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秦恣還是第一次看見盛行意這副模樣。
盛行意還沒有很清醒, 說話的聲音比平日更輕柔一些,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層淺淺的很容易就撥開的霧, 于是就連說出來的話也像一朵朵的雲。
看上去輕飄飄的,可卻很難讓人忽略。
“誰說的?”秦恣的眉頭一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輕快,“我只是回雲城,不是死了。”¤
但盛行意沒有因為她的玩笑話而綻放出微笑,相反,眼神更清明了一些。
秦恣看着她, 抿着唇,沒讓自己的情緒外露太多。
她想,自己對于盛行意而言, 或許是一個很難得的朋友,因為盛行意截至目前的人生, 好像一切都在被掌控,而自己從遇見她起,就是支持她脫離掌控的人之一。
她們認識不久,但也一直都算聊得來。
而如今她就要離開西城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相見。
距離在一定程度上是很會消磨感情的,否則關于“異地”也不會是那麽熱門的議題了。
更何況她們即将是異地的朋友。
并且秦恣不得不承認的是, 自己和賀蘭馨認識這麽多年, 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各自的城市,帶來的感覺跟現實中見到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一時間氛圍默了下去,只有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聲音鑽進她們的耳朵裏。
過了不知道多久,或許也就十幾秒, 也可能有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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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行意才吸了口氣,揚了揚唇角, 将這個話題給移開,問:“我也不困了,一會兒我們就回去嗎?”
“好。”秦恣點頭,“那我去還帳篷。”
“一起。”
還完帳篷就到外面的停車場,秦恣沒堅持着,她坐上了副駕駛,這邊停的車比上午來的時候還要多一些。
白色小轎車穿過停車場彙入了外面的主路,平穩地朝着民宿的方向前進着。
秦恣在副駕駛坐着,她沒什麽表情,單手撐着自己的腦袋,就低着頭看着今天拍的照片。
她翻來覆去地看,視線總是落在盛行意的背影上,而不是關于農場。
表面上,她卻冠冕堂皇地道:“拍的照片和視頻真多啊,我回去還要再篩選一下,争取今晚就把視頻剪出來,等到明天正式營業了我就直接發送。”
“好。”盛行意也很捧場,“我會看的。”
“播放量 1。”
只不過聊天也斷斷續續的,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萦繞着。
回來的時候沒堵車,而且遇到的紅燈還很少,一個小時出頭她們就到了。
等從停車場走回民宿,黃昏也悄然降臨在她們的身後。
賀蘭馨和秦放都沒在院子裏,只有兩個游客在涼亭那裏擺着姿勢拍照。
秦恣停下腳步,她笑了笑,問:“你回去以後還要磨銅鏡嗎?”
“磨。”
“那要是能照到物品了記得告訴我一聲,我看看效果呢。”
盛行意颔首:“好。”
“那……”秦恣指了指樓上,“我就先回房間了,對了,謝謝你,盛行意,今天又是當小助理又是當模特小姐的。”
盛行意攥了攥手中的傘,失笑着搖頭:“不客氣。”
秦恣“嗯”了一聲,不再多說。
落日映在左棟的窗子上,燦爛如火。
秦恣上
了二樓,這次她沒吵着陽臺的方向看過去,徑自走過去輸入了密碼開了房門。
等回到了房間,她的臉色徹底垮了下來。
對于回雲城這件事,本身她都沒有那麽堅定,可随着跟盛行意的接觸,她怕自己之後會越陷越深,那還不如早早地就靠距離抽離來得實在。
不難看出來盛行意也會不舍她,可這個“不舍”的成分跟她是不一樣的。
秦恣現在一想到盛行意下午的眼神和口吻,呼吸就有些窒住。
她垂下眼睑,緩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從這樣的情緒裏剝離出來。
-
到了晚上,秦放待在了秦恣的房間,姐妹倆靠在一起看着機票,看什麽時候回去比較合适。
秦放本來還以為姐姐還要過陣子才回去,沒想到是跟自己一起回去的,于是非常驚喜,表示回程的機票錢由她來出,要給姐姐買頭等艙。
秦恣:?
秦恣忍不住捏了捏妹妹的臉,說:“想都別想,我倆就經濟艙。”
秦放:“好吧。”
最後她們買了19號中午的票,這樣早上還能自然醒,到達雲城的時候時間也不會太晚,一切都剛剛好。
買完票,秦恣思索了一番,把截圖小窗給了盛行意。
秦恣:【買好票了!】
她問:【我到底要不要提前告訴蘭馨呢?】
幾分鐘後,她收到了盛行意的回信:【那為什麽要提前告訴我呢?】
秦恣盯着這行字,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難道說告訴你是因為我要給自己不斷洗腦即将分開這件事嗎?好提前适應嗎?
怎麽可能。
秦恣把自己耳邊的頭發捋了下,随後指尖在屏幕上點着輸入法,回過去:【是哦,我應該同時告訴你們的。】
她說:【既然如此,那我今晚就跟蘭馨說好了。】
盛行意在房間看着秦恣發來的消息,雙唇抿成了直線。
友情也分等級,她跟秦恣認識的時間不夠長,所以秦恣最在意的是賀蘭馨的感受,才會想着晚點再告訴賀蘭馨。
秦恣根本不知道她已經陷入了離別的情緒裏,并且出不來。
【沒關系。】盛行意又說了她的經典臺詞。
她一頓:【是好朋友的話,其實什麽時候開口都可以。】
秦恣:【還真是。】
秦恣:【我跟她分開太多次了,其實早就習慣了,這次是我多想了。】
于是在跟盛行意聊完了以後,秦恣來到了賀蘭馨的房間。
賀蘭馨正在房間裏整理着上個季度的財務,見秦恣進來,她擡了擡自己的眼鏡,笑着道:“鄒小姐那個農場跟之前的有什麽變化嗎?”
“比上次去的時候人要多點。”
秦恣在賀蘭馨的對面坐下來,随後遲疑地道:“蘭馨,我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訴你。”
賀蘭馨看着電腦的眼神都呆了下,又朝着秦恣看過去,直白地道:“是要回雲城了嗎?”
“我表現得那麽明顯?”
賀蘭馨扶額:“前兩天逛街買了很多東西,不可能讓放放一個人帶回去,我就猜到了。”
“……”
“所以幾號?”
“19號,大後天。”
賀蘭馨摘下眼鏡:“買好票了?”
“買好了。”
“那麽我們明晚去念念那裏聚一下,後天再去玩一圈,大後天我送你和放放去機場。”賀蘭馨擡眼,“沒事的,阿恣,我們這些年來分開太多次了,我早就習慣了,你沒有必要為此而有壓力。”
秦恣聞言,眼框倏地一紅。
她呼出一口氣,頗有些難受地道:“……是我不習慣。”
她習慣的是公司和出租房的兩點一線,習慣的是只有偶爾才能喘口氣跟嚴柳她們出去聚會,習慣的是刁難的客戶、發癫的領導、刻薄的同事和走後臺還惹事的實習生。
在西城待的這些時日,她過得真的很舒坦,舒坦到她快要找不着北。
所以最不舍的人是她。
怎麽樣都是她。
賀蘭馨卻笑她:“怎麽還成你不習慣了?”
但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也跟着紅了,兩個人對視着,眼淚也都齊齊流了下來,最後一起指着對方哈哈大笑。
可還沒到真正分別的時候,兩個人也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
賀蘭馨擦幹眼淚,咳嗽了一聲,又說:“我繼續做我的財務了,馬上要發年中獎金給小溪她們,你自己去玩你的。”
“行行行,我這就走。”
秦恣也不過多打擾,她知道其實是賀蘭馨需要情緒去消化即将分別這件事。
于是她拉開門。
一到走道,她就看見了盛行意的陽臺開着,而盛行意的人也在陽臺坐着。
不過這次不是在練字,而是在……磨銅鏡?
察覺到秦恣的出現,盛行意的動作停了下來,擡頭望向她。
秦恣越走越近,直到在秦放房間外的走道上站定,才對着盛行意道:“這麽晚了也在磨啊?手臂會酸嗎?”
她其實明知故問。
因為她昨晚磨了一小時,手臂就有些酸軟了,盛行意磨的時間只會更久。
“如果我說酸的話,你會幫我嗎?”盛行意問。
秦恣微微怔住。
她沒想到盛行意會這樣問她。
她又撥了下自己被晚風吹着的的頭發,順着道:“行啊,那我們現在院子裏集合。”
“院子裏有其他人。”
秦恣斬釘截鐵:“那就去臺球室。”
盛行意默然了幾秒鐘,盯着她,問:“不能來我的房間嗎?秦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