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是什麽詭異的既視感
第五十章 這是什麽詭異的既視感
那些匪徒靠了岸,岸上早有人在等着。
我看見他們的打扮,心中先是一驚:黑衣兜帽,正跟劫持楚汀蘭那些人一模一樣。看來這果然是一個有組織的團夥。
“大人們,咱就說,淩國那邊搞什麽凰神祭,大姑娘小媳婦滿街跑,肯定能擄着夜女的,” 那為首的匪徒搓着手,向帶頭的黑衣人道。
“這可是個好貨色呢,您瞧瞧她眼睛,金的!” 皮猴也趕緊附和。
“旁邊那個說是她妹妹,眼睛還沒反色,唉這咱就不懂了,但這姿色嘛,您瞧瞧,也不賴,您就好歹給幾個錢,只當個添頭,算咱兄弟幾個孝敬您的,” 匪首又道。
帶頭的黑衣人頗為沉默,任幾個匪徒在那裏叭叭說了半天,只掰過淩青雲的臉,看了看他的眼睛。
我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們看出破綻。
好在,天色黑沉,而且大抵以前也沒有過拿男人以次充好的離譜事,他大概掃了眼,就對身後随從道:“收下吧。”
随從們上來,把我和淩青雲手腳又多捆一層,眼睛蒙上,丢到馬車上去。
幾個匪徒得了錢,如我們所想的,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而就在我們被扔上馬車的前一秒,聽見那寡言的黑衣男子發出第二句指示:“去把他們船鑿了,做幹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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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颠簸,我和淩青雲眼睛被蒙着,不知白天黑夜,雖然近在咫尺,但那群黑衣人盯着,也不許我們交流。
我心裏十分慌亂,也埋怨自己,好端端的看什麽夜漁,這下可好,我們被人漁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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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淩青雲隔着衣袖,一直抓着我一只手,讓我感到好歹他在,就算死也有個墊背的,多少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被人擡下了馬車,扔進了一個箱子裏,那箱子應該很厚重,我聽見淩青雲被扔進去時,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然後我也被扔進去,像個麻袋似的摔在他身上,撞得他悶哼了一聲。然後,頂上傳來蓋蓋子的聲音。
淩青雲禮貌地往後錯了錯,似乎想給我騰點地方,但這箱子實在十分逼仄,我們幾乎還是被擠在一起。能感到,這是個長條形的木箱。
厚重,長條形,有蓋子……就在我思考的時候,淩青雲在我耳邊輕聲說出了答案:“棺材。”
我倒吸一口涼氣。
好在他接着低聲分析:“不要太擔心,他們花了大價錢,想來不是買死人的。我倒聽說過,有些賭場、錢莊開在地下,為掩人耳目,來往的人要坐棺材。”
聽他這樣說,我略微寬心,雖然暈頭轉向,卻也盡最大努力記住轎夫的步伐和轉彎,試圖定位這個目的地與地面的距離。
到了地方,我和淩青雲被拉出來,解開黑布,眼睛被蒙了太久,睜開半天才适應。
然後我們終于看清四周:應該像淩青雲所說,這裏是地下,一間寬闊的廳堂,裝飾富麗,有許多花柱,隔成回廊,四方連着金色的門,卻沒有窗戶,所有光線來自牆上挂着的壁燈,十分昏黃——不過這對我們是個好事,否則淩青雲的瞳色就會變回去了。
那些黑衣人不知去了哪裏,把我們交給一批華衣女子看管。我們身旁,還有十幾個被綁的年輕夜女,大多驚慌失措,哭哭啼啼。
看這情景,我暗自咬牙:果然是跟我們之前的猜測不遠,那些匪徒綁了人,賣往風月場所銷贓。
我左手邊的一個小姑娘,看來才十五六歲,衣衫褴褛,磨破的鞋子上還沾着幾根豬草,原本碧綠的眼睛都哭紅了。
大概被她哭的心煩,有個看管的女子道:“哭什麽哭,你們好好努力,且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到時讓你跑你還不肯呢。”
旁邊另一個華衣女子指着淩青雲給她當榜樣:“你看,人家就好好的。”
淩青雲此時還套着那件豔粉色裙子,臉上都是油彩。聽了表揚,他倒很得意似的,傲嬌地一甩劉海,捏着嗓子,竟幫那兩位看管勸人:“就是,既來之且安之,你都在這裏了,若是不聽話,少不了皮肉之苦。再說,你想想,難道你爹娘日日讓你幹活,做飯打掃,撿草喂豬,到了年紀将你一配人,換了兩頭豬一頭羊,從此生死都是別人家的人,就是好日子了?”
聽這樣一說,那女孩子眨着眼睛,似乎一種驚吓蓋過另一種,暫時停止抽泣。
我理解淩青雲這麽說,當然不是為拐賣張目,而是既然已經到了這田地,要盡量巴結匪徒,讓她們放松警惕,為自己争取機會。
果然,那兩個看管一樂,向他道:“你倒是個識相的。”
淩青雲順杆爬,還是捏着嗓子笑道:“兩位姐姐,方才說享不盡的富貴,卻是怎麽說?”
一個女子道:“自然是嫁給那國主城主、一品公卿,最不濟的,也是個豪門巨賈,他們拔根汗毛,也比貧門小戶大腿還粗,管叫你日日出車入仆,餐餐玉盤珍馐。”
“有這等好事?”淩青雲驚詫道,“阿彌陀佛,我們這種樣子,別說什麽公侯國主,就是有錢些的人家,又怎麽看得上呢?”
女子盯着淩青雲慘不忍睹的豔粉色裙子,撫掌大笑:“自然不是你們現在這土包子樣,夫人自會着意培養你們才藝氣質、詩書禮儀,再出去時,只怕你娘見了都不認得!”
正說着,回廊上走過來一列提燈美人,個個面容姣好,氣質婀娜,每一步都踏得風情萬種,步步生蓮。
“來,給你們開開眼,才知道沒唬你們,” 華衣女子說着,帶我們跟過去,隔着花柱,看她們演練。
美人們站齊到了大廳裏,開始練舞,中間有巡視的嬷嬷,看見誰動作不齊,就用戒尺去打。
然而在我們眼中,那已經是仙子般的舞姿了,環佩琳琅,蘭麝飄香,腰肢如水,紅袖如雲,連眼神都像打濕的柳條般脈脈含情。就算我在淩氏宮宴上見到的舞蹈,也不過如此。
豬草小妹咋舌道:“她們……每天練舞嗎?”
女管家挑眉笑道:“怎麽能每天光練舞,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當然還要讀書、識字、學琴……事兒多着呢。”
豬草小妹們張着嘴,說不出話。我能理解她的感受,我在很小的時候,第一次到大城市,盯着一座霓虹燈,目不轉睛地看了差不多半小時。
這番懷柔政策明顯有效,那些哭哭啼啼的姑娘看起來都平靜了許多,于是女管家把我們這些人分成幾隊,大概兩兩一組,帶我們前去換洗。
說到洗澡,我禁不住心頭一凜,淩青雲現在怎樣都好,就是不能洗澡……
好在,或許由于我們先前表現得十分順從,那些管家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只塞給我們兩身新衣,讓一個老嬷嬷領着我們前去。
我與淩青雲跟着那老嬷嬷進了房間,房間裝飾精致,兩只大木桶盛滿熱水,旁邊擺着皂角等物。
淩青雲突然掐了我一下,痛得我呲牙,幾乎大叫出聲,因疼痛而應激,扭過頭狠狠瞪他。
他看我表情,突然滿意一笑。
我才反應過來:這說明軟筋散失效,他的力氣回來了。
于是他輕易就勒昏了本來就老邁不堪的嬷嬷,綁在房間的角落。
我們有了極為短暫的自由,但是,這又能怎樣呢,這房間是個死胡同,只要出了這個門,人來人往,雙拳難敵四手,他帶着我這個拖油瓶,肯定也沖不出去。
想到這裏,我不知怎麽,竟還有一丢丢害怕,怕他扔下我,自己去冒一次險。
好在,暫且看起來,他似乎無此打算,擡頭眯眼看着天花板,掏出一塊火石,試着打燃了一下。
火光一亮,讓我醍醐灌頂,瞬間反應過來他在找什麽。
通風口!
火光燃得并不算困難,說明這裏空氣還算比較新鮮,氧氣含量不低。
然而這裏是地下,沒有任何明窗,怎麽保持換氣呢?那就說明,應該有一些通風口會在特定時期打開,但平時是隐藏的。
我也迅速向天花板看去,可惜,天花板高高在上,屋裏又昏暗,即使有通風口,肉眼完全看不出是藏在哪裏。如果要一點一點兒地去摸,除非運氣特別好,否則,八成出口還沒發現,我倆就叫人給發現了。
而這時,我突然想到,在現代的一個經驗。
我因車胎漏氣修過自行車!
修車的大爺把自行車粉色的內胎圈拿出來,在一盆水裏分段浸泡,有冒泡的地方,就說明那一段漏氣了。
我想到這裏,比手畫腳地跟淩青雲說出我的想法。他亦眼前一亮。
于是他把那件粉紅色紗裙脫下來,用皂角和水打濕,那紗質較粗,立刻像現代洗澡的浴花那樣浮起不少泡泡,然後他舉着我,我勉強夠到天花板,将那些皂角水沾滿天花板。
果不其然,通風口就算被隐藏起來,也是難以完全阻隔空氣流動的,很快天花板一個角落開始吹出泡泡來。
這次換了我撐着淩青雲上去,他對于踩着我的頭這件事表現出十分的歉意,我靠着牆說,少廢話,麻溜的,那個栓子我擰不開。
他先鑽進通風口,又把那條濕裙子擰成一股繩索把我拉上,然後把板子蓋了回去。
所以現在我們來到地下室的天花板上,但又不是地面,等于是個低矮的夾層,只能匍匐前進。
淩青雲拔了一根頭發,放在手指上伸出去,良久,那發絲動了一下,說明這裏确實是有空氣流動的。
于是我們向那風來的方向爬過去。
此時我們已經都把臉上的油彩洗掉,他那件裙子也脫了。
雖然但是……我覺得現在的畫面比起他女裝時,又有另一種荒誕:一個赤着上身的年輕男生,帶着頭發淩亂的女子在見不得光的地方爬行逃跑——簡直有種偷情被抓奸的既視感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