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因為周硯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就算他得到解藥,待皇後取回霹靂木後,照樣不會放過他。”周炀嘴角彎了彎,似是冷笑,“再說,周硯這個刺頭,便是死,也絕不向任何人低頭。”
燕遲又疑惑道:“那……他躲了一年多,為何如今又冒險離開大昭?”
周炀沉默,須臾才道:“按他的性子,拼了這條命他也會替家人報仇,之所以躲了一年多,或許是因為毒性發作,身不由己的原故。你剛才的猜測,也不是全錯,過去這一年裏,東方月極有可能也是在大昭與周硯在一起,替他療毒。否則,周硯不可能無事人一般,還能離開大昭趕路去鎬京。”
燕遲驚訝道:“那可是國師親自下的毒,東方月居然會解?”
周炀淡淡道:“那有何奇怪,蘇止和東方月雖然是同門,但東方月可是東方策的嫡傳弟子,得他傾囊相授,東方策死前,甚至想将宮主之位傳給東方月,只是其他掌老極力反對,這才作罷。”
燕遲點點頭,忽然嘆息一聲,“世子和東方月本是天作之合,若非太子那件事,你們就是天底下最讓人羨慕的一對……”燕遲的話沒說完,便被周炀冷冷投來的一眼打斷,忙改口道:“今晚的洗塵宴您沒怎麽吃,這會一定餓了,我命人送些湯羹和點心來。”
那可是世子的逆鱗,燕遲垂着腦袋飛快出了花廳,暗自懊惱。他是真的替世子惋惜,那會世子和東方月站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侶,若不是東方月知道了世子是加害太子的參與者,他們今年年底便會成親。有皇後在背後推波助瀾,世子又有了聖女的加持,世子便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
只可惜……
他忍不住低喃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拐個彎再走一段便是廚房了,燕遲搓了搓手,想着給自己也來上一碗熱騰騰的羊肉羹,卻忽覺後頸似被人點了一下,全身發麻。
“可惜什麽?”
這聲音……
燕遲的心咯噔一下,想扭頭看去,奈何全身發麻動彈不了,心道這下完了。
只聽那女子又問:“周硯的家人,因何而死?”
燕遲十分肯定,能悄無聲息來到他身後點他穴道的這個女子,定是東方月無疑,“東方姑娘,你又何必明知顧問?既然落你手中,要殺要剮,悉随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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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鳶啧了一聲,有點不高興,“你這人好生奇怪,我若知道還要問你?我是吃飽了沒事幹嗎?你到底說不說?”
她的手指又是輕輕一點,燕遲只覺整條脊梁骨仿佛被人敲碎了,疼得直冒冷汗,“你、你要殺就殺,何必這樣折磨人?”
白鳶道:“你怎麽和菩提閣的人一樣?死鴨子嘴硬,你說了不就沒事了。”
燕遲的心又是咯噔一下,以為她知道是他讓菩提閣的人刺殺她,想着橫豎也是死,于是梗着脖子道:“沒錯,菩提閣的人是我找的,是我讓他們去殺你,與世子無關!一人做事一人當,小爺我既然栽在你手裏,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你動手便是!”
“呀,原來是你小子幹的好事。可我這會并不想殺你,我只是想知道周硯的兄長因何而死?”
聽了剛才燕遲和周炀的對話,白鳶隐約感覺周炀之所以殺東方月,和東方月知道了周硯的兄長真正的死因有關,這讓她感到很意外。那晚她闖入梅花邬,完全是無心之舉,答應周硯前往鎬京,不過是為了他的錢,可這會看來,東方月若非中箭失憶,她本就會去找周硯。
可見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而白鳶的話,讓燕遲同樣感到很意外,她不是明明早就知道了?為何一再逼問,莫非她真的不記得了?他腦子一陣急轉,忍着痛說道:“周硯的兄長,就是前太子,去年不知得了什麽怪病,害怕見光,大白天也躲在屋裏,胡言亂語的,什麽人也不肯見,就連太子妃也不肯見。宮中的醫正束手無策,就連國師也診斷不出他得的是什麽病……”
他頓了頓,見白鳶沒說話,又繼續道:“因為不知是什麽病,無從用藥,太子的病情越發嚴重,沒幾日便瘋瘋癫癫的,只要有人靠近就大喊大叫,連太子妃也不認得了,還推了她一把,當時太子妃已懷了身孕,當即便流産了……”
他期期艾艾地,極力想扭頭看白鳶的反應,白鳶不耐煩道:“我耐心有限,你再不好好說,我把你腦袋擰下來送給周炀。”
燕遲吓了一跳,忙又道:“說,我說就是……有一天晚上,太子不知怎地躲過看守的侍衛跑了出來,跑到天子的寝殿去了,企圖向天子行刺……還殺了好幾個護駕的內侍,最後被宮裏的侍衛當場擊斃。太子妃那會剛流産,本就體弱,聽到消息後一病不起,沒幾天就不行了。但太子發瘋、謀逆行刺這些事,說出去有損天家聲譽,是以天子下令嚴禁外傳,對外只說太子因病而亡。”
白鳶黛眉一蹙,“說完了?”
燕遲忙點頭,“說、說完了……哦還有昭王,昭王夫婦得知太子死訊,連夜從昭國趕去鎬京,誰料恰好遇上雨天,馬車打滑,從山上摔落谷底,兩人當即殒命。這次真的說完了……”
他疼得渾身打顫,只盼着白鳶解他穴道,沒想到白鳶手指一點,他全身如被蟻咬,竟比之前更難受了,他疼得嗷嗷直叫,“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你快住手!”
白鳶啧了一聲,“你當我是傻子嗎?若實情真的如你所說,你家主子犯得着追殺東方月?”
燕遲打定主意不松口,可這種萬蟻噬咬的感覺實在生不如死,他寧願她殺了他,“我說的都是實情,你不信就算!士可殺不可辱,你不信就殺了我!”
禁宮守衛森嚴,一個瘋瘋癫癫的人能躲過衆多侍衛,跑到天子的寝殿行刺?再說,他已被立為太子,天子都病了那麽久,沒幾年可活了,他為何要向天子行刺?她只是沒了記憶,又不是沒了腦子,這小子竟然想忽悠她,想想就氣。
白鳶繞到燕遲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自然是不信的,不過我偏不殺你,就喜歡看你這生不如死的模樣。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只好去找你主子了,你就呆在這兒好好享受。你放心,死不了,大概疼上兩三個時辰穴道就會自行解開了。”
她說罷,又順手點了他啞穴,一腳把他踢到花叢裏。
別一邊廂,小花廳裏。
案幾上的燈芯忽然啪地一跳,周炀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眉頭一皺,燕遲去的好像有點久。沒來由的,一絲不安掠過心頭,他起身走到門口,将門推開,喊了一聲來人。
只是當他一擡頭,便看到對面屋頂上,站着一個人。
快十五了,銀月如盤高懸于穹,那女子仿佛站在月華之中,黑色的長裙在夜風中獵獵而飛,那一頭柔順的黑發也被風揚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手中的弓已滿弦,冰冷的箭尖正指向他。
周炀霎時全身血液上湧,下意識低喊一聲:“月兒……”
白鳶嘴角微彎,“周炀,這一箭,是我替東方月還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