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迫在眉睫
迫在眉睫
賀惜在與時憫對掌的瞬間蹙了蹙眉,掌力散去,她被沖出數丈,淩空甩袖擊中樹幹,這才穩住身體踏上枝幹落定。
時憫不比她好上多少,強勁的沖擊力使她疾速往後飛退,快要落地的時候,被朔溟撐住,兩人又一齊滑退數丈才停下。
時憫嘴角落下一道鮮血,擰眉望向樹上的人影。
朔溟再也顧不得其他,拽起時憫的手便将她背在背上,不管是否會被追上,用最快的速度逃離樹林。
賀惜并未去追,方才一掌使得她體內氣息不穩無法強追。
而且,她與時憫并無仇怨,只是想試探她的能耐,她已經得到了答案。
休息片刻,賀惜轉身飛走,她還要回九重霄雲禀報此行所獲。
朔溟背着時憫無處可去,逃至山崖邊,時憫拍了拍他的肩。
“放我下來,她不會追來的。”
朔溟聽見她的聲音停下腳步,但并未放下她,“你怎知她不追來?”
時憫道:“以她的能耐,若真要追,你也躲不過她。”
朔溟想了想,這才将她放下,又道:“你得罪了那人?她為何對你下此重手?”
時憫嘆息道:“我與她并不相識,談何得罪。”
朔溟奇怪道:“你們不認識?”他不禁打量時憫,“可是你從前還做了其他什麽害人之事,被人尋仇上門。”
時憫嘴角一抽,道:“原來我是這樣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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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溟想不出其他原因,但眼前的人做的事他記得清清楚楚。
時憫擺擺手不在意,道:“魍魉河畔是不能再留了,去渡口搭船怕也不方便。”她看向朔溟,“你體力如何?”
朔溟一愣,看了看自己,道:“還有七八分力氣。”
時憫點點頭,指着前方的大樹,道:“砍下兩棵樹做木筏,我們自行渡河。”
朔溟從未做過這般活計,抿了抿唇,道:“可行嗎?”
時憫看出他的局促,道:“這有何難,我說,你照做。”
峭壁之上的樹林裏發出一聲巨響,一棵百年樹木變作木材,在朔溟的手中,劈成幾段,合綁在一起。
時憫看着成果,點了點頭。
木筏不大,卻足以容下兩個人,但荒山野嶺找不到一張大布,沒法做帆。
時憫走近崖邊往下看去,崖下風浪拍打礁石,好在河面上的風不算太大,足以一試。
将木筏推下峭壁,時憫看向朔溟,道:“下水。”
朔溟望着約莫五丈高的斜坡崖壁,道:“你的傷不要緊?”
時憫道:“我看着很弱?你可以試試,我依然能殺了你。”
朔溟閉上嘴,率先滑下崖壁,再躍身跳上河面的木筏。
待他站穩後,轉過身,便看見紅色身影飛落而下,腳尖落在竹筏一角,往前踏了兩步站定,驟然出現在他身前。
竹筏一面受到重量下壓,對角在波浪中翹起,激起大片水花,河水又從半空墜落,像是落下一場瓢潑大雨。
時憫反應迅疾,伸手一擡,河水立即被隔絕于頭頂上,水簾映射陽光,透下七彩光斑。
時憫再揮手一扇,河水盡數落回河面,木筏平穩下來,跟随波浪起伏。
嘩啦的水聲讓朔溟反應過來,他和時憫的距離近在咫尺,感覺自己呼吸加重,心跳加快,似乎要被聽見。
他倏地轉過身,與時憫隔開兩步距離,但沒法更遠。
時憫瞥了他一眼,感到莫名其妙。
自顧自坐下,環視一周,施法調轉木筏朝向,順着水流,往河畔對岸而去。
魍魉河自昆侖墟奔流而下,貫穿南北,河道寬闊,支流衆多,水流有急有緩之處,變幻莫測。
木筏在河面上漂流一段時間,全憑時憫法力控制朝東岸靠近。
經過一道大彎後,河道突然下沉,水流變得湍急,河面浪濤洶湧,木筏在浪中颠簸,難以控制。
時憫臉色微沉,朝朔溟道:“起浪了,小心些。”
朔溟思緒沉積,這時才回過神,感受到身下木筏起伏逐漸強烈,似是搖搖欲墜。
“該怎麽辦?”
時憫道:“先助我一齊沖出這段河道。”
朔溟鄭重颔首,依時憫的吩咐,使出魔氣破開浪頭,讓木筏得以快速通過。
然而河面上風浪愈發來得猛烈,小小的木筏在洶湧的浪濤裏沉沉浮浮。
一道道大浪席卷而來,拍向木筏。
朔溟一人力量有限,無法抵擋全部浪濤,兩人身上盡濕,卻也無暇理會。
時憫頂着波浪,加速驅使木筏,法力不斷流失,逐漸力不從心。
她望着前方,再繼續下去,木筏會被沖散,只能放手一搏。
“朔溟!”時憫喊道,“前方河道有分流口,我們往那處去!”
“我知道了!”朔溟應聲,魔氣劈開木筏前的河道。
河水被截成兩段,時憫發揮最後的力量,将木筏轉向分流口,一鼓作氣沖出主道大河。
尾波餘浪拍向木筏,臨時做成的木筏使命已盡,在一個接一個的浪頭下分崩離析。
時憫和朔溟先後沉入河底。
堯金牙行外的圍觀群衆已被驅散,野豬妖的屍體擡入牙行。
屍體周圍,站着幾道身影,除了金皓以及不久前被常淳帶回來的常熙,另有妖王手下糾察使木魁,乃是一只青面狼妖。
黑衣牙儈向木魁說明今晨在牙行外發現野豬妖屍體時的情形,又道:“這位金光門常熙道君夜裏曾在陶然樓與他有過打鬥,老黑背上的傷不會有假。”
還未說完,常熙已經急道:“我沒殺他!”
一旁的金皓瞥了他一眼警告,常熙這才憤憤地閉上嘴。
牙儈朝金皓微微俯身致意,接着道:“不過,老黑背上的傷并非真正的死因,死因乃是他體內妖丹盡碎,請糾察使探查定奪。”
常熙聽罷低低哼了一聲,金皓站出來道:“此乃發生在魍魉河畔的案件,本該由你們妖王管轄。但事情牽扯至金光門下,我希望糾察使能還常熙清白。”
木魁眼神犀利,看向衆人,道:“真人如何肯定你們門下弟子非是兇犯?”
“你這話是何意思?”常熙怒道,“我昨日是跟他打了一架,已分了勝負,在那之後再沒見過。何需多此一舉,再去殺區區一只野豬妖?”
木魁道:“我來時聽見一些流言,你們曾與老黑起過沖突。适才牙儈所言你也承認,目前為止,你最有嫌疑,還是先同我走一遭訟議臺。”
常熙連忙看向金皓,求救道:“昊晖真人!”
金皓出手擋在常熙身前,道:“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便要拿我門人去判罪之地,糾察使是否太不把金光門放在眼裏?”
木魁稍稍收斂狂氣,道:“在下自然不敢。”
一旁的牙儈斡旋道:“不如這樣,讓道君留在牙行中,糾察使便可放心前去調查,如何?”
金皓退讓一步,道:“可行。”看向木魁。
木魁沉吟道:“如此在查明之前,這位道君便勿要再跨出此門。”
常熙才從生死關前躲過一劫,憋了一肚子氣,此刻竟又被一只狼妖欺壓,越想越是火冒三丈。
他攥緊拳頭,看着木魁轉身離去,忽然叫道:“等等,我知道一人有嫌疑!”
木魁回頭問道:“誰?”
常熙怔了片刻,道:“那人名字我不知道,但她極大可能是與金蟾妖一夥的!”
“金蟾妖?”木魁詫異道,“你是說金蟾大王還是其子金耀?”
常熙道:“沒錯,就是金耀!”
木魁好笑道:“道君莫要信口雌黃。魍魉河畔誰不知金耀性情溫和,怎可能殺害無辜妖怪?”
常熙哼道:“有何不可能?他不動手,也能讓人替他動手,說不定便是要嫁禍于我。糾察使不會怕了金蟾大王,不敢去捉拿金耀吧?”
木魁道:“休要大放厥詞!我自會前去質詢。”
尋到金耀時,他正在魍魉河渡口岸邊獨自靜坐。
木魁來到他身旁,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大河,問道:“金耀公子是想坐船渡河?”
金耀回過神,擡頭看向木魁,道:“糾察使怎有空來此?”
木魁道:“你可知今日發生一樁命案?”
金耀想了想,道:“似有聽聞。”
木魁道:“金耀公子沒話想說?今晨寅時你身在何處?”
金耀忽然一呆,垂下眼眸,沉默無言。
木魁坐到他身旁,道:“有人說,這樁命案或許與你有關。”
金耀這才微微一動,道:“什麽?我……我不知道。”
木魁眉尖一蹙,道:“恐怕公子要跟我走一趟了。”
木魁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拎起來,就要帶他走,倏忽眼前出現一道白影。
木魁握住背上一柄九環刀,道:“你要攔我?”
白影看向木魁身旁的金耀,點了點頭。
金耀見他們起沖突,趕緊喝止:“別動手!初蒙,我随糾察使去一趟說清情況便是,不礙事。”
白影這才退開讓出道路,不過仍然跟在金耀身後,像是一條尾巴。
堯金牙行內,金耀看見了那具野豬妖的屍體,低迷的情緒更加頹靡。
常熙撇了撇嘴角,譏諷道:“何必如此假惺惺,你倒不如跟糾察使交代,如何與人勾結害了一條性命!”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在說自己。
木魁看着金耀,問道:“金公子,你有何解釋?”
金耀緩緩站起身,看到常熙,讓他想起被奪走的駐顏龍涎。眼下,他竟然還污蔑他與那人同流合污。
金耀苦笑,有些後悔道:“道君這條命為我所救,可惜木已成舟,不可更改。”
“你!”
常熙聽出他話中之意,差點吐出一口血來,狠狠地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