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噫,好多蟲!
第35章 噫,好多蟲!
他也說不出是自己眼睛太差或是艾葉眼力超群,謹慎彎腰踏入矮房,道:
“多年前我遇張肖奇時他正摘得武試頭籌,人雖纨绔浪蕩但絕非瘋傻,其中斷然有什麽緣由,将他變成那樣。”
艾葉攀着他胳膊打哆嗦:“這什麽地方啊,修這麽矮,站都站不直,好生陰森,要不咱還是回吧……”
“要走你自己走,別抓着我不放。”
神堂十分逼仄,想要容下他們二人都得擠在一處,
顧望舒實在不知道該把挂在自己身上那個往哪兒推,還得忍着聽他一勁兒跺腳,喊地上好多蟲。
神堂內格外濕熱,正是适合蛇蟲生存的溫度,多半這也是為何分明是冬日,張府仍有蟲患的原因。
顧望舒向前行幾步,隐約似乎聽到類似微弱蟬鳴磨翅聲。
不過想來如此冬日何來蟬聲,并未注意,只停在祭臺前站定。
中間供着的東西被一塊染了血的紅布蓋得嚴實,艾葉見他伸手要摘,忙地怕得噤聲跳到顧望舒身後,扒着人肩頭探出半雙眼偷看。
“怎麽,難不成你喝多了會變成膽怯君。”顧望舒嘲笑中猛地扯下紅布,不容得下一句拌嘴調侃,二人齊齊愣在原地!
那神堂靈位上立的并非什麽神像、畫像,竟是塊刻着字的玄色圓頭石碑!
“這……”
艾葉這會兒吓得更是背後發毛,幾乎要跳起來全背在顧望舒身上,指着碑說:
“好……好多蟲蛇……”
Advertisement
顧望舒定睛一看,那塊石碑并非玄色,而是上面爬滿了黑蟲與不過小指粗長的小蛇。
艾葉見此瘋了似的把腦袋埋到顧望舒背上,吭叽道:“回家算了,好惡心,好惡心!”
顧望舒亦覺如此,皺眉道:“原來那類似磨翅聲竟是小蛇吐信,看來這裏以活物祭拜的傳聞并非有假,活物腐爛才會引來這些東西。”
“好端端的為何要弄這麽髒啊!”艾葉捂眼道。
“稍等。”顧望舒提三枚火符甩到石碑上,石碑頓時燃成一片,蛇蟲稀裏嘩啦燒焦掉落滿地,露出石碑上原本刻畫的內容。
“這是……”神堂內光線昏暗,好在顧望舒習慣不明不寐,借長明燈看得見石碑上密密麻麻刻得都是正字。
唯第一排寫着小字道:“顯胤三年。”
顧望舒不禁念道:“顯胤三年,北疆大亂,朝堂不濟,死無辜六萬餘人,七百五十人。”
“什麽六萬人七百五十人的。”
艾葉擠在顧望舒耳邊,一開口全是酒氣,惹得他更是惱火,不耐煩道:“我哪裏知道。”
“不過這裏的正字數完剛好七百五十。”艾葉顫顫巍巍指着碑道。
顧望舒無暇顧及他目光靈敏,原地沉思片刻,将“顯胤三年”念上幾遍,喃喃道:
“自新帝登基以來朝堂常年動亂,無辜人死傷無數,只是我等長居世外,并未對朝堂事有太多了解,如此看來定是那年發生過什麽大事,才會死了這麽多人。”
他又道:“但這六萬與七百四十有何聯系,為何碑上又只刻七百四十正字——”
他再往前一步仔細打量片刻:“挨個被以利器劃掉了。特別是最後這幾十個正字,刀刃還是新的,只剩最後一個正字仍在。”
艾葉在他背後狠地幹嘔一聲,驚得顧望舒以為他醉得要吐,連忙将他從身上甩下,雙手攏起接到他嘴邊去。
艾葉胃裏“咕”地一翻,還好是憋住了,用手狼狽抹去口水,撐腰無力笑道:
“做什麽,你還打算用手接啊。”
“……”顧望舒尴尬放下手去在身上蹭蹭:“怕你吐我身上。”
“我沒醉,是這神堂裏太臭了,吃的又多,我剛試圖嗅出些什麽——嘔——”
“別聞了。”顧望舒皺眉道:“我來查。”
艾葉這會兒虛得冒汗,哆嗦往石碑前的滿是香灰的香爐裏指。
“呃……不行了不行了,背我會兒,背會兒,我不想躺在這兒全是蟲蛇的地兒…”
說完咚地一頭撞在顧望舒身上。
“……”顧望舒撫額一嘆,任那半死不活的把全身重量傾在自己身上:“下次再喝雜酒,扭了你的頭。”
他俯身往香爐中看去,香灰中惡臭逼人,幾十只白色肉蟲拱在裏頭。
“香灰怎會生蟲。”顧望舒沉着伸手撥開幾只,從中撚了些灰出來。
艾葉見狀背毛大炸,暈得頭都醒了:“我靠!你這輩子再碰我了!”
“小聲!”顧望舒忙地張手堵嘴,艾葉眼看他才捉完蟲的手直奔自己嘴巴而來,叫得更歡。
“別碰,別碰我!啊!救!”
——“什麽人!”
門外官兵隐約聽見聲響,艾葉耳根驟立,剛想說話發現顧望舒那抓過蟲的手已經堵在自己嘴上了。
這妖頭皮猛炸,頭發根根繃成了直的,沒等眼淚出來就被顧望舒連滾帶爬拖到祭臺下頭。
祭臺下由一張紅布遮擋,隐約見得幾個穿靴的兵停在外頭,其中一個往裏喊了兩聲“何人在此!”
另一個悄摸道:“這鬼地方哪兒有人啊,你聽錯了吧。”
艾葉:“嗚……!!!”
“诶,你聽!”
“這……這不是鬼叫嗎!”
“你進去看看。”
“哎!怎麽不是你去!”
顧望舒就差把自己整個拳頭塞他嘴裏了,又覺得懷裏這妖渾身僵硬得像根木頭不太正常,
順他視線看過去,竟是條渾身翠綠的小蛇挂着半條身子緊盯他們。
“你倆誰怕誰還不知道,別叫了。”顧望舒小聲道。
艾葉聞言淚眼汪汪擠眉緊起鼻梁,做出個極不像樣的兇相。
顧望舒險笑出聲,沒想到那小蛇還真吃這套,悻悻縮回縫裏。
二人擠在一處,官兵遲遲不走,又不肯進來,頗有守株待兔的意思。
祭臺下方實在狹小,艾葉整個被顧望舒從背後壓在懷裏動彈不得,略帶些緊張的呼吸直往後脖頸裏吹。
艾葉癢得難受,縮脖扭來扭去:“你別……”
“別動。”顧望舒更用力地将他按在懷裏,順帶撚了撚指間“香灰”,卻發現這“香灰”異常黏膩,好像有什麽東西混在裏頭。
他把手指頭伸到艾葉鼻子下頭:“這是什麽。”
艾葉措手不及被那臭味直薰進天靈蓋裏,等不及張口喊別,當即胃裏翻江倒海,連嘔幾聲。
顧望舒沒想到這一丁點的東西還能引他這般反感,下意識急急後退——
“——咚!”
門外官兵相互使了眼色:“操。走走走,一起進去!”
其中一個“唰”地掀起祭臺紅布,定定愣了片刻,怔然道:“沒人……”
“我這兒也沒有。”另一個臉都白了:“真他娘撞了鬼!”
……
“艾葉。”
“艾葉,艾葉!”
“呃嗯……”艾葉暈乎乎動了兩下,無奈實在是困,哼了兩聲翻了個身:
“什麽事兒……”
“艾葉!!!”
這一聲驚雷橫空炸了美夢,腦門上烈烈疼得他原地跳起,晃悠兩下定在原地——
黑漆漆一片。
“怎麽回事?!”
“莫要聲張。”顧望舒揉揉手腕,單臂攔在艾葉身前向後推。
艾葉這會兒眼睛方才逐漸适應黑暗,只是腦門被打得太疼了,火辣辣地像個裂縫的西瓜。
“手勁兒真大……”
“再不醒便要被吃了!”顧望舒冷刃驟地晃出道銀光,此間密室半陷地下,石縫中偷瀉進的光不足以照亮全景。
艾葉腳下跟着一飄,被顧望舒硬拽着脖領倒退三步,想自己也不是什麽棉花做的人偶,歪扭着想找重心未成,又被他拎着扯到左邊,右邊,左邊,右邊,左邊,右……
“哎呦——嘞得慌,別扯了,別——!”
被晃吐前顧望舒猛地站定,把他一掌推得屁股墩坐在地上,艾葉這邊兒揉着屁股擠了擠昏花的眼,正見顧望舒豎指祭桂魄在空,腳踝銀鈴聲晃得熱烈。
須臾後百道銀光驟地自桂魄劍身射出,顧望舒雙眼不忌月光,艾葉仰頭怔然向那灼灼厲目,妃紅的瞳中渾然正色,倒影出萬丈月影。
劍風皎如白月,在空中舞出大片月光。
他的劍意……是月嗎?
人間修煉劍意主金木水火土,能揮出實态更是難上加難。
而日月運行乃是天地之道,并不為凡胎所用,他何以憑劍借月助力,降妖除魔?
呦,一身仙骨,倒是與我更配了。
艾葉恍惚驚嘆,忽地又意識到哪裏有些不對。
不對,哪兒來這麽大黑影。
他一下子醒了腦,面前黑影竟是個足有百年老樹粗,數丈餘長的大蛇形狀!
大蛇盤踞地上掃尾而過嘩啦作響,定睛一看全是散落的人骨!
密室中腥臭味格外濃烈,常年盤踞在黑暗中的妖物見不得光,此時正在桂魄銀光下憤怒大吼。
顧望舒翻掌推劍,桂魄在空中畫了個圈,割出月盤形狀,驟然放大吞向蛇影。
大蛇影“嘭”地一聲正中月盤,直被重擊推飛出去撞在牆上,轟然化成一片!
“不堪一擊。”顧望舒振袖收劍:“神堂下居然藏了這種怪物!我今日勢必要查清原委,張家就算已被屠淨,也要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艾葉眼底閃過一絲不妙,他低頭看向腳下一顆滾過來的人頭骨,嘴唇無意識地張和,背毛嗖地騰起,口中“哈——”地叫出類似野貓威脅的聲音。
“出口在哪兒!”艾葉大叫。
顧望舒指了指頭頂:“上頭某個開口處吧。”
艾葉幻出手中寒刃刺向地上頭骨,與此同時兩只毒蛇猛地自頭骨眼洞出躍出,咬傷顧望舒腳踝之前便被及時釘死在地上。
“這不是一條巨蛇。”艾葉定定看向碎石堆中灘成一片的黑跡:
“是無數小蛇堆積仿形而成,它們在這兒以人肉為食,張府神堂供養的并非野仙或雜妖,竟是如此數量龐大的群蛇!”
果不其然,剛剛被擊碎成一灘的黑影開始像有了生命似的湧動,無數只毒蛇絞纏一處嘶嘶朝爬來,
顧望舒不敢輕易在有限的空間內抛出火符将它們燒盡,稍有不慎反會引火上身——但蛇并非妖物,懷中其它符咒起不了作用。
艾葉躲過飛躍過來的幾只毒蛇,酒醒後膽子可算恢複如初沒再喊怕了,利爪将其撕成碎片,回頭道:
“若說單單養了群蛇實在說不過去,我想起剛剛香爐中填的東西似乎是凡人碾碎的髒器,這定是在做什麽鬼 的法,否則為何要以人肉養蛇,人心祭碑!”
顧望舒與他一并斬殺沖到面前的蛇,靠在艾葉後背道:
“若按酒攤腳夫所言,張公子被煞纏身人變瘋傻,有人要他家償還所有罪孽方有轉機,顯胤三年……難不成是……護國軍降敵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