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條件
條件
炎問寒其實心內很清楚,祁玉笙嘴裏說着要揪出仍舊在暗中效忠時铄的人,但這多半只是借口。
神威将軍就是個土匪,不管打着什麽旗號,本質都不會變。晚一日平息戰火,就會有無數百姓死于兵禍之中。
她只是想要排除一切個人得失,以及黨争所帶來的拖延,盡快出兵罷了。
炎問寒向來不爽她将不相幹的旁人看的比她自己還重,但這委實是如今最好的安排。
只是他向來斤斤計較,哪怕心底已經同意,仍舊不肯輕易松口。
“今上可是連最後的家底都要抵給我了,如今我依娘娘的意思行事,娘娘要如何補償我?”
祁玉笙很鎮定:“只要我有的,掌印盡管提。”
炎問寒失笑。
大約是他在祁玉笙面前僞裝的太好了,以至于她都不認為會被要挾。
又或者,這份鎮定是裝出來的。
但是,對上祁玉笙仿若毫無芥蒂相信着他的澄澈眼神,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
炎問寒固然是答應了,但也不會當真讓祁玉笙自己在這深宮之中,以一己之力去保護被皇帝視作眼中釘的時曜。
他給了祁玉笙兩個選擇,一是在他離開中京的同時,祁玉笙就借口去随便哪座寺廟祈福,離開皇宮,只将時曜暫時交給太後,他安排幾人暗中監視;二是将他的親信密探都留在中京,交給祁玉笙來調遣。
兩者祁玉笙都不想選,一個是将時曜置于險境,一個是減弱炎問寒在外的自保能力。
她兄長祁晉不會叛亂後用監軍來祭旗,可想殺炎問寒的人可多得很,往日他出宮辦差,都身着常服,無人知其确切行蹤,可作為監軍,滿朝文武都知他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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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時铄這次下了血本,是恨極了炎問寒的“始亂終棄”,想殺的就是他呢?
見祁玉笙為他憂慮,炎問寒的語氣破天荒的柔軟了幾分。
“娘娘放心,他不敢,也絕不會相信我會只身随軍。”
祁玉笙沉思片刻,勉強點頭了。
也對,畢竟今上又不知炎問寒到底為何怒而弑君,更不知道這人在她面前,竟如此有耐心。
換了數月前,她自己都不會信,只會以為這人被奪舍了。
另一方面,時铄心內也在犯嘀咕。
他以重利相誘,來換這一次活命的機會,可這大禮卻被炎問寒原封不動給退了回來。
轉頭他就收到了一道彈劾官員縱容親族吞并農田的折子,這些官員雖不姓荀,卻都跟荀氏有着姻親關系。
時铄很是不解的看向送折子過來的內侍。
“炎卿是什麽意思,他怎麽不自己過來跟孤說?”
那內侍不卑不亢:“回禀陛下,掌印正在跟祁小将軍整軍列隊,準備出征事宜,無暇處理公務,便命奴婢将緊要的事來禀報陛下,請陛下根據這彈劾的折子,抄了他們的家用以籌措軍饷。同時,若能寫一道罪己诏來昭告天下,鼓舞士氣,就再好不過了。”
時铄冷笑,心說,炎問寒這是不要虛名,卻是在挖他身上為數不多的血肉了。
先前宗室人丁凋零,已然沒有三服之內的血脈親緣還在世了,外戚荀氏就是他最親的人。
讓他砍斷荀氏經營數代鋪開的脈絡,那他從此就真的衆叛親離,恐怕連太後都要寒了心。
自此之後,他就只剩兄長當年秘密告知他,連炎問寒和太後都不知曉,只有歷代皇帝才知道的禁中死士。
他只覺着肋骨間已然愈合的傷疤又開始隐隐作痛,最終咬牙道:“好,孤一定會讓炎卿滿意。”
反正,留着外戚這點勢力也沒有用,羽林衛統領和左右中郎将都是炎問寒的人,他如果不答應,下多少道聖旨他都不會離京,想要逼宮造反也無人阻攔得住。
那他這個傀儡就只能當的更徹底一點。
只要能保住性命,保住這無盡榮華,也就足夠了。
與此同時,祁玉笙也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炎問寒給她留了多少人。
起先來她這裏報道的是個看着有些眼熟的女官,似乎常在宮中行走,但祁玉笙并未留意過此人的具體職位。
這女官喚作素娥,本是直隸于炎問寒的番頭,今上登基後,被安排了彤史一職,因為祁玉笙從不侍寝,也不關心其他人侍寝的情況,所以才從未傳喚過她。
這一次素娥領了命令來聽從祁玉笙的調配,便将其他安插在宮內的人,都一一和祁玉笙做了介紹。
祁玉笙起先還在用心去記,後來越聽越是不知該做什麽表情。
原來,那先前總在皎月殿附近巡邏的,都是他的人,後來負責往椒房殿送飲食的,還是他的人……
祁玉笙後來索性不聽了,只讓素娥安排功夫最好的人,去貼身保護時曜。
素娥便道:“那還請皇後下一道旨意,将臣妾調到椒房殿來當差。”
這讓祁玉笙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這些密探番子裏,功夫最好的竟是她本人麽?
倒不是祁玉笙瞧不起女子,她自己也練過武。但正是因此,才知道女子天生力氣要比男人略弱,除非是時時錘煉,讓骨骼身量都和男人一般壯碩。
但看素娥纖細瘦削,人又年輕,着實令人敬佩。
她突然有些心癢。
既然任何命令都可以,那麽……
“那這段日子,可否請你指點我與曜兒武藝?”
素娥吃了一驚,但随即又很好的消化了這一事實。
确實,命人保護也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主子雖然平日幾乎不會親自與人過招,但功夫也是深不可測。
習武需要漫長的年月,但皇帝卻不會給她們這麽久準備時間,大軍才出發三天,時铄就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手。
皇帝在前朝說不上話,後宮裏的命令還是很頂用的。
他先是說自己舊傷複發,每日胸悶,一定是宮裏太過悶熱的緣故,要去行宮療養。
正是初秋時節,都沒有妃嫔穿着最纖薄的輕紗宮裝在禦花園裏招搖來博寵幸了。
這蹩腳的借口,讓人恨不得親身上陣替他潤色一番。
随之而來的另一道旨意,是要求所有嫔位以上的,連同大皇子時曜,都伴駕去行宮。
大概是認為宮裏很難動手,所以要去行宮找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