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麽辦呢
怎麽辦呢
行周悠悠踱步、帶着應知回到燼宮時,天光尚在。
重檐榴青頂上折泛着彩,近乎隐沒于點點粉谲之中,可謂奪目風光。
應知方多顧了兩眼,便已走近了殿門,有侍子左右恭迎。
“大元神君,元君。”
轉眸颔首回應之餘,只見神君卻是徑直進了殿門。
恍覺是自己多禮,應知便收了視線、悄悄趕了兩步,又跟在了其身後。
從殿內又過了兩重镂門,行周直奔雲床,倒頭阖眸。
“?”
應知一時茫然,腳步忽頓。
看上去,神君已經睡着了。
注目雲床上那躺倒的颀健身軀,三生池內那張漠顏疲态,驀地跳出在眼前。
難道是因為幫我,神君的神力才耗費至此?
甫一多想兩分、心內便難免歉疚,應知垂眸走近雲床、撫裙坐于一側。
手将伸出,突有侍子出現。
“元君,神君入夢時,還是勿要打擾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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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應知側目,邊蜷指收回了手,“可還有別的事要注意?”
“元君自便。”
侍子單薄,悄息又隐了出去。
寝殿寂靜,應知悵望窗外,不免思緒沉沉。
初登上位,便先因逾矩、惹了諸神非議。不論如何,此事都需妥善處理為好。
月影冷清。
烏宮內,明燈璀璨。
“夫人,我回來了。”
持陽打着哈欠眼角泛淚,英俊的臉上還落着幾處淤青。
“夫君,新娘長得可好看?”
姜荷小跑着迎出殿外,本滿是期待的明眸,在看清持陽模樣後,轉而驚然怒目,“夫君!你怎麽又跟思羅打架!”
眼見夫人又要生氣,持陽忙驅了疲憊、一把抱住姜荷,極其委屈地告狀道:“夫人~明明就是思羅他找茬,你怎麽兇我啊。嗷!我臉到現在還疼呢,那毒小子,每次都只打我的臉。”
打哈欠的淚花還沒消去,更襯着持陽一臉楚楚,堂堂劍眉星目叫他像個女兒家似地來用,怎麽看都很是別扭。
姜荷鼓腮擰眉,從他懷裏拼力擡起一張小臉,“夫君!你要是敢哭,我就不讓你抱我了。”
持陽只知對夫人示弱好用,便屢試不爽,全然看不出姜荷面上的嫌棄。
反倒覺她情态可愛,于是心神俱動、立下變臉,忍不住地貼面蹭了蹭,“夫人。我怎麽可能會哭呢!嘿嘿,夫人好軟。”
“下次不許再和思羅華君鬧不愉快了!”
姜荷紅臉躲開持陽俯身而來的輕啄,從他懷裏掙開,“別、別弄。”
“夫人~”
持陽被躲了親密,不滿哼唧。
“神君他怎麽樣?”
“不知道。夫人,給我親一口。”
姜荷偏不,一邊進殿、一邊無視持陽伸來的手,“那、那新娘呢?是哪家小女?原不是許給一個小神了嘛?怎麽是神君娶來的?”
姜荷一點不給機會,持陽只能撅着一張嘴、跟在後面,這才把心思放在了回話上。
“是應家小女,叫應知,今日得了神稱,該稱她元君。話說神君入夢已久,今日一醒便親去搶了人。還好我行婚儀時,他沒醒透。”
沒說兩句,又盯住姜荷半截細頸,想親。
姜荷無端打了個寒顫,白他一眼算作安慰,“你真是高看了你夫人。就算那時神君醒了,也不會同你搶的。”
“雖然你對我夫人言語不敬,但有幾分道理。你還記得我在扶沓江邊接你時,曾與一人對視之事嗎?”
趕在姜荷瞪視過來之前,持陽已是正了言态。
英面含肅,直看得姜荷心神微蕩,腳步緩緩,“記得。難道…那位女子正是元君?”
持陽暗自偷笑,點頭間,極快地靠近了姜荷、趁其不備将其打橫抱起,“嘿嘿夫人,那些個侍子都不說話,你肯定很無聊吧?”
“夫君,你幹什麽?”
身體突然騰空,姜荷被吓了一跳,雙手不禁緊緊摟住了持陽。
持陽是以得逞,抱人直入寝殿,“跟夫人好好講講今日之事啊。夫人可知,今日神君是先入的三生池……”
“!神君他這樣了?”
“看不出來吧,神君還蔫壞呢。”
“唔、等、等一下,你先說完…”
月明星稀,一夜無夢。
應知再睜眼時,已然不知何時躺到了床上,身側神君仍在沉睡,扭頭看去,神君眼睫濃郁,像落了一只墨色的蝴蝶在上面。
目光細細描摹間,眼前忽地浮現出一雙美目半影,幾分淡漠。
應知登時皺眉,收回了視線,然後攏發起身。
腳将觸地,自紗隔外便有侍子上前。
“元君尊安。”
胸前捧着一襲明豔袍服。
經過昨日相處,應知便明白這些侍子何謂,循矩如流,絕無多言。
仿佛是被操縱的木偶,該做的事一件不落,多問一句則全是自便。
不管問什麽,他們都只會說自便。
雖覺沉悶,應知垂眼擡臂,任他為自己換衣,但總要适應不是。
換好衣服,又有一位侍子托盞走入,兩道身影進出交錯之相似,徒使眼花。
應知無聲嘆了口氣,端盞一飲而盡,甜甜的汁液有如被一路送至心頭,為她平添了些許撫慰。
應知手握杯盞、方神松一二,侍子面色如常,卻兜頭給她一個霹靂:“元君,這是要侍奉神君喝的。”
“……”怎麽不早說?
侍子好似看透心聲,淡然望她一眼:沒來得及。
應知赧然将精盞放下,“再端一份來。”
元君既在,服侍神君之事自然便用不到侍子,應知又接過另只精盞,悉心送喂。
寝殿裏靜悄悄的,只偶有器盞相碰的聲音。
窗格大開,明光晃晃。
應知的身影在床邊只是短暫逗留,便穿過了兩重镂門,出了殿門。
燼宮整體占地廣闊,外有繁造頗多,滿目奇珍異景、蕩綠搖黃的。
“昨日跟着神君還不顯得,這地方原是這般難行嗎?”
兀自嘀咕着,應知并沒發覺腳邊有光點突閃。
一介螢蟲似的淡光,于這絢麗中且不說毫無存在感,竟還飛得如此低矮。
也不怪應知不覺。
“從這邊看看吧。”
感應到應知遠離,光點着急似地在原地震簌兩下,又匆匆跟上。
不過這次它反應極快,為吸引注意而直接飛到了應知眼前。
“!”
忽有微光飛近,應知下意識擡手擋眼。
光點則耐心繞着應知轉了數圈,等她放下手臂、察看過來,它才急忙朝着一方飛去。
“嗯?它是要帶我出去嗎?”
應知試想着不免驚詫,眼睛追着光點遠了一些,才擡步跟上去。
出了晶林迷蒙,便算是将将走出了燼宮所屬。
應知一路追着光點、不免有些累,正停步四望時,光點突旋消失。
“元君,這是要去哪兒?”
一道幽涼的聲音突兀響起,應知循聲看去,“思羅華君?我只是随處走走,熟悉一二。”
擡眸掃過那一副郁貌,不禁有些納悶:他怎麽像是來問罪一樣?
“早說過,元君喚我思羅便可。”
察覺對方有些畏縮,思羅暗自緩了緩神色,“元君無需害怕,我只是有話想問。”
思羅本就一雙銀霜寒眸幽幽,偏還長了一副神容憂柔、冷冽更甚,即便緩和微末,也難以久視不怵。
應知恍然自若,“但問無妨…”
眼神卻是無着。
思羅凝她一眼,緩語诘問道:“我聽說元君,曾在百徕時,就能看到神明?”
“……”我也不想的。
事态一旦不尋常時,便會麻煩不斷。
先前婚儀匆匆一面尚且不覺,眼下獨處才發現,思羅華君原是這般淩厲。
然而事實如此,應知只能點頭,“嗯,只那次目睹了持陽神容,一經流傳,州長才擇了我為此次新娘。”
思羅敏銳地從話裏捕捉到什麽,眸光微閃略有懷疑,“數次觀禮,你只看到過那一次?”
應知收緒擡眸,“百徕國人何其敬神,思羅你竟然不信我所說?”
平然一語,思羅聽來驀然意虛,“并非如此,只是覺得稀奇而已。”
“若沒有別的事…”
應知無意他想,只一句要走還未說完,執算卻突然出現,沖她輕笑付禮。
“元君。”
應知一默,不會又有什麽事吧?
一口氣提到胸口,卻見執算轉眸思羅,笑容裏帶了兩分讨好:“思羅華君,我、我找你有要事,你且過來。”
堵住的那口氣瞬間舒暢。
“什麽要事?”
而思羅審看執算、并不領情,我倒要看看如此巧合下,你有什麽要事?
執算眨了眨眼、脫口而出:“正是我夜觀星象,算出你華宮裏某處,需要變動。”
意外地對此間星象深信不疑的思羅、驀地冷面一滞,而後兩步靠去、慌慌扯過執算,腳下生風。
“事不宜遲。”
“元君,我且先——”行一步~
眼見執算被拽出了殘影,應知站在原地、茫然地揮了揮手。
驕陽暖融,雲頭之上。
“我殿裏有哪些陳設要動?”
思羅還扯着執算一截袍袖,神情不茍。
輕易就使了殺手锏的執算正扶額掩面,總覺得好虧,但是為了幫元君解圍…
“執算?”思羅不得回應,又轉眸問道:“難道是上次那介水晶松泉山子?不然的話,難道、是我最喜愛的那介翠雕月光鶴?”
執算耳目一亮,頓時不難過了,“不,都不是。”
思羅如釋重負,“那是什麽?”
“是我最喜愛的那座百寶屏。”
“……”我也喜愛來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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