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澆個朋友
澆個朋友
夜色将落,绛霞鑽進厚重的雲層,漸趨恬靜。
晶燈乍起迷目。
各殿各居霎時迸出酒香,翻之以熱火朝天,更添鼎沸。
神君本意為鼓動正視新娘、而責令不止的盛會,眼下看來,抵不過是被諸神作以消遣取樂。
應知換着一襲水青曳地明服,腰身袅袅,姿态微昂。
踱步踏上乙殿高座時。
不同于神君在時的謹小慎微,此刻的諸神,神态自持涼薄卻談笑自若。
顯然是,不将她這位元君,放在眼裏啊。
自星宮折返的雲頭之上,應知臨了改了主意,她初來不久,與三神素不相識,兩手空空地貿然去了,定然是要被推辭的。
于是折身回燼宮換了身行頭,打算在乙殿盛會上,先設法接近三神。
神君并不會真正出面,而當下諸神對她漠然置之,更叫她确定,此舉循循善誘、才最為明智。
應知擡眸、從思緒裏抽離,掃向下座,本該在此的三君不見一位。
次列之後,三神正交相笑鬧。
說是笑鬧,不過只有青神一位在侃侃而談,不知在說些什麽,時不時地雙眼放光、言态誇張。
金神靜靜聽着,偶爾一兩揶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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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神像是并未參與,一雙褐色的眸子不添神采地兀自放遠了,舉盞間不時停頓。
像是在思考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目光落定神貌浩凜、身軀孔武的朱神,應知略一思索,便舉盞襲近。
“元君。”
眼見應知走近,青神忙收了話頭,起身示意又落座。
金神舉盞以示,朱神只仰頭看了一眼,被應知側目接下。
“元君且別在意,朱神他一根筋,滿腦子打架的事,反應是有些呆傻。”
青神見狀,恐再冒犯到元君,忙笑吟吟地解釋道。
原是喜歡打架嗎?
怪不得身軀比着別神,是有些強壯。
輕而易舉地撈到一份情報,應知不由淺然一笑,轉向青神,“不妨事的。”
“我本意也不是來刁難三位的。”
青神放妥了一顆懸心,還以為是要為了玄神的事…
原來不是啊。
金神輕轉玉戒,一雙狹目在應知臉蛋上提溜打轉,“那元君是有事相求?”
輕易被看破了目的,應知聞聲轉眸,對上其一道黯金不顯、難以捉摸的打量目光。
不覺皺了皺眉,忽然沒什麽信心能夠說服這位。
應知緩了口氣,道:“倒也不算請求,只是想跟三位共飲一杯,免叫先前一些小事,疏遠了彼此來往。”
金神笑而不語,反是青神眼快接道:“元君不計前嫌,我等自然是卻之不恭。”
“什麽三君四神,不過爾爾。”
四位舉盞間,旁邊忽有一輕言幽幽。
經此一事,神君雷霆手段,三君四神維諾不已,早叫諸神對其敬意成了過眼雲煙,更将滿身的怨怼發洩到了三君四□□頭上。
真真如持陽擔憂,如今的三君四神,于諸神眼中,狗屁不是。
青神悻悻放下了盞,正想寬慰元君不要加以介意。
應知已是撩了裙擺,轉步向其走去。
“元君…”
青神要喊不喊地,也無法平加阻攔。
一朝氛圍忽變,敏銳地嗅到戾氣的朱神,猛地定睛。
應知站定那位口出狂言的大神案前,端正地扯了扯笑,“小神是覺得我不過爾爾吧?”
“哼,小神不敢。”
此大神眉眼已是染了醉意,雖嘴上說着不敢,可擡眼看向應知時,卻是滿面不屑。
縱是有意期許諸神另眼,可該是元君時,應知絕不會畏手畏腳。
此等挑釁直指面前,應知不予惱火,而十分善解道:“那便是小神怪我、不肯同你敬酒了?”
然而話落,她便俯身拿過那大神手中杯盞,手腕翻轉,一滴不漏地将滿杯佳釀、對其冠發兜頭澆下。
“!!!”
席間頓時倒吸數聲冷氣、引起不小的騷動。
連着青神失措捂嘴,朱神驚睜了雙目。
只那金神還在撫戒、看戲一般。
“你!”
被當衆澆了個難堪的大神登時無顏,已是暴怒動了神力、蓄勢待發。
應知面不改色,松手放盞落地,直視那被澆透的大神,一張好看清俏的臉蛋十分認真。
“如何?小神想對我動手?”
他當然不能真的對應知動手,不然他可沒那運氣、能得三君作攔,撿回一條小命來。
是以這大神臉色越發扭曲難看,一番對峙下來,只能收了神力、羞憤離席。
紛紛目光皆自應知身上左右游離,想盯着看,卻又不敢久視,免叫元君抓個正着。
應知倒是對此不以為意,只不能當衆再走向三神,于是泰然撩擺、回了高座。
不一會兒,三君齊齊出現,說是已對那出言不遜的小神做了懲處。
應知自是沒有真的生氣,便也沒有追究。
席間再度熱烈。
持陽舉盞登上高座,盤腿坐到外側,“元君,元君所托之事,夫人都已經告訴我了,我願意為元君所用。”
“多謝。”
“元君客氣什麽,以後小神便但憑元君差遣。”
“持陽你,還真是寵愛夫人啊。”
持陽對此褒獎很是滿意,嘿嘿一聲,道:“那是自然,夫人那麽好,我自是要好好待她。”
“不過話說回來,對于神明域此間自傲風氣,我本來也沒有什麽感覺,只覺得護好夫人便是妥當,倒是忽略了其他。”
應知難免側目,持陽他存有反思,便讓應知對改變此間、更添了信心。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把姜荷保護的很好,不是嗎?”
“那倒是。”
持陽的笑貌一如既往的明朗,應知眼瞧着,也跟着扯開了嘴角。
“說來你我也是有緣,那日在扶沓江邊,不知怎的,就看到了持陽你。”
持陽頗為後怕道:“可不是。還好我娶親時,神君最終沒能蘇醒,不然說不定,我夫人就沒了。”
應知忽然抓住了一些重點,“你是說,三年前神君有蘇醒的跡象?”
“對啊,他們都不知道。三年前我臨行前往百徕時,曾偷偷跟神君炫耀來着,沒想到,到了燼宮說完此話,神君突然出聲叫我滾。”
持陽回憶起當時情景,十分無辜地聳了聳肩,“當時可吓了我一大跳呢。”
三年前偏偏神君有醒跡時,應知看到了她從未看到過的神明…
思羅月夜下那一番質問,忽然浮現在眼前,應知不免噤聲,難道,神君搶她,當真是因為她身份特殊?
那她的身份,會和神君有聯系嗎?
所以,思羅才會追問至此,不肯讓步嗎?
事出突然,應知一時難以消化。
“元君?元君?”
持陽見其忽然沒了後話,神态有些怔愣,有些納悶地喊了兩聲。
應知飄遠的思緒突然被持陽的聲音拉了回來,她轉眸看了下座的思羅一眼,于是匆匆起身,“我還有事,我們回聊。”
持陽不明所以,也起身跟着下了高座。
便見元君同思羅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麽,而後兩位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席間。
“元君跟思羅說了什麽?”
持陽落座回去,朝一旁還在向外注目的執算問道。
應知突然說有事要跟思羅商量,執算被持陽喊回了視線,可心內總是有些不安。
“沒什麽。”
他好不容易才勸服思羅別再追究元君之事,為此思羅還跟他大打出手。
打架落下的淤青還在後背隐隐作疼,執算又轉眸看向、應知與思羅離開的方向。
希望不要再出什麽岔子。
乙殿之外,雲頭之上。
一樣的月夜下,背後皆是喧鬧。
“元君有何事要同小神商量?”
思羅冷眸淡淡,顯然沒了以往那般執着。
應知不知他已和執算做了約定,只想着或許可用這一發現,說服思羅為她所用。
“你之前所說好奇的身份,我或許知道了一些什麽。”
思羅眸底一亮,但很快壓制下去,“元君此時再說這些,不覺得晚了嗎?”
“三年前持陽娶親被我看到時,神君曾是有過醒跡的,或許我能看到神明之事,是因為神君的神力蘇醒的緣故。”
應知下定了決心,便無意再跟他兜什麽圈子。
果然!是和神君有關。
思羅聞言不由一驚,可緩和的意圖到了嘴邊,又想起執算那一張清秀的臉上、難得泛起的執拗。
複又閉緊了嘴巴,不置一詞。
到了此時,應知總算看出他的反常,又想起上次撞見他與思羅鬧了不愉快,思緒一轉,立即明白了。
“此事本就是我要求你幫助,才抛出的籌碼,自然算不得思羅你,平加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