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那廂柳夫人回了府, 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壽康院,不多時,三房, 四房裏收到消息, 兩位夫人都先後到了。
俱等着柳氏說話。
老太太拉着一張臉,冷淡嚴肅, 杵着拐杖敲了敲地面, 問:“如何?可見着了人?”她心裏對司桓肅沒來這裏, 卻去了那外八路的旁支司家這事, 非常不滿意。
柳氏才喘勻了氣, 飛快說:“沒見着司桓肅那小子, 必是早走了。顧家那丫頭卻是在的,說是司桓肅順道遇見,才送她過去,我看不盡然, 恐怕是私下真與顧家定下了親事, 不然顧家豈有不避嫌的?”
老太太眼睛沉了沉,半晌才說:“他如今如日中天,不愁找不到比顧家更好的人家, 且那只是個二房女, 聽說還是庶出的, 父親官職并不高, 怎麽就看上了?我看源頭還在那位姑太太身上。你想, 司桓肅是除族之人, 面上看不出來什麽, 難不成心中當真丁點不介意?”
老太太老神在在,哼了下, “要我說,恐怕還是萬分在意的,哪個人沒接受自己被除族,不然他不會與一個身上有司氏血脈的女子訂婚。”
柳氏聽老太太這麽一說,也覺得有理,方才心裏兩三分确定的心思,現下就有了五六分。
“老太太說得很是,再者我瞧過了,那顧家丫頭的确是生得顏色出色些,兩方面因素相加,司桓肅定下她,倒也不足為奇。”
老太太卻是聽見顏色盛這幾個字,下意識眉頭一皺,眼裏的厭惡之色一閃而過,手裏的拐杖再次重重杵了杵,聲音沉沉,“女子以德行以娴靜和順孝順持家為重為首,只剩一張豔麗臉面給人看,乃是輕浮之姿!”自從大兒子寵愛美豔姬妾釀成家禍慘劇,老太太對生得出衆的人就尤為厭惡。
而又偏偏那個禍害家門的災星卻在大老爺去後又被二老爺看上,收了房。好再是,他們及時将此時緊緊瞞了下來,否則傳出去,又是一樁醜事,司府上下臉都沒哪兒擱了。
老太太拿捏不住二兒子,這些年下來,心裏早已經恨成什麽樣子,人也越發偏執作怪起來。
柳氏不同,她才未将那個梅姨娘放在眼裏,二老爺風流好色成性,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男男女女,她若個個去計較,還活不活了?女人長到再好看到了床上燈一關還不都一個樣,有幾個男人能與大老爺似的,為了一個女人,得了失心瘋,癫狂起來把正在生産的大太太給殺死。
二老爺那人,她最是了解,最愛的人是他自己,他看上那姓梅的女人,自己要是攔着,恐怕還越發讓人上心,畢竟男人大都是賤骨頭,只要沒吃進嘴裏的,別管它是香的是臭的,那都是最好。索性她就不沾手,讓他去吃,吃個夠,就是再香的東西,日子久了也該膩味了。
可都應了她的話,這些年下來,二老爺看着是喜歡梅姨娘的顏色,也就不過這樣了,不妨礙二老爺再睡其他人,也不見多給梅姨娘一兩銀子花。
柳氏自始自終都知道自己要什麽,她的目的很明确,做穩自己正房太太的位置。她不是她大嫂那般軟弱無用之人,那起子沒眼色小心思多的,她一個都不會饒了去,
梅姨娘當年多厲害,生生把個大房太太弄沒了,還把人家嫁妝全捏到自己手上。
不過還算她識相,為保命跟了二老爺,還知道拿出一半錢財交給自己買個安穩。
柳氏自然是卻之不恭了。
只說現下,司桓肅回了中州,梅姨娘那心裏怕是吓得打鼓了。
當年司桓肅這狼崽子當衆手弑親爹的狠厲模樣,看過的只怕沒人能忘記。
論理,這梅姨娘當年就該處死了,倒是叫她茍活到現在。
現幾個族老和老太太都計劃着讓司桓肅歸宗,若司桓肅要提出個什麽要求,譬如不想見到梅姨娘之類的,恐怕老太太當即會捏着這個話頭與族老們決定将人處死,那時就是二老爺恐怕也再攔不得。莫說二老爺有心裏有沒有那麽看中梅姨娘,只說他比都想将司桓肅認回來,想着司家主支重現昔日盛景,最大的受益人可是他們二房啊。
柳氏嘴角克制不住,竟忍不住無聲笑了起來,怕叫人察覺,立刻端上茶盞,慢悠悠喝着,以作掩飾。
上頭,老太太半耷拉着眼皮:“等人認回來,親事上也需要重新考慮,并不是就非顧家不可,不需要顧家人身上那點子隔了好幾脈的司家血脈。”
柳氏放下茶盞,漫聲笑說:“到時候自然都聽老太太的。”
老太滿意地唔了一聲,然後又開口:“明日你去那邊,先多籠絡着那丫頭,你說她生得好,那自然得那小子喜歡,她吹兩句耳旁風,保管比誰的話都管用。”
柳氏應:“這媳婦自然省得的,那丫頭年紀不大,想來不難哄。”
顧運還不不知道,那邊司家不僅算計司桓肅,連帶着怎麽利用她,打算着用完了再扔,可都是算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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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那邊司家裏。
第二日,顧運醒來,躺在床上,迷茫睜了睜眼睛,腦子裏想起來昨晚上一連串的事,都有些分不清楚是真的還是她在做夢?
直到坐在梳妝臺前,看見那個空了的首飾盒,才确定昨晚上司桓肅是真的來過,心裏不免暗暗吐槽了一句此人行事不忌,頗為大膽。
誰人會這麽闖閨閣姑娘的房間?真的很像登徒子的因為。
又在丫鬟打水進來伺候顧運洗漱之際,将那空盒子藏了起來。
晨起一陣丁零當啷,穿衣裳梳頭發,化妝打扮,捯饬利索後。
顧運就随丫鬟往上房那邊去。
不大一會兒,司家幾個姑娘都到了,大家與庾老太太一同用罷早膳,幾人就去園子叽叽喳喳夥着要去查看。
園內,那花架子已經搭了起來,兩邊垂吊着藤蘿,旁邊圍着着叢叢簇簇的花圃,以及十幾盆精心伺候盆栽品種,花香襲人,沁人心脾。
桌子椅子間隔擺放着在下面,待會兒客人們留在這裏吃茶賞花玩樂,再望前面走,經過一個小橋,底下就是一方池塘,紅白紅黑相間的錦鯉在水中悠閑游蕩。
“我看很不錯了,等賞過了花,正好戲班子續上,吃着茶點看戲,也是很美。”大奶奶過了一遍,檢查沒有疏漏之處,流程就确定了下來。
別府來的年輕姑娘小姐們,自有她們幾個招待。
司大姑娘牽着顧運的手,說:“你別怕,咱們請的都是知書懂禮的好姑娘,你只見了就知道了。論起來,還有一家與你家做了親的,很快就都是一家人了。”說着,其他幾個都捏帕子捂着臉笑起來。
顧運方開口要問你們說的什麽親戚哪個家人?腦子忽的一轉,一下記起來了,一雙靈動水潤的眼睛一彎,揚聲笑說:“說的可是吳家?那可真是了,正經是我未來的大嫂呢!”顧承庭的婚事定在六月,眼瞅着就近了。
衆人一聽,皆是笑得不行,司大姑娘伸手捏了捏顧運的臉蛋,邊是笑邊是說:“真真是不害臊,果真你是個大膽的,待會兒吳姑娘來,你竟當面這麽叫她,看你敢不敢,若将你未來大嫂吓跑,回家挨了罵,可別哭鼻子。”
又是一陣笑聲。
顧運跟着嘿嘿兩聲,眨巴着一雙單純的眸子,說:“想來吳家姑娘是個心胸寬闊的,并不會與我計較。”
說說笑笑中,客人都陸續過來。
姑娘們要先去與人見禮。
顧運是新面孔,庾老太太摟着她叫他叫這家夫人那家太太。
顧運大大方方,又乖巧又會說話,嘴巴抿着笑,別提多讨人喜歡。t
個個都誇她,又要給見面禮。有之前聽說過她頑劣事跡的,這會兒見了真人,就覺得傳言誇大不可信,多好的姑娘啊,禁得住那些話亂傳?
柳氏也在其中,顧運才想起來司桓肅說的話,就見那柳氏往這邊走了過來,挨近了她身旁,将她一打量,然後狀似随時問:“姑娘怎麽不戴昨日我給的那個镯子,你別看那東西不起眼,卻是塊暖玉,像你們這樣的小姑娘戴正适宜呢。”
其實這話話說得很不禮貌,誰家夫人送出見面禮還特意問人家不戴,難道你送的就一定要戴,不許人不喜歡?
皆因司家那邊心都急了,靜不下來。再加上柳氏沒把顧運一個沒及笄的姑娘放在眼裏,又是私下悄聲問的,所以才敢這樣失禮。
顧運心說一句來了。
然後假裝出一副慌亂無措的模樣,小聲說:“早起,匆忙了些,便忘記了。”
柳夫人見她這般神色,眼神微微閃了閃,自認為得了自己想知道的,方才從善如流岔開了話題。
她哪裏知道,他們那些心思,早被司桓肅猜個透。
柳夫人回了府,與二老爺說:“可是探得真真的。顧家丫頭果然與司桓肅定了親,我特地送了個司桓肅母親的镯子給顧家丫頭,今日問她,她那樣子,必是司桓肅認出來,拿了去。若沒做親,兩人也不能那樣親近。”
二老爺眯着眼睛捋了捋胡須,說:“那小子惦記他母親的東西,不是正好,你再多送那丫頭兩件,多請她來府上玩,等熟悉了,什麽話不好說?司桓肅不管他心裏怎麽想的,面上定是要端着作相,索性我們給他這個臉,多遞幾次臺階,他芥蒂心火消了,自然就肯回來了,人活在這世上,真成個沒宗沒族的,誰心裏不在意?就算走得再高,任你多麽厲害,最後都是一場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