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亡威懾
死亡威懾
面前的容顏漸漸清晰,朔溟回過神。
時憫看着他,“清醒了?”
朔溟眨了下眼睛看向四周,他并不在閻羅殿,而是在堯金牙行。
“方才那是……”
時憫道:“是九葉無憂花的影響,會讓人感知死亡。”
朔溟心有餘悸地嘆出一口氣,看向時憫的眼神微變。
“怎麽,想起那一天了?”
朔溟撇開頭,沒有回答。
時憫也沒再多說,她的目光轉向其他地方。
寶閣內,此刻從九葉無憂花影響中回神的人并不多,其中有一位卻是出乎她的意料。
正在此時,恍恍惚惚像是沉睡的人群裏,一道青衫身影突然扭過頭,似乎察覺來自背後的目光,與時憫四目相對。
那是一雙如同古井般的眼睛,此刻眼神卻露出一絲淩厲。
時憫也沒有回避視線,她竟然才注意到今晚來人之中有如此神秘莫測的修仙衆,着實令她驚訝。
此人氣息沉穩,看不出修為,沒有華麗的着裝,也沒有高調的做派,藏在人群中,不容易被注意。
而正是這樣的人,在鳳燎顯現九葉無憂花後,除了有所準備的牙行之人,第一個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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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站在閣內兩端,遙遙相望,許久,才緩緩錯開視線。
漸漸的,開始有其他人察覺異常。
赤炀驚醒時微微怔愣,立刻看向案臺,想不到還有比他的蠱惑術更厲害的幻術。
不,不該說是幻術,而是那朵花散發的氣息攪亂的精神,使人幻想死亡。
那朵花竟真的來自九幽地獄!
赤炀難以置信,但眼見為實,容不得質疑。
可九幽地獄之物毫無預兆出現于三界,不知意味什麽,又将會産生何種影響。
稍晚一些,金皓也從幻覺中醒來,他差些以為要被九葉無憂花帶來的死寂力量殺死,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金皓轉身看向其他弟子們,他們還沉浸于死亡幻象之中。
“二當家,”金皓朝鳳燎望去,“這是賞寶會,不該開這般玩笑。”
鳳燎看向他微微一笑,道:“昊晖真人誤會了,稍後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說罷,她朝黑衣牙儈颔首示意,牙儈退去。
不一會,一股清香傳開,氣味逐漸充斥樓閣,所有人緩緩蘇醒。
“怎麽了?”
“發生何事了?”
如夢初醒的人們眼前景象變幻,猶如地獄般陰沉、痛苦、殘酷的畫面,像是一陣風似的吹散無蹤。
常熙猛地驚醒,幻象裏他與同門共同布下的法陣眼見便要破碎,死亡降臨之際,畫面崩壞。
他看見金皓站在身前,想起他這是在賞寶會,終于松了口氣。
“昊晖真人,您沒事……我也沒死……”常熙摸摸自己後怕道,“究竟怎麽回事?”
鳳燎面帶微笑回到中央位置,劃動手中玉尺,閣內豁然明亮。
“諸位感覺如何?”
她的聲音像是琴聲般穿透樓層,在場的人心神一震,徹底清醒。
“二當家,你們搞的什麽鬼!”
“就是!方才那些都是……假象?”
鳳燎笑笑,道:“是否假象諸位心中自有判斷,這并非作怪,僅是我們今夜這件寶物的一點特別之處。”
四周喧嚷嘩然,紛紛議論各自經歷的幻象,死亡的感覺無人幸免。
鳳燎沉靜片刻,又道:“今夜之前,無人知曉九幽地獄為何恐怖,今夜之後,天下皆知何為真正的地獄之寶!”
在場之人有秉着看熱鬧的心情前來一觀所謂的九幽地獄寶物,認為堯金牙行近些年轉盛而衰,因而才時隔多年強辦賞寶會,誇下海口,此時卻啞口無言。
鳳燎朗聲道:“那麽由我向各位隆重介紹,這便是來自九幽地獄的九葉無憂花!”
話音落下,喧鬧聲赫然停止,眼神凝滞。
案臺之上,一朵黑色的花枝懸浮半空,五片暗紫色的長葉向中間圍攏,将花苞裹在其中,四片短葉向外垂落。
死寂的氣息在花苞內流轉,隐隐順着花瓣經絡向下,彙攏于黑莖,再回入花苞之中。
經過方才的幻象,無人再懷疑這朵看似奇詭的九葉無憂花的真假,只怕再陷入死亡恐懼。
鳳燎很滿意衆人的反應,她擡手一揮,案臺上升起一道符咒,将花朵封入其中。
目光環顧,鳳燎微笑道:“堯金牙行,天地奇珍,賞會即開,何愁無寶!”她緩緩走到案臺一旁,“諸位,想要私藏此朵無憂花,唯一條件,抵擋死亡的恐懼,摘下它!今夜在場所有人都可一試,請吧。”
說罷,鳳燎眼神示意黑衣牙儈,牙儈護在案臺前,等候屬意之人。
鳳燎已經開下條件,不少人躍躍欲試,但一想起方才經歷死亡的感受,卻又不敢上前。
常熙同樣心動,但他自知深淺,何況還有金皓在場。
“昊晖真人,這花詭異,又是出于九幽地獄,若被他人獲得,恐用于針對我們雲階月地。”他瞥一眼金皓,“是否要去……”
金皓視線射去,眼神淩厲,常熙吓得不敢說下去,片刻後便聽到:“今夜還有時間,不急于一時。”
常熙颔首道:“是,可讓其他人試探。真人思量周全。”
寶閣內燈火通明,有自知之明的小妖們知曉自己絕無機會,不如前往陶然樓趁着最後一夜一醉方休。
牙行似乎也早有預料,在樓內預備下了豐盛的食物和美酒。
頃刻間,一樓大堂已成為了喧嚣歡鬧的海洋。
一抹綠衣出現在角落酒櫃之下,他抓着酒壺,對着喉嚨仰頭便是灌下一大口。
常熙帶着其他人下樓,打算放松片刻,以趕快忘記方才的驚懼。
正要去拿酒,腳下忽地受到阻礙,他低頭一看,看見是個酒鬼。
常熙感到不悅,一把拎起對方。
“我以為是什麽人!原來是區區蛇妖。”常熙低嗤道。
然而青蛇妖搖頭晃腦,根本沒聽見他的話,自然也就沒理會。
他只想喝酒,可身體被常熙擒住,只得手上掙紮搖晃。一個不穩,酒壺裏的酒洩了出來,竟是全部灑到常熙身上。
常熙更是怒不可遏,立即将青蛇妖狠狠甩到地上,氣道:“你!你竟敢潑我身上!”
他惱怒地就要動手,被身邊的師弟攔下。
周圍已經有人朝他們看來,認出他們乃是近日在魍魉河畔出了名的金光門修仙衆。
其中一只野豬妖大步撥開人群走來,盯着他們道:“又是你們這群人!這裏不是你們的雲階月地,這是魍魉河畔,容不得你們天天放肆!”
常熙認出他,嘲笑道:“原來是那日不敢直面我們真人,灰溜溜逃走的野豬妖啊!”
野豬妖早已看他不順眼,這時又聽常熙提起那日之事,更是憤懑,低吼道:“金閃閃性子好不跟你們計較,你們得寸進尺。眼下還要欺負一個醉鬼,我老黑可不再慣着你們!”
一聲怒吼驚起駭浪,周圍群衆趕緊撤退幾步。
常熙眯了眯眼睛,他正愁無處發洩,大喊一聲:“來得好!”
腳步一跨,翻手運轉法力,一掌拍散沖天而來的妖氣,騰挪步法,朝着野豬妖攻去。
一人一妖竟就在樓內大戰起來。
野豬妖并非泛泛之輩,他的拳頭極硬,即便面對修為不低的常熙,一時半刻也未落下風。
常熙沒想到看似魯莽的野豬妖實力不容小觑,招式兇猛,招招幾乎都奔着他的身體弱勢而去,但也僅限于此。
步法變化,常熙已翻身繞到背後。
野豬妖卻因慣性往前未能扭轉身體。
常熙勾起嘴角,大喝一聲,使出他的拿手招數:“金光催朽掌!”
一掌落下,勝負既定。
大堂內鴉雀無聲。
片刻後,野豬妖轟然倒地,背脊斷裂,昏死過去。
其他小妖見狀再也不敢多說什麽,望了幾眼場面,紛紛退走。
酒櫃旁只剩下金光門衆,常熙轉身回首,幾位師弟師妹已看傻了眼。
“師兄,昊晖真人若是知道,定會責罰我們的。”
常熙哼了一聲,道:“是那只野豬妖先出言不遜,真人通情達理,不會怪我們的。”
說着,他的眸光瞥見躺在地上的青蛇妖。
青蛇妖看上去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身體微微掙紮,似又要起身。
“常淳,我想到一個有趣的主意。”常熙望向身邊的師弟道。
師弟一愣,看了看青蛇妖,又看向常熙,“師兄想做什麽?”
寶閣中,時憫等了一段時間不見有人前去摘取無憂花。
關注的青衣女子遲遲不見動作,更別說其他人。
朔溟見狀問道:“你也想要那朵地獄之花?”
時憫道:“不。”
朔溟道:“那還在等什麽?”
時憫道:“我以為至少有人想要嘗試一番。”
朔溟道:“方才那般仿若真實的死亡體驗,我想沒人願意再試一次。”
時憫道:“是麽,我以為那些人不同。”
朔溟奇怪道:“哪些人?”
時憫還沒回答,樓道傳來聲響。
只見一道搖搖晃晃的綠色身影踏入閣中,他每走一步,都仿佛都要摔跤,然而遲遲并未摔倒。
綠色身影一直走到了案臺前,身體一晃,被黑衣牙儈扶住。
牙儈問道:“蕭公子可是要嘗試摘花?”
青蛇妖腦袋一墜,似是點了頭。
牙儈又道:“那麽請公子做好準備,陷入幻象而未摘下花則為失敗。”
說罷,他退開一步,揭下案臺上的封字符咒。
同時,圍繞案臺,升起一道法陣,隔開空間。
仍留在閣中的人對于第一個上前的妖怪另眼相看,十分好奇他可以做到怎樣的地步。
時憫的注意力卻不在青蛇妖身上,她察覺到樓閣外去而又返的幾個金光門衆,微微蹙眉。
她遠遠的就已聞到青蛇妖身上的酒氣,說明他并非清楚知曉自己在做什麽。
那麽眼下異常舉動便另有文章。
朔溟也發現青蛇妖的不對勁,“他怎麽來了?”
時憫道:“看來有人坐不住,只是不敢第一個出頭,卻讓一個酒鬼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