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罅隙生花
罅隙生花
長艾根枯化留下的一圈印記裏,長出來兩簇漂亮的花,銀藍兩朵依偎着,其下是托撐着的茂綠植藤相互纏繞,自低向高又分出大片大片的肥葉迎風飄搖。
生機盎然色彩绮麗生長在一衆谲光晶叢裏,絲毫不落下風。
“阿娘沒有騙我,這裏和旁的地方都不一樣!”童音稚嫩,卻是充滿了驚奇。
雲層遙遙,有兩道身影越來越近。白衣女子牽住昂頭說話的小兒,親眼看到有着幾分故土景象的兩朵花,終也忍不住感動地笑了:“那是自然。此處比着神明域任何地方,都要好看極了。”
百年光景瞬息便過,神明域最後還是經歷了一場損失慘重的大戰,彼時處處衰哀,晶叢破碎也沒了往日光彩。
唯有這長艾根消弭罷留下的灰土坑洞上,依舊堅韌地生長着兩朵花。百徕國受到牽連早已被踏平再無人跡,神君近來竟下令将百徕國土地遷至神明域另處養護着,不知是否大道當此。
大戰平息重建家園後不出三年,有新娘誕下神子,此事一出,諸神震驚!
“我神明神力如此,若是與人族血脈相連……”大殿之內,有大神終究沒沉住氣對此提出了異議,但話至中途,持陽便先動了怒氣,責聲打斷道:“神明域重建至今,尚未有新的神明誕生,若非天道有變,你等真想叫我神明域也滅跡不成?”
與邪念終之一戰中,神君自不必說,三君四神中便只剩了個持陽為首,其功不可沒。
言辭間,自是分量響當,大神登時蔫頭耷腦,沒敢再繼續開口。
那位多嘴的大神也實在不該,新娘雖不是神體,神骨不全,但她們在此一戰中傾力如何,有目共睹。且此時若非還有她們,神明域當真是有斷了延續的跡象……
時至今日,竟還存有神明高貴一之想法,當真是……
“哼、可笑。神明域早已重生多年,難道你等神思被打得如今還散着?百年前口口聲聲說着人族位卑,神明尊威,可你等卻連那樣一些卑微的人都護不住!”
殿內安靜,金神卻不罷休地以眼尾蔑視那大神一眼,毫不留些臉面嗤道:“老糊塗!你當神君養護人族土地作何?”
那大神本就有些不服,當下被其追了一刀,臉色一黑,也不顧是否失理,強行挽顏似的回擊道:“我當是誰這般義憤填膺,原是那半成不就小兒的神明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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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皆知,金神成婚後偏心程度不輸持陽烏君,雖然是撿了別個的新娘,但此間神明域中唯一的新生卻正是他的。
“你當如何?你老混蛋想要還沒有呢!”金神眉頭一鬥,挑釁完就要上手去打,那大神自然打不過,眼見要挨揍,腳步急忙一轉看向了高位的神君,“神君!這金神意欲仗勢欺淩啊……”
“閉嘴吧。”慕先壓着心裏火氣,聽到這裏不得不睜眼睨向下位,直截了當阻斷諸神其餘的心思:“若爾等往後再有不敬人族者,傳本神君令,格殺不論。”
此一議結果不言自明,即便往後的神明算不得神,任誰也不得輕待。
出了大殿,金神纏住青神朱神又誇耀起自己的兒子有多聰明伶俐、可愛活潑,青神樂意聽他講,朱神卻沒興趣,撥開金神的束縛掉頭就走。
“哎!朱神,你……”金神轉手想拉,哪料朱神早被磨出了經驗,一溜煙跑得飛快,是以他這一手一點不錯地拽住了偷摸跟在後邊的持陽,“?”
青神眼力最快,看出持陽是有事要說,随即扯了個由頭便離開了。
金神也賊,方一對上持陽明顯不甚自在的眼神,便明白松了手,毫不掩飾地勾唇笑了,“如何?烏君尋我有事?”
持陽眼見四下清淨,便頗為鄭重地點了點頭,“有事,很大的事,我想問你很久了,你兒子究竟是怎麽來的?”以往沒這條件也就罷了。
可如今先例擺在眼前,持陽又自認十分用功,憑什麽他還沒有?
金神稍一猜測,差點沒笑出聲來:“是以……烏君你也想要?”
“想。”
“你不想!把那個放下!”
一間簡單明亮的木屋內,應知雙臂張開擋在門前,要攔的那人面容極好且百般熟悉,只是那雙總被眼睫隐住的漆黑瞳仁此刻掙得極大、奕奕有神,顯然對自己手裏的物件極為偏愛。
行周穿着粗布也蓋不住一身莫測,但手裏攥着一把歪七扭八的木頭魚叉,神色認真是絲毫不肯退讓:“不放!我要去抓魚!”
應知眼見又是說不通,于是想也不想猛地一跳撲進對方懷裏,趁他一手抱她用不上力,雙手快如閃電一把将那魚叉搶了過來扔出門外院中。
“之前被那些傻魚逗得多慘,你是忘了嗎?還有上次!那麽大一個人,跌進水裏竟然染了風寒!這病才剛好,你便不吃記性了?”目的達到,應知不給他多占一點便宜地立馬掙開,随即帶了些臉色算賬道。
行周挨了訓,漂亮的黑瞳裏轉而閃着光,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打的什麽主意:“娘子……心肝兒……寶貝……”甜話稀稀拉拉沒說完,應知眼皮翻都沒翻,一下揪住了他的嘴,“叫我祖宗也沒用。”
早些年這點把戲應知還算吃得上,可掰掰手指頭數數,十幾年過去,每回一遂行周的意,不是他自己傷了,就是把應知折騰個沒完。
鑒于行周戰績累累,應知說什麽也絕不可能再上當。
應知見他賊心不死,還往外瞄,扭身将房門重重一關,“今日,你就好好待在屋子裏,哪兒都不許去!”
行周仍是一幅神顏,可神性中久處的淡漠不見,他撇撇嘴好似不以為意,眸光生動中,哪還有半點兒神明的模樣。
百年前一場奇遇雖說保住了性命,應知盯他半晌,最終還是無奈地笑了,但如今她真的有些懷疑,這保命的代價到底是不是降智啊?
怎麽感覺…她那高傲的行周冒出了滿身傻氣不說,還總是讓人,按耐不住地想親一口。
日落金輝,本也暗下的屋內灑滿了溫暖。
風過簾動,交錯間,看不清是誰在偷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