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益州總鎮
第6章 益州總鎮
艾葉緊閉着嘴,心裏想問他怎麽就醒了,不是才睡下不久……
顧望舒觑眼瞥見地上散落的鳥毛,眼底一驚,道:“你弄的?”
艾葉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顧望舒冷目逼前幾步,艾葉畏縮後退,撞到牆上。
“張嘴。”
艾葉狠狠搖頭,嘴咬的更死。
“讓你張嘴。”
艾葉繼續搖頭,卻不想口中那東西頑強,掙得厲害,噗地踹了條毛絨絨的黑腿出來。
“你……!”顧望舒瞳仁大顫,以為他頂了天塞只鳥在嘴裏,一時着慌伸手掐住下巴,另一只手直往他嘴裏掏去。
艾葉頭皮頓時一炸,護食兒本能要他死也不肯張嘴,就聽顧望舒在耳邊大吼:
“吐了,吐了!怎麽什麽都吃,不怕有毒!吃死了!”
艾葉拿牙關往外咬字:“我——不——給——!!!”
“吐!”
顧望舒暴然震吼,艾葉渾身一抖,忽覺脖頸發燙,一股異樣的滋味湧上心頭,眼尾頓時耷拉了下去。
“……嘔呸。”
Advertisement
半死不活的大蜘蛛濕淋淋落到地上,邁開八條腿瞬間逃沒了蹤影。
他揣手站在原地,本以為要遭人劈頭蓋臉罵上一頓,也不知白日裏刻在自己脖頸上不明底細的結紋是否是罰人的東西,恹恹堆在牆角。
半晌未聞人聲,艾葉怯生擡起頭,發現他已經提着傘半只腳邁出院去了。
“大半夜的,你又去哪兒!”
他心覺不妙,再喊:“別找你師父告狀啊!我不吃了!”
顧望舒腳下一停,月影灼得那滿頭銀絲刺眼。
“去做課業。”
“課……這大晚上做什麽課業,喂……喂!你帶我,你怎麽不帶我啊!”
“你護院。”
“我!”
——
益州,走馬官道。
益州地域山高樹多,地勢險峻。
一路劍樹刀山,茫茫林海。哪怕是官道商路,也不乏偶然冒出盤根錯節的樹植攔路,馬賊強盜頻繁出沒,沒幾個車隊敢不帶着護衛镖師走在這山路上。
單薄馬車自遠處緩緩駛來,一匹老馬晃悠悠拉着零星幾個家丁和不多的行李,一副寒酸樣連馬賊都懶得理采,倒也因禍得福,平安晃了一路。
馬車中坐的正是益州新晉知州高德。
想自己已過不惑之年,是晝夜不分,嘔心瀝血的辛苦多年才通過科考入官,多年來為人正直,不曾攀炎附勢,兩袖清風,處處小心,卻失策受狗官陷害。
好在家兄在朝為将,求得恩情,才勉強活命,趕至這千裏之外的益州做什麽知州。
活命就好,活命才能東山再起。
高德望秋日長嘆,只可惜自己這些個家眷也跟着受委屈了。
馬車忽地咯噔一聲急停下來,高德身旁枕膝睡下的姑娘好險沒滾下椅來,爬起身睡眼朦胧道:“爹,怎麽了?”
高德從馬車探出頭去:“發生何事!”
車夫回身為難道:“大人,前邊有東西擋路。”
高德上前一看,背後頓起了層陰寒,土路中間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樁與黃土色幾乎融到同處的狐貍。
為何說是“一樁”,那狐貍後腿極長,像樁土地廟裏的泥塑山鬼般盤膝坐在路上,口喙退短,臉上毛發稀疏,眼中隐約冒着些不善的紅光。
高德吞了口水,囑咐車夫道:“關好門,不要讓棠棠出來。”
那樁狐貍見人出來,緩緩起身,站直足有半人多高,膝蓋彎折後屈,晃悠悠到他面前,自上而下咧出個陰森的奸笑。
高德想到傳言中素來有黃鼠狼向人“讨封”一說,黃鼠狼成仙前會在山路尋人而問,吾似人或似神,若是回答了“人”,那黃鼠狼一身修為盡廢,雖然成了人身,卻要報複你一輩子。
假若回答“神”,黃鼠狼便可原地化仙,你卻要替它受業贖罪。
但未聽聞有狐貍攔路讨封的。
高德沉思之餘,那狐貍果真張口說道:“小友,你看我似人似神吶?”
高德猶豫片刻,躬身道:“抱歉,恕在下眼拙,您還是回山中繼續修煉,另請高明吧。”
狐貍不自然地歪折脖子,口中咯咯笑道:“看來還是不像。你們一行幾人?”
高德不解道:“許有十餘人。”
“十餘人?”狐貍赤目一壓,道了聲“本月夠了”,猛朝他撲去。
高德大驚躲閃,狐貍撲空後緊扭身一撲,飛地躍上馬車,一口咬住車夫脖子。
不及尖叫,被咬的車夫面頰迅速凹陷,眼球凸起,氣管被咬斷發出赫赫的聲音,眨眼間皮膚起皺,被吸幹精氣血肉,成了具只覆蓋了薄薄一層皮的幹屍。
高德吓得跌坐在地,那狐貍抛下幹屍轉身去掀馬車車蓋,他忽地意識到女兒還在車中,咬牙抽劍硬着頭皮奔上去猛一陣亂揮。
文官出身不善使劍,劍刃連劈幾下都被躲開,最後砍進木框中去拔不出來,幹脆松開手拿肉身護在車前大喝:“不要往前!”
狐貍尖聲大笑,抹掉嘴邊剛吸完的血漬,朝他咬去。
高德驚惶閉目,千鈞一發之際耳聞“嗖”地風聲割破,一枚利箭自林間劃出,噗地刺進狐貍喉口,一擊斃命。
他腿腳發軟,滑坐在地連喘粗氣死想回頭尋出恩人道聲謝,身後馬蹄聲攏在官道上潰耳如地動,定睛一看,原來是隊官兵。
為首小将身披重甲,收起弓箭挎在背上,頭盔下一雙鄙薄虎目将他不甚禮貌地上下掃了個遍,揮手叫人收了那狐貍屍身,竟一言不發甩鞭走了。
高德深感莫名被人小瞧了去,爬起身扯嗓道:“我是益州新晉知州高德,眼下折了車夫,天色漸暗不知又要引出什麽妖物,小兄弟可否護送我至益州城下!”
小将聞聲勒了馬,又是個眉眼挑壓着斜斜将他瞄上一遍——不過這回舍得吐出兩個字來:
“走吧。”
高德心有餘悸坐在車中,一邊哄着女兒,一邊心中思忖起這隊兵馬。
其實被發配到地方知州不算什麽壞事,畢竟可以在遠離朝野之處享盡清福,不用每日與朝廷上那群老狐貍勾心鬥角,
更何況益州也是出了名的平和富饒之地,商隊必經之路,民熙物阜。
只是這益州稍微有些特別之處,那便是駐紮在這兒的益州護城軍。
這益州軍與別處每日簡單訓查,看管城門的護城軍不同,是個真有實戰經驗,确确實實軍紀嚴格,随時可參戰的精悍軍隊。
畢竟益州軍的前身可是前護國大将軍馮燎帶領的護國軍,百戰百勝,曾收無數江山國土于掌中,骁勇無比,朝野上下無人不知,連小皇帝都予三分敬意。
只是五年前馮燎兵敗,因降國罪處死,軍中被牽連者該處死的死,遣散的散,能留下來舊部寥寥無幾,與馮燎獨子——當時剛年滿十七歲的總鎮小将馮漢廣,一同更名為益州軍,将大部隊削半剔取,留偏遠深山之中,看守着西北邊疆。
“也不知益州軍現落在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手中,還能剩原本幾分威嚴。”高德暗道。
不過據線人所報,朝廷畢竟鞭長莫及,在益州當地,益州軍可比朝廷命官更有權威,馮小将軍年紀輕輕治兵有方,護得一方百姓安居樂業,為人處事雷厲風行,邊境蠻人亦不敢輕易侵擾。
遠水解不了近渴,百姓們自然不信朝廷,只信他這少年将軍,倒是讓他這外來的知州無立足之地了。
“不過喪家之犬罷。”
高德思索到一半,馬車再度停了下來。高德膽戰心驚探出腦袋,發現原來已經到了益州城下。
益州城牆還真如傳聞中高聳堅實,不愧是邊境重地。
“到了。”冷臉的小将驅馬到他旁邊,不客氣道:“我與益州總鎮将軍有些過節,決心無事不再進城,陪送不了。”
高德自覺碰了一鼻子灰,嘟囔兩聲粗鄙,但總歸救命恩人,還是忍氣吞聲作揖道謝,自己跑前頭甩鞭驅車了。
臨行前秉承文人道義問了句:“敢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益州督查協領,周烈文。”
馬車歪歪斜斜進了城,臨近傍晚,益州城主街還是好一番熱鬧非凡,熙熙攘攘。
西境小皇城之說果然名不虛傳,他這架單薄馬車并未引起街上人多矚目,随便一個商隊的貨車都要比他們要富氣百倍,誰也想不到他們未來的知州大人會駕着這麽輛破車。
不知又走多久,車馬總算停到總鎮府門前。
天色轉暗,高德擡頭往上望去。
秋高無雲,渲染成墨藍,總鎮府鑲一扇寬大墨色鐵門,門前的兩座威嚴石獅隐在這昏暗之後,竟給予人一種無以言表的肅殺與壓迫。
這位大人不禁打了個寒戰。這種感覺,大抵自己當時站在皇城宮外,負荊領罪前才體會過。
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想着可能還真是晃蕩一路把自己腦子給晃傻了吧,又或者是朝野權傾帶給自己的遺症,怎麽現在連看個總鎮府都緊張。
“有什麽好怕的,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叛臣之後。”
入夜漸微涼,一行人敲過門通報進去便成了石沉大海,在外面晾了老半天,才看到那扇緊閉的大門舍得開來,走出位看似有些階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老将士,沖着他抱歉笑道:
“高大人,抱歉久等。在下益州軍參将都仲,恭迎大人遠道而來。”
感情你們這兒還有人會笑的啊。
總鎮府中道路簡單,四通八達,沒什麽無用的迷宮似的園林造景,倒是擺了不少武器架子在兩邊,其中叫不出名字的奇兵也不少。
都仲先是吩咐人安頓下他的家眷們暫候在客室後,領他一路徑上了中庭。
都仲笑吟吟道:“我家小将軍剛審完戰俘回來,大人進去見了別害怕,将軍人很好的。”
怕什麽,有什麽好怕。叫別他怕我就是好的。
高德嗯嗯嗯心不在焉客套應了幾句,迫不及待想進去為今日不禮遭遇讨個說法,
不想門一開,人險些吓得卡着門檻倒栽出去。
堂內傲身站着個身穿白絹襯衣,帶黑色牛皮束袖的碩俊青年,吊一頭馬尾發絲根根硬朗高束,正在淨手盆前擦手。
滿盆清水早成血紅,臉頰與衣服上還清晰可見噴射濺出的血漬。小将軍襯衣領口松垮下來,隐約瞥見飽滿結實的胸肌。
空氣中彌漫着層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小将軍聽到聲響,忙用手巾抹了把臉,拭下血跡,轉身笑道:
“高大人一路颠簸辛苦,漢廣公事纏身實在繁忙,沒能親自去迎接,在這兒給大人賠不是了。”
高德穩住腳步,剛剛不自覺退那一小步,着實有些讓他自己都覺得丢臉。
擇慌回道:“無妨,都是為朝廷辦事,理解。”
聽聞“朝廷”二字,馮漢廣似是暗自嗤嘲,将手巾丢回銅盆,向高德大步跨來。
小将身材高挑精壯,比他高出一頭有餘,竟毫不避諱的微微欠身,擡眉端詳了這長輩年歲之人好一會兒,弄得高德好如遭了蔑視般渾身不爽。
距離一拉進,馮漢廣身上散發出的濃烈血腥味撲鼻而來,濃到似乎是從這人骨子裏散出的一般真切,打心底惹得他反胃。
“高大人這是得罪誰了,才會被派到如此偏遠之地做知州啊。”馮漢廣臉上笑容不改,漫不經心道。
“總鎮将軍,您這話說得,可有僭越吧。”
高德混跡朝野十多年,自然也不是什麽軟柿子,諒他絕不敢對自己動手,身子骨一挺,便頂了回去。
屋內霎地靜了下來,兩側護衛的士兵依舊像泥人一般一動不動,唯有燭光影影作閃。
氣氛驟然冷的有些可怕。
馮漢廣濃眉一震,哈哈笑出聲來,再行了個禮,賠了不是道:
“高大人見諒,漢廣一介武夫,自小是同先父在軍營裏長大,沒跟什麽正經師父學過詩書禮節,只顧着勘帶兵習武保命之術,這嘴裏,吐不出什麽象牙,也不會您們官場上那一套拐着彎的話術,話說得直,您大人有大量,莫因這等事怪罪。”
話都說到這兒,高德也沒法再回什麽,只得将氣咽了回去。
心中暗罵黃口小兒。
馮漢廣轉身當他面毫不避諱就将浸了血的襯衣脫了下,露出滿背精健如蜜,爬滿疤痕的腱子肉。
又招招手,旁邊侍衛順勢拿出張檀色襖子為他披上。
“上任知州大人因宅府走水意外身亡,無人交接差事,宅子也燒毀得徹底。想必高大人定是這一路緊趕慢趕過來的,風塵仆仆。只是這知州府還未重建竣工,這段日子,怕是要委屈大人在我這陋府上屈就些時日。”
馮漢廣披着襖子,氣息深沉嗓音磁性,話語強勢得成了命令,并未給人商量的機會。
“都參将,帶高大人去客院,好生安置。大人若是需要些什麽,就趕快置辦。
自馮漢廣住處出來,高德落得個渾身不自在。
也不知這馮小将軍是真的乳臭未幹,少不經事的呆,還是桀骜不羁城府深明,精明得狠。
可他若真傻,又是如何讓憑借一己之力,重穩萬衆軍心,執領這麽一大群精銳。
本打算第一次見面便試試這人的心性品格,卻覺反倒是自己被人摸了個徹底。
他總覺這府中哪裏不對勁,但又摸不透,看不出,試不來。
只能随都仲一聲不吭地在這為了方便跑馬,而鋪滿黃土的總鎮府上走。
黃土易起塵,他那文人身子又哪受得起這黃沙刺鼻,自然也便緘口不言,不想開口吃土。
倒是都仲一直在他身邊不停講話,身上一套薄甲子走起路來鐵聲铮铮。
都仲絮絮叨叨地介紹起府中大小:“大人,您擡頭瞧這邊有窩燕子,那邊拴了十幾條獵犬要小心呢,白天從這個偏門出去就是集市了,集上這裏那裏………
他半句都沒聽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路過棵正落着黃葉的大樹,都仲啊地拍了腦殼,道:
“大人瞧這總鎮府前院只一棵樹,還是咱小将軍出生那日馮大将軍種下的苗子,現已二十有餘年了,長得真是健壯呀!”
“嗯,壯。”高德應付道。
“府中禿是禿了點,不養樹植是為防暗刺,唯有這一棵與偏院将軍為軍師種下的紅梅為特例,等冬到了,帶您去看梅啊。”
“嗯,再說。”
兩位聊得正好,忽一條翠綠小蛇不當不正“啪”地從樹間跌到高德的肩頭上。
摔得不輕,小蛇頗為不快地嘶嘶吐出血紅色分叉的信子,以示威脅。
高德這個在城裏住了大半輩子的人,自認為早已是見過世間所有兇險危機,就算成家立業老大不小的人了,哪兒見過這種毒物啊,吓得當場驚叫一聲,跳出三尺遠!
都仲見了忙哎呀呀地跟追着緊道:“高大人,您先不要動,千萬不要動!”
高德叫道:“如何不動,怎麽不動!”
“嗨,您瞧在下這記性,就顧着跟您說這益州山水,忘了說我們軍師喜蛇,特別是那種劇毒的小東西。養的多了,難免會跑出來幾只,若在這府上您若是遇了蛇,千萬不要慌——
“不慌,是你你不慌?!管你是給我拿掉,還是砍掉的!趕緊!”
高德這下哪還顧得上臉面,臉忽青忽紫,沒耐心聽都仲廢話,來回跳腳。
“別,這蛇都被我們軍師訓得很聽話,只要不招惹,絕不會輕易被咬,這點您放心。蛇我可絕對動不得,殺不得。”
“那那那那那,我現在如何是好!”
“那您得等我們軍師過來取走。在此之前若是您出了意外,就是被當場咬死,蛇出了意外,那就是人被将軍打死。”
“你們軍師何時來!”高德的嗓音已從強忍擡高成怒吼:
“軍中養這種害人毒物居心何在?想害我出糗也不需用這般卑鄙手段!”
都仲搓掌笑道:“您別急,那邊正過來了。”
高德氣急敗壞,順都仲手指方向看去。
仔細瞧了好一會,眼中只有位高挑纖瘦的女子自遠處緩步走來,并未見到什麽文質彬彬的文官相,軍師風範的人。
反倒是這女子裹着一身寬大的青碧色男式道袍,撐不起的領口下滑,香肩微露,黑長順發自然垂下,只用根桃紅發帶在發尾簡單箍着。
清風拂來,攜額前幾绺碎發蕩在面前。
這怎麽……軍中能還如此明目張膽的養着女眷?
高德一時入神,竟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個索命的小玩意兒。
離得近了,借着昏沉夜色,見得她凝脂玉面仿佛朝霞映雪,五官分明,一雙明圓杏眼水波流轉,鼻尖玉潤高挺,帶着像是微醺的酡顏,步子邁開來也有幾分酒後飄虛。
不知為何,女子身上毫無脂粉香膏妖豔之氣,長相也不是什麽沉魚落雁,分明是個清透薄顏的相貌,卻又莫名極勾魂吸睛。
女子濕潤嫣紅的薄唇微啓,上下碰了碰,未聞聲音,卻見那條小毒物竟自行從他肩頭乖乖爬了下去,順她手腕纏起,自袖口溜走。
又就她敞開領口凸起的鎖骨側好奇探出個指甲蓋大小腦袋,瞪着圓溜溜小黑眼球,呆吐着信子。
高德心口一顫,怎還怪可愛的?
女子沖他抱歉一笑,溫柔似四月含苞桃,秋分日暮陽。
至始至終未言一句,只是欠身微拜,便離去了。
過上良久,高德才算徹底緩過神來,一點也不像個劫後餘生的人,當頭問了都仲:
“剛剛那位是哪位将軍的家眷嗎?”
“家……啊?”
都仲被他這麽一問,滿臉發懵:“不是說了,那位是我們的軍師大人嗎?”
“你們軍師怎還是個女子?”
都仲一愣,原地反應好一會兒,突然捧腹哈哈大笑。
“高大人,我們姚先生生得是比常人漂亮些,被認錯也正常,正常。不冒犯,一——點兒都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