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搶新娘了!(修)
搶新娘了!(修)
三月春風和煦,正午驕陽傾瀉而下、已是帶了點點燥意。
蘭岳州的扶沓江邊,設了祭壇恢宏。
絡繹不絕的人群拼命地往觀禮臺上擠,争相躁動着朝壇心、伸脖看去。
“唉,你聽說了嗎?今年這個奉給神明的新娘,聽說能夠看到神明!”
“聽說了,聽說了。三年前,有人在上屆祭禮上親耳聽到了,她說她看到了神明!”
“錯不了!且說這位應家小女,品貌還是在蘭岳州裏、數一數二的呢。”
“哎喲,還真是好看!”
“……”
數萬道貪切目光越發膠着的壇心,是一簇火紅跪立,破開了祭壇一道古色悶重,正對好似灑滿了金箔的粼粼水波。
刺眼的波光映到應知臉上,是一片凝脂桃面不施粉黛,只額間描了一朵梅花、似在盛雪中栩栩如生,蕊心盛俏、潺潺間又惹清素。
耳邊人聲竊竊嘈雜,伴着悠重的古樂,應知此刻的心情,竟是無上的平靜。
百徕國受神明庇護,雖從未有人親眼見過神明,但神明仍是得州州供奉、人人尊敬。
能成為神明的新娘,更是百徕國萬千少女、心心向往之殊榮。
應知自淡然中微微扭頭,将視線落在了最近一側、正相依偎的應父、應母身上。
應母掩面歪進應父的懷裏,滿頭青絲早已多了幾縷愁思,被規整地梳進了發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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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應父提醒着拍了一下,恍然睜開一雙淚目、便看到一襲嫁衣的女兒嘴角上揚,一如既往地那般看着她。
離別不舍之情霎時翻湧難抑,可應母為了不叫應知擔心,硬是生生扯出一抹苦笑,示意女兒、作以撫慰。
應父攬在應母肩頭的手,不覺間收緊了許多,感同身受地為應母送去了一些支撐的力量。
感應到爹娘勉作輕松下的苦痛,應知的心口驟然發緊,仿佛被人拿在手中無情把玩。
她猛地收回視線,微微仰頭、控制着不禁上湧的淚花,不叫它落下分毫。
正逢耳邊禮樂漸停,定睛觀望,是江面上風狀大變。
幽幽清水漫上層層霧霭,變得迷蒙而虛幻。
“!!!”
“要來了!”
“……”
神明将臨,覆過禮樂的人聲竊竊轉而聲浪蓋天。
面對未知降臨的境地,應知終是有了些許緊張,一雙清透的滢眸死死地盯住水面的變化。
直至江面上被如雲的大霧重重掩埋,再也看不清什麽。
應知的眼前忽然白光乍閃,下意識閉眸遮眼後有過一瞬的昏迷。
“哦!跟之前一樣,不見了!”
“神明大人!”
“多謝神明護佑!請神明慢走!”
“……”
任憑衆人如何睜大了眼睛去看,又如何拉高了聲音大喊。
瞬息之後,壇心的新娘随着大霧一同消失不見,再不見任何蛛絲馬跡。
仿佛先前那場大風從未來過一樣。
“嗚、嗚嗚嗚……”
親見女兒消了蹤跡,應母再難隐忍,嗚嗚哭了起來。
應父也是皺緊了面容、在一旁小心安慰。
低聲的嗚咽、慰藉很快被吞進了慶典一般的喧鬧中。
而在衆人看不到的眼前,江心水面被破開而幹地裸露,身着嫁衣的應知,正完好地站在其上。
在她的對面,是一位俊逸脫塵的白服郎君,淡墨長發冠束、氣質華麗而笑意款款。
他喚應知為:“夫人。”
應知近觀神明,才覺神明不可直視,她心下震撼啞然,徒張了張嘴,而一句“夫君”、怎麽也叫不出口。
“夫人且來。”
神明背後是洶湧的江面高斷不下,他言态自若又喚了一聲,喊得她心意叮咚。
“……”
應知垂眸以應、擡手撩起裙擺,緩緩走向神明。
一人一神,兩步之隔。
應知有些忐忑地擡眸看去,這才發現,眼前神明的眼睛,是灰瞳。
一如發色薄墨,淺淡的灰煙裏仿佛落了一抹輕輕的寒,眼角有笑意暈着,便叫一雙眼睛,是淺冬裏遇上了驕陽。
神明心情似乎很好,任應知盯着怠慢,也沒有一絲惱色。
“嗯?”
反向她伸去了手。
應知這才恍若夢醒,低眉間、欣然伸手正要落下。
“有勞——”
“夫君”二字還未出口,江岸處猝然爆發了更為激烈的轟鳴,炸得應知耳朵直疼。
一人一神皆是一瞬征愣,不明所以地齊齊往江岸看去。
“是、是神明現身啦!!”
“啊啊啊啊啊啊,是神明!”
“應家小女,竟然能夠喚來神明現身嗎!!”
“應家小女!神明大人!神明大人!!”
……
江岸上黑壓壓的人群或倒或歪、一片狼藉,都像瘋了一樣嘶吼着、向江心爬着跑着。
即便被沒過了鼻子、嗆了水,腦袋也要直直地昂着,以目光貪婪地觸碰着神明之光。
應知被此番瘋狂的景象、驚懼到瞳孔倏忽放大,猛地擡頭循看過去——
半空之上,是一位俊美到極不真實的神明,自帶聖光、懸空長立。
神貌美異無雙而神态慵恹,墨發冠以彩晶華珠金攏,招搖恣意。
長身着以雲山綠服飾紋華麗,外罩鉻黃翻繪端袍修身,皆因神力微動獵獵。
他神态淡漠下睨間,将視線最終落在了應知身上。
而後長眉輕挑。
!
應知睜目與其對視,猝然心如鼓擂。
她根本無法來得及疑問、為何會出現第二個神明。
滿心皆是那雙長睫半影的墨瞳深邃淡漠,彷如久不可追的深遠埋進沙地再無呼吸。
然而突破那層令人窒息的淡薄下,映出來的卻是應知無端感知到的、難以言說的潤透。
“小神拜見大元神君。”
應知身旁的白服神明早已收了笑态,躬身問禮。
滲着冷意的聲音,打斷了她與那位綠服神明的纏視。
應知斂眸、微張唇瓣,悄悄大口呼吸着,好緩解她猛烈的心跳。
“……”
行周淡然地掃了那問禮的白服小神一眼,就算作了回應。
白服小神起身、見神君還在注視他的新娘,不免心生一絲不爽。
正欲開口詢問時。
複有一位藍發神明匆匆趕到,見着行周聖光昭昭,和密密麻麻全是人頭的江水裏,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突然大喊道:“神君,要隐跡啊隐跡!”
耳廓被之一震,行周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才想起什麽似的、轉以眼尾淡瞟一眼水面,淡着一張神顏、使神力頓收。
聖光倏然暗滅,行周這才落腳江面,又睨向幹地上的應知。
他怎麽總盯着我看?
應知莫名心裏不安,不予回應。
随之也落下的執算星君這才舒了口氣,微微垂首、向江心的應知施以一禮。
應知此時面對這位藍瞳藍發、銀攏華服的神明,已然能從容還禮、不露呆相了。
只是,四下人神相視,氣氛一時寂靜無聲。
頗有些尴尬。
執算瞄了一眼行周,微笑着沖底下的白服小神、解釋道:“這位小神,十分抱歉,因事發突然,沒來得及通知你。”
應知在旁靜觀,無意卷入眼前明顯湧動的暗流。
畢竟不管是哪一方,她作為此處唯一一個人,都惹不起。
“星君這是什麽意思?”
白服小神暗生猜想,冷着一張臉,語氣也不算恭敬。
上面那兩位,顯然神稱高于他一介小神,他不該如此态度說話的。
果然行周微轉眼瞳、向他瞟看了過來,那雙眼睛淡然無波,卻平白賦予壓迫。
那是久經至尊蹉跎的毫無波瀾下,與早已滲入氣息之間的威壓肅殺。
毫末之間,一旦起意,便不留一絲痕跡。
甚至叫應知錯覺,她所看到的第一眼下、深藏的那處溫潤,都是假的。
應知難得的心下一抖,略有些擔憂地瞄了一眼身旁的白服小神。
只希望他不要再有什麽、激怒那位神君的言語。
趕在行周動手之前,執算很有眼力見兒地開口了。
“這位小神且注意言态。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說了,此位應家小女,該是神君的新娘。”
!
什麽?
始料未及的開展使應知一怔,為什麽這個看上去很厲害的神君,還需要來搶新娘嗎?
新娘無端被搶的白服小神,更是怒火攻心,“憑什麽?”
一句爆喝,不加壓抑地直直抛向行周。
這是悠久神齡中,第一次,有人敢沖行周叫嚣。
神儀獨絕,仍是平淡無波。
行周緩緩擡指,在執算星君驚眸大睜、暗叫完蛋時。
砰——
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神力、哐當砸向白服小神,突襲的痛感登時扭曲了他的臉色。
“呃!”
咬牙硬撐下來,只顧吞咽喉間腥湧,再睜眼,白服小神已然被打回了神明域。
“行周!”
一聲不甘而又無能的怒吼回蕩在層層雲間,經久不息。
然而,扶沓江面寂靜如斯。
在應知看去,白服神明在一股沖擊之下不見了蹤影,像是被打到神消。
!
饒是應知心有沉石,也難以再無動于衷下去,不可置信地諾問道:“神、神君?”
行周淡然掃去。
執算星君沉默扶額,別啊神君,怎麽一見面就給人新娘、留下這麽不好的印象…
“他沒死。”
看着應知一副泰然模樣、終是有了變化,行周輕嗤一笑,淡淡解釋。
“……”
連帶着執算,也暗暗松了口氣,偷偷探了探應知的反應。
還好神君沒真把那小神打死。
新娘應該沒被吓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