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元圓圓停止了所有動作,但是明顯有動怒,胸口起伏着,似乎是努力壓制着什麽。
樓遇川和譚恕予也朝那位輪椅上的人看過去,他們對視一眼,譚恕予立即轉頭,跟身邊的人交代着。
練去非湊近元圓圓,在她耳邊說:“難怪我們上次去雁回派一無所獲,原來是被藏到了何家去了。這個醜女人真是心計深沉啊。小圓圓,沉住氣,別被她帶偏了。”
元圓圓聽罷點了點頭,她現在需要的是頭腦冷靜,沉着應對。
“諸位英雄,這位,叫華青章,是二十年多前裂枭宮的人,如今練月神教的教主。”何娉婷看向元圓圓,眼神惡毒又得意,“也是裂日谷聖女的親生父親,而這位聖女的母親,就是當年裂枭宮宮主雁帶陽的女兒。”
嘩啦啦~這下不是鴨子,不是蒼蠅,是油鍋裏炸着石頭。
“什麽!裂枭宮!”
“魔教啊魔教!”
“魔教當年不是都被斬草除根了嗎?”
“看來還有漏網之魚啊!”
“那裂日谷是魔教的後代?!這還得了!”
“裂日谷也不是個好東西啊!”
“除掉裂日谷!”
“魔教不能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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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遇川看着元圓圓,心痛到不行,他想馬上不顧一切地把她擁入懷裏。但是,他們之前說好了的,無論如何,樓遇川不能跟她站在一起。
“何女俠,”馮大俠從座位上站起身,一臉難以置信,開口問道,“這真的是當年裂枭宮的人?”
“馮大俠,我敢保證他就是裂枭宮的人,他身上有裂枭宮的紋身。”說罷,何娉婷手一揮,推着輪椅的何家家仆一把拉開華青章的胸口衣物,一只青色的展翅雄鷹圖形暴露在天光下。
“确實是這個紋身!”馮大俠激動得有點手抖,“當年裂枭宮的人,确實就是這個紋身!”
元圓圓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她看到華師傅受苦受辱的痛苦,比她知道對方是自己親生父親的震驚更甚。
“怎麽樣?你難道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敢相認麽?”何娉婷沖元圓圓扯着嘴角,趾高氣揚,忘乎其形。
元圓圓沉默不語。
“妖女!你敢不敢把鬥笠摘下,讓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看看你跟這個裂枭宮的人長得多像!”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元圓圓身上。
只見她緩緩擡起手,把鬥笠取下,抓在手裏。
接近午時,陽光熱烈,雖然她的眼疾有所緩解,但是仍然受不住過盛的日光照射,她微微眯着眼睛,眼眶噙着淚水,閃閃爍爍。
“哎~聖女原來沒有被毀容啊~”
“還挺清秀。”
“長得就一般吧!”
“也是,還沒有那個男的好看。”
“看起來很俊俏,也不像妖女啊~”
“誰知道呢,也許是蛇蠍心腸吧!”
“她有點面熟啊~”
……
樓遇川看着眼含淚水的元圓圓,他的眉頭緊皺,緊緊握着身側捕快刀的刀柄。
“果然是你!”何娉婷冷笑一聲,似乎早就知道的樣子,眼神裏盡是狠毒和怨憤。
“是你!”謝丹丹、英甜甜和英蕾蕾倒是像才知道裂日谷聖女就是元圓圓一樣,非常吃驚。她們怎麽都想不到,十多年前被趕出雁回派的喪家之犬,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裂日谷的聖女,還是二十多年前裂枭宮的後代!瞬間的憤恨、嫉妒,差點兒咬碎自己的牙齒。
“你要怎麽樣,才能把華師傅還給我?”元圓圓的聲音仍舊沉着冷靜,但是因為眼含淚光,氣場無形中弱了很多。
“呵!妖女,若我要你死呢?”何娉婷冷笑一聲,抽抽面皮,
“可以。”元圓圓點點頭。
樓遇川瞬間肌肉緊繃,若不是譚恕予拉着,也許他就要飛到元圓圓身邊了。
“哦?”何娉婷反而猶豫不決了,只覺對方有詐。
“我可以死,可以遣散裂日谷。”元圓圓低頭思考了一下,“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何娉婷脫口而出,瞬間就後悔了。該死,被妖女帶偏了。
元圓圓淺淺一笑:“既然你說我是裂枭宮後人,那麽你把裂天血決還給我,并且,你要自廢武功,把雁回派修煉了裂天血決的人,都送到定波城療傷。”
比武場靜默了一會兒,又瞬間炸了。
“裂天血決?”
“妖邪心法!”
“雁回派在練裂天血決?怎麽回事!”
“聽說雁回派最近死了很多新弟子,家屬都告到衙門去了。”
“邪術怎麽能練啊!”
“要命了!”
“雁回派要被毀了呀!”
……
何娉婷這下不僅臉頰抽搐,連眉眼都抽動着。
元圓圓看着她的精彩表情,心下更加确認了自己的猜測。
其實,在上次樓遇川帶隊搜查雁回派,她看到何娉婷的時候就發覺了,她的臉頰不自然地抽動,本來以為她是因為生氣,今天再看,更加确認,何娉婷在偷偷練裂天血決,因為內功大漲,她已經控制不住體內的真氣了。
其他幾個,謝丹丹、英甜甜和英蕾蕾,症狀倒是還不明顯。
“妖女受死吧!”在衆人還在讨論魔教心法現世的時候,何娉婷抽出利劍,朝着元圓圓直沖而去。
練去非上前一步,把元圓圓擋在身後,只聽“铛”一聲,練去非手持金邊折扇,擋住了何娉婷的劍招。
何娉婷一個轉身,再次出招。練去非妖嬈地側過身,躲過劍尖,瞬間移動到何娉婷身後,沖她肝俞穴重重一擊,何娉婷立時承受不住似的,往前一撲,單膝跪地,用劍狠狠戳在地上,才沒有趴下。
事情發生的很快,謝丹丹等人反應過來,立即沖過來扶起何娉婷,帶回了雁回派陣地。
“唰~”練去非展開折扇,輕輕搖着,慢慢踱回元圓圓身邊,悄悄湊到她耳邊說:“你猜對了,她真的在練裂天血決,肝俞穴是死地。”
元圓圓擡眼,沖樓遇川看去。
樓遇川本來在聽譚恕予說話,似有感覺,他也朝元圓圓看去,輕輕一點頭。
元圓圓吸吸鼻子,輕輕呼出一口氣,往前走了幾步。
“諸位英雄,”元圓圓的聲音傳出,大家都朝她看去,“不管各位是否相信,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傳聞中被裂日谷除名的人,其實都是作奸犯科之徒,已經送到官府治罪了,梧州城府衙可以作證。我也會遣散裂日谷,不會再在江湖上出現。”
“至于裂天血決,”說道這裏,元圓圓轉身看向靈璧劍派馮大俠,“馮大俠,您是江湖中舉足輕重的前輩,也曾圍剿裂枭宮,您比所有人都知道裂天血決的危害。還請您一定要毀了這部心法,永絕後患。”說罷,元圓圓彎下腰,沖着馮大俠深深鞠了一躬。
馮大俠也拱手回禮,等于是接下了這個重托。
“還有這位,”元圓圓走向竹椅,伸手一指,“幾年前被裂日谷擒獲,當時我只知道她在練習裂天血決,并不知曉她的身份,所以一直囚禁着,以免她逃出後為禍武林。如今,我已查到,她就是列衣堂失蹤的當家掌門,特意帶來,移交給官府。”元圓圓說着,轉身朝向樓遇川的方向。
樓遇川沖身旁的人點點頭,就有兩人朝着竹椅走去。
元圓圓看着樓遇川,她彎彎嘴角,緩緩吐出口氣,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來。
事情終于要結束了,她想着。
突然,元圓圓看到樓遇川朝她直直沖過來。
同一時間,比武場內爆出慌亂和驚訝的聲音。
元圓圓只覺眼睛一花,身體被人帶着轉了幾圈,等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被人挾持着站在比武場中間。她一低頭,看到一只骷髅狀的手,正掐着她的咽喉。
樓遇川和練去非站在距離她幾丈開外的地方。
樓遇川已經抽出了刀,練去非捏緊折扇,兩人都是怒目而視地瞪着元圓圓旁邊的人。
“呵~呵~”一聲暗啞艱澀的聲音刺激着元圓圓的耳膜,她已經知道了,就是那個瘋女人挾持了自己。
“死丫頭,多虧了你的血啊,我的裂天血決就要練成了。”瘋女人的聲音很輕,只有元圓圓,不遠處的樓遇川和練去非聽到了,“我在這裏埋了火雷,等火雷一炸,我就帶你走。”
“你娘,呵,真是我的好妹妹,她竟然這麽對我!你們母女欠我的,就用你的命來還吧。”瘋女人說着,就拉着元圓圓往雁回派那邊走去。
比武場的人都你看看我看看你的,大家不知所措也不敢動。
樓遇川和練去非也一步步地跟着,盯着瘋女人掐住元圓圓喉嚨的那只手。
“娉婷,真是我的好徒兒啊,我當時收你,就是看中你的心計和手段,跟我一樣。呵呵呵~” 瘋女人掐着元圓圓,走到何娉婷身邊,沖她點點頭。
“師傅,徒兒不負您的教導。”何娉婷微微一低頭,說道。
“何娉婷,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到底誰是你師傅,你認不出來嗎?”元圓圓突然出聲,直言正色。
剛剛一瞬間,元圓圓就豁然通透了。何娉婷拜師的時候,拜的是這個瘋女人。後來,元圓圓的娘,也就是她叫英師傅的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取而代之。也就是說,只有何娉婷見過真正的英秀中,而元圓圓以及之後的雁回派親傳弟子叫的師傅,都是元圓圓的娘親,英秀中的同胞妹妹。
“妖女,你說什麽!死到臨頭,還挑撥離間!”何娉婷沖元圓圓罵道,“自從你來到雁回派,我樣樣都得讓着你,我讨厭死你了,我恨不得你去死。”
“何娉婷,你好好想想,這麽多年,教你武功,授你課業,養育你的人,到底是誰!這個瘋女人不是你的師傅!她只是在利用你!”
“啪!”何娉婷一巴掌打在元圓圓臉上,“哼,妖女,我……”
“噗!”何娉婷突然飛出去了,她趴在地上,恨恨地轉頭,指着樓遇川,“你,你!”
樓遇川收回腿,一個眼神都不給她。
“就憑你也敢打她!要不是有官府的人在,我一指飛刀咔嚓了你!”練去非折扇一指何娉婷,跳着腳罵罵咧咧。
“娉婷!快!動手!”瘋女人吼道。
何娉婷一咬牙,瞬間跳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一吹,小火苗跳了出來,作勢就要往比武場西南角的某一處扔去。
元圓圓離何娉婷最近,在看到火折子後,她趁瘋女人的注意力也在何娉婷那裏的時候,雙手抓住掐着自己喉嚨的骷髅手,往下一掰,一擰,身子一轉,瞬間脫離控制,朝何娉婷飛撲過去。
同一時間,樓遇川看到了元圓圓的動作,他離瘋女人最近,看到元圓圓脫離控制的瞬間,反手一揮,快準狠,瘋女人立時被砍倒在地,一道刀痕從右下腹橫貫至左肩,皮開肉綻。
元圓圓撲倒何娉婷身上,按住她拿着火折子的手,正好對上她的眼睛。
只見何娉婷眼裏放出精光,元圓圓一愣,就感覺腹部一涼。
原來何娉婷在看到元圓圓撲過來的時候,另一只手抽出袖子內的匕首,順着元圓圓的動作,直直插入她的腹部。
我贏了。何娉婷得意地想着。
在樓遇川揮刀砍向瘋女人的時候,練去非則跟着元圓圓沖向了何娉婷。
當元圓圓把何娉婷撞到在地,捏住她拿着火折子的手時,練去非正好趕到,一腳踩在何娉婷的手骨上,“咔嚓”一聲,手骨碎裂,火折子也熄滅了,何娉婷痛呼一聲。
練去非又一揮折扇,何娉婷的喉嚨瞬間被割破,她“呃”一下就斷了氣。
血珠飛濺到元圓圓臉上,黏膩惡心,元圓圓急促地呼吸着。
練去非趕緊把趴在何娉婷身上的元圓圓扶起,看到她腹部的匕首時,陡然大驚失色,失聲吼道:“小圓圓!”
“啊!啊!啊啊啊~~”事情發生得太快,幾個呼吸間而已。這時,離得比較近的謝丹丹、英甜甜等人才爆發出了尖叫。
樓遇川沖過來,看到元圓圓腹部的匕首,來不及心痛,彎腰抱起她,對練去非和将将跑過來的譚恕予說:“這裏教給你們了,我帶她去治傷。”
“好!”譚恕予鄭重點頭。
說罷,樓遇川長腿一邁,衣擺飛揚,如一道白光沖出比武場,朝着川滿園飛奔而去,那裏之前已經住進了幾位從定波城請來的大夫和高手。
元圓圓呼吸急促,她知道自己被樓遇川抱在懷裏。
陽光很刺眼,耳邊風聲呼呼。她聽到樓遇川的心跳,強壯有力,他的臂膀也令人安心,可以放縱自己沉淪下去,她突然感覺四肢百骸都輕飄飄的。
元圓圓想寬慰樓遇川,叫他不要着急。她吃力地擡起手,撫上他的臉頰,入手卻是一片冰涼濕冷。
是樓遇川的眼淚。
元圓圓瞬間心疼不已,她實在是看不得樓遇川的眼淚。她自己也流下淚來,陽光刺眼極了,她努力眨眨眼,眼前依舊一片炫光。
“遇川,別哭。”元圓圓已然氣力不濟,仍努力說着。“我不疼,一點兒都不疼,我只是,有點兒困。”
“阿元,再堅持一下,川滿園有大夫,我們馬上就到了。”樓遇川的聲音被風吹着,斷斷續續,元圓圓聽不真切。
“遇川,我還沒有說過,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遇川,我不想再讓你孤單,有鐘意樓,有川滿園,還有我也會陪着你……”元圓圓在心裏接着說——我可以化為空氣、流水、植物,化成天青、月白、嫣紅、黛藍,化成你所愛的一切,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樓遇川的聲音已經破碎不堪了,他只想再快一點。
“遇川,我心裏,也有,鐘意樓,種滿了鮮花,通通都給你,只為你開放……”元圓圓說着,力氣耗盡,撫着樓遇川臉頰的手,垂了下去。
“不要再丢下我!”元圓圓最後聽到樓遇川這麽說,他的聲音似乎是從靈魂發出的,比荒涼更荒涼。
哎~我怎麽舍得。元圓圓在心裏嘆息着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