筆記本給方天講題。
俞夕坐得端端正正的,認認真真地在草稿紙上演示着公式的拆解。方天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一條長胳膊搭在俞夕身後,一會兒看稿紙上的公式,一會兒擡眼盯着講題的人兒。
沈迪看着這不常見的畫面,轉頭問林芸那個傻大個是誰?
林芸白了他一眼,說:“什麽傻大個?人家叫方天,田徑隊隊長,還是隊草呢。”
“什麽草不草的,長得也沒多帥啊。”沈迪扶了扶眼鏡,總覺得哪裏不對。
林芸說:“身材好啊,你看人家跑田徑那肌肉,還有那古銅色的皮膚。”
沈迪不以為然:“還肌肉呢,我看也就一般。古銅色又怎麽了?在俞夕旁邊誰不黑?”
林芸切了一聲:“你這叫嫉妒。”
“哦!我知道了!”楊輝湊了過來,加入聊天,“就是那個跑得比蘇韋凡還快的體育生。”
他就說今天早上那些女生都在議論什麽帥哥,原來是他們班體育生回來了。
蘇韋凡在一旁不服氣道:“都說是體育生了,跑得比我快很光榮嗎?田徑隊長跑得快不是應該的嗎?”
不過,這不是重點。
蘇韋凡作為曾經的受害者,深知這種場面的危害性。當年他只是站着跟俞夕說了兩句話,窗外那個眼神就要刀了他。現在這個方天比他過分多了,頭都快跟俞夕碰一起去了。
他朝門口望了望,還好一班這一節是要去實驗室的課。
而且這個方天他以前認識,也不是什麽善茬,估計沒那麽容易被顧北陸吓退。
蘇韋凡想了一整節課,時不時地向俞夕望去,俞夕在很認真地聽課做筆記。他又悄悄轉頭看最後一排的體育生,這貨不是趴着睡覺,就是趴着偷瞄俞夕。
看來他的預感沒錯。他得提醒一下俞夕。
一下課,他就趕緊把俞夕拉到走廊上,遠離教室裏的人。
俞夕看着他一臉慌慌張張的神情,有點兒奇怪:“老蘇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蘇韋凡不知如何開口,猶豫了好久。俞夕更加不解了:“到底什麽事嘛?你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
蘇韋凡說:“不是我,是你。”
俞夕問:“我?我怎麽了?”
“哎,也不是你,是顧北陸……不對,也不全是……”
“不是,到底怎麽了?怎麽還有顧北陸的事?”俞夕看着他臉上焦急的神情,不自覺跟着緊張了起來。
蘇韋凡終于組織好了語言,說:“我這麽跟你說吧,那個方天,我跟他小學一個學校的,你還是離他遠點吧。”
俞夕一臉疑惑:“為什麽呀?他做過什麽事嗎?”
“因為顧北陸。”蘇韋凡說。
俞夕沒繞過彎:“顧北陸不在我們班呀,跟他有什麽關系?”
蘇韋凡急死了:“本來沒關系,但是有你在,可能就快有關系了。顧北陸從來都不允許有陌生人接近你,你知道為什麽嗎?不僅僅是因為你心思單純,他怕你被人欺負這麽簡單。”
俞夕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他從來沒有仔細琢磨過這件事。但現在想起來,顧北陸的确一直對他身邊的人有點意見。
見他還後知後覺,蘇韋凡又說:“我們幾個都是經過他的考察才能留在你身邊的,但你覺得他會讓方天這樣的人接近你嗎?”
俞夕不是很了解方天,只好問蘇韋凡:“為什麽顧北陸會對方天有意見?”
蘇韋凡看着他,嘆了口氣:“因為方天看你的眼神跟我們不一樣。”
俞夕撓撓頭:“有什麽不一樣?”
“你知道嗎?從初中開始就有很多人想追你,都被顧北陸吓走了。”蘇韋凡看着他,像是道出一個藏了多年的秘密,“但是在我認識的人裏,如果有誰會不怕顧北陸,那就是方天了。”
他原先也很奇怪,十四五歲開始,班上就有不少同學開始傳情書,可是俞夕長得那麽好看,怎麽都沒收到過情書?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聽見兩個女生聊天,一個齊劉海的女生說想給俞夕遞情書,但是顧北陸總是在他身邊。
另一個說,你悄悄放在他書桌上不就好了。
齊劉海女生說,可是如果追到了俞夕,也要天天面對顧北陸,有點瘆人,想想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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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夕帶着滿腦子過量的信息回到了教室裏。
蘇韋凡最後說的話,讓他想了很久。
他的書桌上放着一瓶菠蘿汁和一張紙條。
【謝謝你的筆記,我去訓練了,明天見。】
落款還畫了個笑臉。俞夕回頭看了看最後一排空着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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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第一節課上了一半,方天才穿着訓練服和釘鞋慢吞吞地從後門走進教室。
俞夕轉頭看着他坐下,課間走到他座位旁,把菠蘿汁還給了他。
方天原本看見俞夕主動來找他很高興,但嘴角剛挂上的笑意在看見菠蘿汁之後消失了。
“怎麽?一瓶水還跟我計較?”
俞夕搖了搖頭:“不是,是我對菠蘿過敏,而且我每天都有帶喝的。謝謝你了,以後你需要筆記我可以借給你,不過不用給我送什麽東西。”
方天挑了挑眉,眼神掠過他,往他身後的窗外瞥了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你有女朋友或男朋友嗎?”
俞夕一愣,搖了搖頭,又問:“這跟借筆記有什麽關系?”
方天揚起嘴角:“沒事兒,我就确認一下。”
顧北陸在教室外喊俞夕的時候,蘇韋凡先吓了一跳。
不過顧北陸這回并沒有露出那種可怕的眼神,蘇韋凡在松了一口氣之餘,又隐約覺得很奇怪。
走廊的拐角處,顧北陸捏了捏俞夕的後頸,平靜地問他:“夕夕,剛才跟你說話的人是誰?我怎麽沒見過?”
俞夕說:“我之前也沒見過,他叫方天,田徑隊隊長,之前去參加比賽了,昨天才回來上課的。”
顧北陸聽着,臉色更不好看了。
“你昨天就認識他了?”
俞夕點了點頭,告訴顧北陸昨天留在班上值日時給他講了題,所以認識了。
顧北陸的手從後頸收了回來:“夕夕,你認識了新同學,昨天怎麽不跟我說?”
昨晚他就發現俞夕寫作業時有些心不在焉的。
“就一個同學而已,我也沒想起專門說。”
俞夕有點心虛,他其實斟酌過,最後決定不告訴顧北陸。他覺得他不能總太依賴顧北陸,他該自己學着處理自己的事情。
顧北陸沉默片刻,幫他把歪了的學生卡調正,又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俞夕低頭看了看外套,說:“今天不冷。”
顧北陸固執地把拉鏈給拉上:“不冷也穿。”
看着俞夕回教室的背影,身上還穿着大一碼的藍白外套,想起那個大塊頭還在教室裏,他眼神又暗了一度。
他沒由來地焦躁。俞夕不肯說實話,他又不敢逼得太緊,只能像公狗撒尿圈地一樣,本能地想在愛的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
俞夕那天晚上說做夢被狗咬,還真是說對了。他現在承認,他就是一只狗。
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摸了摸口袋,發現已經很久沒有帶煙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在俞夕面前變得小心翼翼,不敢露出本性。
小時候他能夠理直氣壯地讓俞夕不要跟別人玩,只跟他玩。因為那時候他們倆是光明正大的“最好的朋友”,全校都知道。
現在他不敢這麽理直氣壯了,不是獨占欲消失了。相反,他對俞夕的獨占欲越來越濃烈,都快到了變态的地步,但他沒法說。
因為他現在不想當什麽最好的朋友了,只想當男朋友。
他擔心俞夕還沒準備好接受他做男朋友,而他心裏很清楚,如果撕開一條口子,他壓抑在心底已久的猛獸肯定會把人吓到。
不管怎麽樣,他不會讓俞夕受到驚吓,也不會讓那個大塊頭靠近俞夕。
上課鈴響了,他用力在脖子上捋了兩把,往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