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知道自己逃不過,祝半雪沒法子了,認命般下了馬車。
“瞧你這視死如歸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李瑾玉會吃人呢。”
語氣裏聽不出喜怒,祝半雪無端更生幾分忐忑,暗道自己實在是放心的太早。
若是馬不停蹄趕路,說不準就不會被追上了。
哎。
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前面,李瑾玉扔下一句“跟上”,轉身進了客棧。
“兩間房。”李瑾玉在櫃臺上放了個碎銀子,“你們店裏可有藥酒?有的話,勞煩與我拿一些。”
“有有有,客官您稍等,我這就給你拿。”
櫃臺後的夥計彎腰在櫃子裏一通翻找,将兩把鑰匙和藥酒一并遞給李瑾玉。
“客官,您拿好嘞!”
李瑾玉接了東西,掃了祝半雪一眼,轉身往樓上走,祝半雪硬着頭皮跟在他身後。
二樓房門前,李瑾玉将一把鑰匙遞給青竹,道:“你住隔壁。”
青竹擡眼看向他身後的祝半雪,祝半雪使了個眼色,青竹意會,一步三回頭往隔壁去了。
李瑾玉推門進去,祝半雪腳步很慢,仿佛不願面對一般,一小步一小步往裏挪。
李瑾玉站在桌旁,看着她烏龜爬般的慢動作,也不催促,只靜靜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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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半雪被他那眼神盯的熬不住了,想着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步走到了桌旁。
李瑾玉将她拉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手上倒了藥酒揉開,那味道有些刺鼻,直熏得祝半雪皺眉,見李瑾玉伸手探過來,祝半雪下意識往後躲。
“別動。”
祝半雪僵着微微後仰的身子不動彈了。
李瑾玉一只手的手腕處扶住祝半雪後腦以做固定,另一只手落在她額角,輕輕揉開。
祝半雪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在馬車上撞過頭,她道:“撞得不嚴重,不疼。”
李瑾玉沒有吭聲,房間裏很安靜,只偶爾能聽見外面來來往往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祝半雪受不了二人眼下這種氣氛,垂着眼低聲道:“世子何時賜我休書?”
“候府短你吃穿了?”李瑾玉一句話将她堵了回去,也沒有給她再找借口的機會,“說好了一年就放你走,時間還沒到,你想去哪兒?”
祝半雪說不出來話了,這事到底是她理虧,事兒做的不厚道,李瑾玉怪她也情有可原。
處理好她額頭上的傷,李瑾玉尋了張帕子,擦掉手上的藥酒。
“說說吧,準備帶着青竹那小丫頭去哪兒?”
李瑾玉語氣裏有幾分漫不經心,好似只是閑話尋常,沒有一點質問責難的意思。只是耐不住祝半雪自己心虛,聽他這般問,只覺得他定然是忍着怒氣,不敢開口答話。
許是見她許久都不說話失了耐心,李瑾玉伸出兩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被迫擡頭的祝半雪眼中驚懼難藏,眼睫簌簌撲動。
李瑾玉不知為何嘆了口氣,收了手,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話題轉的太快,祝半雪沒反應過來,幾乎是無意識地給出回應,連自己到底是點頭了還是拒絕了都不記得。
等到李瑾玉命人上了菜,她看着一桌子的菜肴,這會兒才覺得饑腸辘辘。
方才,她想必是點頭了的。
李瑾玉在一旁吃了幾筷子就吃不下了。他看着祝半雪,方才見她搖頭,還以為自己要哄哄她才能讓她吃上一些,看她吃的雖慢,但也算津津有味,這才稍稍放心些。
這兩日,他總憂心祝半雪會在路上受了委屈。她手上的燙傷還沒好全,傷口雖不如一開始那麽猙獰可怖,但慢慢好起來長出新皮膚,定然會瘙癢難耐。
風寒也才剛好沒幾天,若是旅途再受些涼,怕是一下子又會病倒。
心裏裝着這些事兒,他怎麽也吃不好,眼下終于瞧見人了,擔心是少了些,可心中不甚明朗的情緒反而加重。
她不喜歡他,一點也不喜歡,她甚至等不到自己身體好全,便急匆匆要從他身邊逃走。
李瑾玉早知自己是單相思,也做好了長久得不到回應的準備,只是真的到了這種時候,發現祝半雪心中一點都沒有他,還是會忍不住生出些難過。
等她吃好了,李瑾玉命人撤了桌上的東西,這時候天也暗了,李瑾玉拉着她往床邊走。
祝半雪想掙紮,李瑾玉卻一點都不給她機會,很是強硬地摟着人躺在床上,将人束縛在自己懷裏,一點都不松開。
“我這兩日沒怎麽睡好,你別亂動,陪我睡會兒。”李瑾玉在她耳邊呢喃。
祝半雪在他懷中僵着身子,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好半晌,許是感覺到她一直沒能放松下來,李瑾玉擡手撫了撫她腦後的頭發。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怕什麽?就算真要說些什麽,總歸也不是罵你的話。”
祝半雪心說:“你就是什麽都不說才讓人覺得可怕。”不過許是因為下午在馬車上眯了一會兒,她眼下也确實是睡不着,一點都沒有困意。
“睡不着?那聊聊天?”
聞言,祝半雪擡頭望向李瑾玉。
李瑾玉瞧着懷中人仰頭,眼神清明又有些期待。他知道她期待的只是他口中的“聊聊”,饒是如此,他依舊被這雙會醉人的眼眸瞧得心馳神蕩。
他擡手遮住了那雙眼睛,道:“你當沒正經上過學堂,四書五經也瞧得不多吧。”
祝半雪有些疑惑,道:“世子怎麽知道?”
李瑾玉低頭,輕輕吻在她的額頭,心中無比柔軟。
“你若是讀過,那日我為你取字時,便該反應過來。”
“字?”祝半雪想起來,成婚第二日李瑾玉帶她進宮,出來後在馬車裏确實為她取了字。“悠悠?有什麽典故嗎?”
祝半雪不恥下問,李瑾玉耐心回她,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出自《詩經》中的鄭風。全詩說的是一位女子在城樓上等候她的心上人,心中焦灼,很是思念。”
“我字子衿,給你取字悠悠,是我在告訴你,我心悅你,同那位等候心上人的女子一樣,等你回頭看到我。”
“可你連正經說這句話的機會也不給我,不等我開口,自己心中有了揣測就一走了之。說好的一年之約也不遵守了。”
祝半雪抿唇,道:“那一年之約,不過是世子說來哄我的,世子當真想過一年後要放我走嗎?”
“想過的。”李瑾玉嘆了口氣,“你怎麽這般不相信我?我知你不喜歡京都,也不喜歡當什麽世子妃,原本就沒想一直困着你。”
李瑾玉沒說的是,他雖想着放祝半雪走,不過可沒想過讓她一個人走。若她要離開京都,李瑾玉必然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聽到她的話,祝半雪啞然,她是真以為李瑾玉不過說來哄她而已,她那般揣測,倒顯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可即便如此,李瑾玉如此心意,她做不到視而不見,她也不能保證,自己被李瑾玉這般對待,還能在往後一年裏不被動搖。
她見了太多困在宅院裏只能依附男人活着的女人,她不想變成那樣,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所有的情緒都只為那一個人牽動。
而且,她從前想過要成親,也只想找個與自己差不多的,不必多麽富貴有權勢,兩個人能夠平平淡淡過日子。
李瑾玉家世顯赫身份出衆,她有自知之明,不管李瑾玉是如何讓候府的人接受她,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她沒那麽大野心,不想勉強自己去夠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什麽鍋配什麽蓋,她只是個普通姑娘,未來也只想找個普通男人,世子爺這尊金疙瘩,她并不肖想。
她對着李瑾玉道:“世子,您金尊玉貴身份顯赫,半雪區區庶女位卑身賤,更何況還有過往那種污糟事,實在不堪為世子良配。世子,您便給我一張休書,放我走吧。”
“誰說我倆不相配的?”
李瑾玉緩緩開口,在祝半雪頭頂劈下一道驚雷。
“你位卑身賤,我身患隐疾,我倆絕配。”
祝半雪:“???”
祝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