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人三殺
一人三殺
夜,很黑。
尤其是魔域的夜。
但對于時憫而言,她正需要這份黑暗。
月黑風高時,最适合殺人。
不過,她要去解決的是四方魔君之一,實力不容小觑。
但風險與收益并存,相對的,殺了他收獲的功德會更多!
她需要這份功德。
時憫悄然穿梭于魔宮內,系統不合時宜地發出提醒:“宿主,您千辛萬苦才回來,第一個目标便是森羅魔君,是否太過冒險?”
時憫:“我就是要出其不意。況且,你不該高興若我殺了魔君,累積的功德更多嗎?”
系統:“我很高興。我也擔心宿主敗落,便沒機會再添功德。”
時憫:“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你跟随我許久,該了解我。祈禱我順利完成吧。”
系統:“……”
系統:“宿主,願您此行成功。”
幾個呼吸間,時憫已躲過守衛來到魔君的寝宮之上,她埋伏于屋頂脊背,緩慢靠近屋檐。
魔君寝宮設防了結界,時憫剛要觸碰,又收回手,捏起一顆小石子彈去,靜夜裏發出一聲微不足道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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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欲睡的守衛打了個哈欠沒有注意。
自從魔域在四方魔君管治下,已經度過了相安無事的數百年,雖仍與仙門對立,但雙方立下了不攻契約,之後沒再發生大規模争戰。
守衛的任務逐漸松懈,因為沒人敢傷害魔君。
魔君是魔域中至高無上的強者,根本無需他們保護,至少這時的他這樣認為。
黑夜裏悄無聲息飛出兩道暗痕,準确無誤地擊打在守衛的脖頸後,下一刻,寝宮前的兩個守衛身體僵直,阖上了眼睛。
時憫勾起嘴角,快速翻下屋檐,指尖捏訣,發動法力,眨眼間突破身前的結界,如同鬼魅一般降臨至寝宮門口。
月華被雲層遮蔽,影子與黑暗融合。
時憫推開門,踏入宮殿,反手将門關住。腳下法力如水一般流淌開來,浸潤黑玉石磚地板。
華麗的床榻之上,懷抱魔族美人安睡的魔君敏銳地感知到屋內氣息變化。
“什麽人!”
魔君豁地起身,驚醒身邊的美人。
美人睜開微紅的眼睛,立即吓了一跳。
她看見有道黑影挂在梁上,手腳慌亂,急忙攥緊蓋在身上的綢緞寝衣,躲入魔君身後。
與此同時,如寒冰般冰冷的聲音落下:“我的目标乃四方魔君,若想活命,趁早離開!”
美人身體抖了一下。
“宵小之徒,狂妄自大!”
魔君怒而起身,周身黑氣盡顯,不知何時已手持黑金亡戟,臂力一甩,刺向房梁。
時憫翻身而落,魔君也跳下床來,倏忽之間,已相互交鋒幾個回合,不分上下。
雙方錯開距離,相隔丈遠,形成對峙。
“有點能耐,本座今日便要看看,你究竟是何人!膽敢只身闖入本座寝宮!”
魔君握緊黑金亡戟,百斤之重的武器柄尾重重杵到地板,黑玉石磚震得粉碎,裂痕一直延伸到時憫腳下。
時憫反而彎了彎嘴角,手上快速施法,瞬息地面浮動升起一道巨大的法陣,法陣發出微微的紫光,将魔君困于其中。
魔君這才發覺他中了計,使勁掙紮,卻感覺腳下似乎被無形的繩索緊緊勒住,身上愈發無力,手指松懈。
黑金亡戟摔落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時憫啧了一聲,這樣的動靜還是太大,稍遠些的守衛很可能聽見,她必須速戰速決。
身影閃動之間,她已經來到魔君身後,剛要動手,床榻邊傳出響動。
魔族美人吓得一張臉煞白,腳底發軟,根本無法自行離去。
“真是麻煩。”
時憫手掌翻動,美人的身體忽然不由自主地飄起來,盡管她在反抗,還是被一股強大的法力牽引來到時憫身前。
時憫眼睛一轉,朝她低聲道:“借你的魔氣一使。”
“不……”
魔君喉間擠出聲音。
然而攜帶魔氣的法力已纏上魔君,下一刻便貫穿他的胸膛,生生擊碎了魔族的力量來源——位于心脈下的一顆魔核。
如此一來,性命便到了頭。
美人暈倒過去,魔君的生命力迅速消散,眼前閃過曾經意氣風發時的征伐畫面,他還有許多未完成的事業,怎麽能死在不明不白之人的手上?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殺我!”他吐出最後一口氣。
時憫蹲下身看着他,冰冷微笑道:“為了功德。”
與此同時,腦海裏系統響起提示:“恭喜宿主功德+100!”
魔君殒命,死前一雙眼睛睜得極大,他沒有聽見時憫的下半句話。
“……也為了複仇,我已經等了一百多年。”
時憫站起身,看着魔君身邊昏迷的美人犯了難。
“若我把她丢在這裏,她肯定會背上謀殺魔君的罪名。”時憫問系統,“讓人替我背鍋會減功德嗎?”
系統:“暫時無法判定。”
時憫就知道這種時候問系統沒有意義,可她身邊沒有可以說話的人。
撓了撓頭,在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前,時憫嘆了口氣,還是帶走了美人。
遠離魔君宮殿,時憫尋了處無人的偏僻角落,扔下魔族美人,翻身跳上高處,望着寝宮方向。
幽暗的宮殿亮起幽冥之火,藍色的火光如潮水般朝寝宮聚攏,焚毀寂靜暗夜。
不知是魔君驟亡的消息實在駭人還是其他原因,這一夜,魔宮內竟再無其他動靜。
天明時分,時憫已混入一支将要出城的游商隊伍裏。
城門果然緊閉,出城需要魔族高層将領的森羅令。
一支游商,顯然不會有如此貴重之物。
時憫正要想其他辦法時,隊伍突然動了。她微微挑眉,重新躺回裝載貨物的板車上。
能省力則省力,是時憫的行事準則。
因為,她的精力要用在積攢功德上,才足以去殺死一個人,一個舉足輕重的人。
時憫對系統說:“下個目标,我定好了。”
系統:“是誰?”
時憫忽然笑了一下:“你猜一猜?”
系統:“……”
時憫嘴角的笑化作一聲短促的嘆息:“你終究不是人。我好像忘記跟人說話的感覺了。”
系統:“……冥羅魔君?”
時憫:“……”
遲來的反應讓時憫失去了繼續對話的興致,她扭頭看向遠方。
魔域裏的風景十分單一,光禿禿的山,光禿禿的樹,以及光禿禿的長刺的草木,很容易看倦。
不過時憫卻看得津津有味,她太久沒有看到不一樣的景色,即便仍然枯燥乏味。
看得多了,時憫發現四方魔域的景色還是有些許差別。
但對現在的她都不重要。
踏入閻羅國時,時憫還來不及欣賞無垠風光。
已經有三位魔君接連死在她的手中,魔域震動,人心惶惶,讓貧瘠蕭瑟的大地籠罩一層陰雲。
時憫走在大街上,心裏想的是還有最後一位魔君的命沒落在她手上,等同于殺死魔君的功德還未到手。
她可不會放過如此大量的功德。
而街上的其他魔,則是心神不寧,惴惴不安,恐懼在蔓延。
他們知道,接下來該輪到他們的魔君了——閻羅魔君。
沒有任何平和的土地臣民會盼望自己的君主莫名而亡,但此刻的魔君宮殿裏,從未如此喧嘩熱鬧。
有人将死亡的目光射向王座下的一個魔。
兄弟手足,在面臨權力與生死抉擇之時,很少能夠按捺得住。
很不幸,朔溟便是被送上死亡之路的那一個。
坐在閻羅殿魔君王座時,朔溟反而靜下心來,座下的王位以如此令人發笑的方式落到他手中,那麽在死之前,他要做一件事。
将死之魔的話比任何時候都管用,至少在這一時刻,他親愛的兄長朔滄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王座上的朔溟笑了,王座下的閻羅臣子将領看到他的笑,突然感到一絲涼意。
涼意轉瞬即逝,他們的眼神又變回看向死屍的眼神。
夜深人靜,最精彩的戲劇已落下帷幕,群客散場,僅留下這出戲裏被抛棄的一只可憐的魔。
大殿的門悄然無息打開又關上,朔溟不知道眼前的人何時出現。
在他回過神來時,便看見一身黑衣的人站在門扇下。
巨大的門扇襯得來人身形清瘦,臉上沒有任何修飾,露出原本的面目,一雙眼睛尤其深邃鋒利。
人類?
朔溟心中微微一驚。
他怎麽也沒想過,收割三位魔君性命的竟會是一個人類!
他許久沒有見過人類,但看見時憫的一剎,朔溟知道,他完了。
時憫一路毫無阻礙地進入閻羅殿,在看見王座上的這位魔君時,眉頭一蹙。
“是他嗎?”時憫問系統,“他看上去……很弱。”
系統:“宿主,殺他無法積攢功德。”
時憫懂了,她收回目光,轉過身要去開門,背後傳來一道啞聲。
“你、你不殺我?”
時憫停住步伐,回過頭,像是看一只落水的小獸。
“你想我殺你?”
時憫感到好笑,死在她手裏的三位魔君,沒有一個不想求生,但還是命喪黃泉。
她記得他們死前難以置信的眼神。
而眼前這只魔,竟然在求死。
他的眼睛灰暗,放棄掙紮,完全沒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時憫嗤笑一聲,冷冷道:“殺你沒功德,我不費那功夫。”
朔溟僵硬的身體微微一動,他擡起眼睛,密長的睫毛跟随顫動。
這個連殺三位魔君的人類竟然連動手都不願意。
是因為他弱小地毫無價值嗎?
朔溟想笑卻笑不出來,他明明保留了一條命,可卻比死去更難受。
心髒像是被重重錘擊一般發疼,朔溟張了張口,人類已經消失于大殿門口。
他摔下王座,蜷縮身體,一如他出生時的模樣。
弱小,可憐,被人摒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