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腰疼
腰疼
榮華臺的清晨,老畢趴在茶室門外聽了聽,裏面仍然安靜,許是都還在睡着,笑了笑,蹑手蹑腳撤下樓去。
前面櫃臺剛開檔,老畢悄悄過去把餘經理叫到一邊,神秘兮兮的:“餘經理,如果姓高的再來,就不要報了。”
餘經理不明所以:“老畢,人家找大少爺談生意的,這樣好麽?”
老畢擺了一下餘經理的長袖,堅定的:“你還不信我老畢的眼力見?”
餘經理笑道:“行行行,曉得了。”
鐘良材依偎在子安肩旁,左手隔着被子,環抱在子安的肚皮上,好重。
子安拎着他的睡衣袖子,好不容易給他撇到一邊,他竟沒被弄醒,仍睡得香甜。他那麽大一只,卻縮在她肩下,啊,他的頭好重,擠得她左肩發麻,就算是子寧,現在也不這樣睡覺粘人啊!她想趁他醒來前躲開,剛向床邊挪了一下,卻發現被他壓住了頭發,生生揪了一下,好疼!
潘子安盯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氣,憋着呼吸,向左側他的方向轉了個身,伸出右手輕輕擡起他的腦袋,将自己的頭發從他腦勺下抽了出來。
偏巧,他這時惺忪的睜開睡眼。
她的右手還正抱着他的腦袋,對上了他迷迷糊糊的眼神,一慌,急忙收回了手。他的頭又重新跌在被子上,這下真把他給跌醒了。
“對…對不起。”她小心翼翼。
“唔?沒事…”他誇張的伸了個漫長的懶腰,絲毫沒有以往的起床氣。
他這一伸懶腰,将兩人的被子纏的亂七八糟。潘子安索性掀了自己的被子,全往他身上怼去,自己跳下了床,回身對他說道:“你疊被子吧!都被你纏住了。”說罷,開門去盥洗室了。
鐘良材閉着眼,賴在床上,感受着她語氣裏的微妙變化,她好像不再叫他鐘先生了呢,她叫他只有一個“你”字。他将自己躺成了一個舒服的“大”字,在床上來回快樂的劃拉着,他不想起來,也不想走,這一夜怎麽過得這樣快!這世界上沒有比榮華臺更舒服的地方了,他真要想辦法賴在這裏才好…再也不想睡在華豐倉的辦公室裏了。雖然...之前是那麽說過,要讓給她的。但是,老畢也說過的,寧肯過錯,不要錯過!何況那高湛秋日日來,如今她又不必日日去養和,兩人若在他外出時碰上,那怎麽行?
老畢被叫上樓,鐘良材彎着腰,囑咐道:“腰疼,叫陳醫生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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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畢一聽,還以為是自己想的那樣,一拍手:“唉,大少爺,頭一次都這樣,正常。歇一歇就好了的,不用叫醫生。”
鐘良材哭笑不得,但又必須叫陳醫生來一趟才好,擺手道:“老畢你又來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摔了一跤!唉...總之,叫來吧,我還有別的事請他老人家幫忙。”
老畢點點頭,但出門前又回頭笑着問了一句:“昨晚只聽見外面有兩只貓,鬼叫着打架,敢情你們倆也打了一架?”
鐘良材無奈,又囑咐道:“幫我跟陳醫生說,就說我昨晚被摔得不輕。”
……
陳醫生昨夜得了榮華臺的信,本也想着今日帶着給良璞熬的藥來一趟的,所以竟前後腳的趕來了,也不必老畢電話去催。
先将良璞的補藥服用方式對老畢交代清楚,再去查看良材的腰,只摸了摸骨頭,就知道無礙,只是閃到了,應無事。
但納悶的是,良材一直“哎喲嗨喲”的嘴上喊疼,小時候取腿上的子彈,也沒聽這孩子喊過疼,今日這點小疼小痛的,怎嬌滴滴起來?陳醫生環顧四邊,瞧到了站在一旁滿臉擔心的潘子安,明白了些。
陳醫生從包裏拿出一套針來,慢悠悠的問子安:“看小姐的腿,是大好了的?”
潘子安客氣回道:“是,已無礙了,還得多謝您。他的腰,昨夜裏就扭到了,但我看他還能自己起卧,應該沒有骨折吧?”
陳醫生卻不回話,仍問她的腿:“不必謝我,我也是承鐘家的情分。你的腿能恢複的這麽快,也是你自己年輕的功勞。”
潘子安見陳醫生不提鐘良材的腰傷,不好判斷輕重,追問道:“他…他沒事吧?”
陳醫生攤開一排長短不一的細針來,不緊不慢的:“嗨,大少爺不能和你二十來歲的比,男人的腰又是要緊的,可輕可重。”
看着那最長的針比手指還長,潘子安皺着眉,鐘良材一言不發。
陳醫生瞧出了這兩人的虛實,眼前小姑娘的擔心是實,大少爺的喊疼是虛啊,呵呵笑道:“看養護的如何了。若照應的好,別勞累,少提重物,再注意些姿勢,便好的快些。若照應的不好,再勞累折損,別說慢了,留下病根也是有的。”
鐘良材抓住話頭:“沒那麽嚴重吧?我就是前幾天睡沙發,那沙發太塌了…”
陳醫生對上了眼神,哈哈笑道:“唉喲,那最近可不能再睡沙發了,睡姿不好最是傷腰。”
陳醫生為他紮了針,才笑呵呵離開。
老畢送陳醫生離開後,便往養和去送中藥給二少爺。
樓上又剩下兩人。
鐘良材慢慢悠悠去衣架上穿起外套,裝出一副要去華豐倉的樣子,一件外套被他磨磨唧唧穿了好半天,只等着她開口似的。
潘子安抱着胳膊,狐疑的,他有那麽嚴重嗎?那陳醫生說的模棱兩可,“可輕可重”到底是個什麽程度。
“唉呀。”他故意弄掉了帽子,欲彎身去拾。
“我來吧。”她湊上來,替他彎腰撿起了帽子,遞給他。
“謝謝。”他的表情可憐兮兮的,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他麽,威嚴跋扈都哪裏去了?
鐘良材慢慢吞吞挪到樓梯邊,撐着拐杖,扭着屁股,一級一級,下樓的吃力。
“唉!”她在他身後輕輕嘆了一口氣,上前挽住了他沒有撐拐的那只胳膊。
他舔了舔嘴唇,掩飾不住的喜上眉梢。
不扶尚好,怎麽扶着他,他倒嗨喲嗨喲個沒完了,明明剛才紮過了針,不該這麽疼了吧。就是昨夜也沒聽他喊什麽疼啊!
好不容易挪到了樓下,她也未開口,将他交給警衛,便要轉身回樓上去。
鐘良材忍不住,叫住她:“那個…我在想…呃,我能不能…你要是介意,我就…唉,算了。”
他昨夜可是見識過了她有多大的脾氣,兩只野貓都被她罵跑了,現在剛剛氣氛好轉些,再得寸進尺,只怕又前功盡棄了,委屈着轉身。
潘子安已走回了樓梯,聽懂了他的意思,頂瞧不上他猶猶豫豫的樣子,仿佛誰欺負了他似的,昨晚又不是她要他接住自己的,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嘛。隔着大廳,對門口的鐘良材回道:“這裏是你家,又不是我家。”說罷,扭頭上樓去了。
鐘良材轉頭問警衛:“她什麽意思?”
警衛扶着他,哪知道怎麽一回事,立馬站得筆直,大聲回道:“大少爺說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
鐘良材罵道:“嘶...小聲點!”
……
養和療養院,403病房。
鐘良玉趴在二哥病床前,嗚嗚哭着。
鐘良璞心疼她,打哈哈道:“唉呀,我又沒死,你哭這麽傷心幹什麽?随便流兩滴眼淚表示表示就夠了,再哭就叫人生煩了啊!大哥也是,告訴你做什麽,你又不幫不上忙,回頭再吓到你,嗨!”
鐘良玉哭的更大聲了,又心疼又生氣,囫囵說着:“我沒用,嗚嗚…二哥也說我沒用…二哥你要是死了,我怎麽辦啊…”
良璞看着她不顧形象,哭成了大花臉,跟小時候被方振業那小子欺負時一樣,就知道坐在地上大哭,也不懂得還手打回去,不免笑起來:“鐘老三,你除了哭,還會幹什麽啊!我不會死的,你看老畢剛送來了一堆陳醫生開的藥,你還不信陳醫生麽?你再哭,我沒疼死,也被你煩死了…”
良玉抽噎着擦了把眼淚,外人都道她跋扈,那是她仗着大哥二哥護着她,若大哥二哥出事,還有誰撐她。也只有在哥哥們面前,她才原形畢露。
良玉抽噎着:“疼了嗎?是不是很疼?我叫醫生去。”
鐘良璞見她總算不叫天叫地了,攔道:“先別去叫了,她家裏來人了,別不懂事的去打擾人家。”
……
辦公室裏,站着兩個男人,他們是來看望寶如的。鮑醫生聽說寶如的兩個哥哥都來了,也趕過來打招呼。
鮑醫生:“謝謝你們支持寶如回到香港,她幫了我很多忙,養和最近正在增設婦産科,我們正是人手急缺的時候。”
蔣寶得卻不想妹妹寶如太辛苦,一直拉住鮑醫生,請他多照應。
高湛秋今日本不想外出,昨夜輾轉無眠導致今日萎靡的很,是寶得硬要拖着他出門散心,才将他一同帶來。此刻胸中憋悶,自己溜出來,沿着病房外的走廊溜達。
寶如見他今日狀态不對,也跟出來,扯住他:“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你們都跑來?”
高湛秋不想寶如知道太多,笑道:“還能什麽事,就是船修的差不多了,有時間就過來瞧瞧你。”
蔣寶如:“真的?其實你們回香港,一定有事吧,不然哥哥不會連律師都不做了跟過來修船,你們到底在盤算什麽?”
高湛秋和寶得早就商量過,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個知道,至于寶如,她要回香港看看,便叫她心無旁骛做她自己的事便好。
高湛秋急着轉移話題,随口說道:“盤算着賺錢呀,還能盤算什麽?對了,你那個病人怎麽樣?”
蔣寶如注視着他的眼睛,她知道表哥一定有事,只是她今日是問不出的,往旁邊輕輕一指:“挺好的,喏,就那個人,他很有意思的。”
高湛秋隔着門窗玻璃随意瞥了一眼,愣住,那不是…他側身貓到門邊,又确認了一下,回頭問寶如:“那床邊的女孩是誰?”
寶如:“好像是他妹妹吧,怎麽了?”
高湛秋将她拉走,沿路問道:“你确定那人說是他妹妹?”
寶如:“應該是的,來客都要登記的。你們進來時沒登記嗎?”
高湛秋想起登記,慌裏慌張跑去大廳登記處,警衛看是蔣寶如帶着他,便由他翻閱去。
登記欄赫然寫着那三個字:鐘良玉。
高湛秋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