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揭開一條縫隙, 裏面的髒污露出來,口子就會越來越大,毒殺兒媳案板上釘釘, 在公堂上, 嚴厲的審問之下,當初所有參與的人, 供認不諱。
怎麽買藥, 怎麽下藥, 藥了多久, 那些經身伺候的人, 全說了。
大太太時而癫狂, 時而安靜,最後只剩一臉槁木死灰。
二房,三房的人呼天搶地的叫冤,求情, 當即和大房割席, 只道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是被蒙騙了,并不曉得大太太如此喪心病狂, 若早察覺, 早就讓人送官了。
這樁殺人案, 這兩房的确沒有參與。只是, 眼見着趙家要倒, 從前那些受苦他們欺負過的, 身上有冤屈冤情的, 都壯着膽子上來告,有一就有二, 一審,一查,每人身上果真又列出幾門子的官司來。
這下也別忙着叫冤枉了,且等着受刑。
或有能賠錢了事的,大老爺二老爺忙都急着說賠錢贖罪,生怕晚了一點就要把他們下大獄。還有單是賠錢不能了解的,譬如強占了人家的女兒做小妾,打斷了別人的腿致人殘疾的,這等就要判刑,鞭刑杖刑,再加賠錢補償。
這麽一條一條羅列下來,也夠着他們受。
至于大太太,因行事過于毒辣,除了馮家女兒五少奶奶,另還被人供出多位不明不白消失的丫鬟都是死與她手,便是不處死刑天理難容,令一發,就令判服以鸩毒之刑。
馮家夫婦二人當場抱頭痛哭,這是終于替自己女兒沉冤得雪高興哭聲,又是吐出幾年來壓在心中的悲痛之情。
外頭旁聽之t人無不動容,因而愈發罵起趙家的喪盡天良來。
趙弦玉藏在公堂後面暗隔處,一張臉早已經失去精氣神,恍如幽魂。
黢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幽幽泛着光。
他記起來了,那些一個一個死了的丫頭,原都是她調戲過或和大太太讨過的。
大太太殺他妻子,竟只因為那可笑的‘嫉妒’之心?她說厭惡馮氏黏人且常做撒嬌之态?
趙弦玉胃裏一陣翻湧,幾乎又要吐出來。他想起來記憶中一件塵封已久的事,那是他方通人事的一年,睡了一個小丫鬟,事後推門要出去,卻正大太太就站在門口,當時吓得魂兒都要飛了,回去夜裏就起了熱,第二日醒來就大太太就将那丫頭發賣,他分明心有餘悸渾身發抖,可是後來,卻漸漸把此事忘記。
案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害人者都已收監,擇日行刑。
顧池春與顧運離開了衙門。
上馬車上坐好,顧運方說:“趙家那地方不必再待,那二姐姐是不是該回咱們府上了?”
顧池春懶懶靠在坐枕上,輕聲說:“自是。”
“那可好極了。”說着又笑了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回了京,咱們再不會讓別人欺負了。”
她沒特意問趙淮山,這些感情的事,留着顧池春自己慢慢想明白就好,外人問了也是白問。
不過顧池春還是先回了趙家一趟,既要走,她的嫁妝丫鬟陪房這些,自然都要帶走。
顧家女兒,別看外在性格如何溫潤親和,卻不是旁人能在她手中占便宜的。顧池春的財産都自有賬本列得明明白白,很快就能割接幹淨。
至于那些趙淮山私下與她的地産田産,依舊還留着原來的人看管,她一年查一次賬就行。并不用變賣,也沒有還回去,就算她不要,也會留着給女兒,這原是趙淮山該給的。
雲兒霧兒兩個丫頭都要帶走,其餘另有不想走的,就都将身契放與她們自己,各自離開。
嫁妝全部裝進箱籠收好,顧池春請了镖局的镖師過來,雇聘他們一路瑞随行。
因大姐兒被小雙他們帶到了岩縣,顧池春就要先過去接人。
顧運犯了難,顧池春是要直接去京城的,而她原本準備先走中州,問題是司桓肅又受了大伯父請求來找自己的。
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先回梧州城一趟,怎麽着也要先讓大伯父大伯父安心才好。
所以就要跟司桓肅同行了。
商定下來,衆人一并先到了岩縣,顧池春接上大姐兒,告別顧運,與镖局一行,先行出發,往京城方向去了。
只是走了沒多久,一位镖師就上前來,跟顧池春請示說:“後頭有個人一直跟着車隊,可是不是夫人認識的?夫人需要去說兩句話嗎?”
顧池春知道是誰,且叫他們先停下,提着衣裙下了車,往後頭走了過去。
一身黑衣的趙淮山,騎着馬跟在後面。
顧池春停住腳,離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就這麽相互看了片刻,顧池春才開口:“你回去吧。”
趙淮山眼中既頹廢又失神,那兇煞的臉上透出幾分難以忽視的悔意,“你會回來嗎。”
顧池春垂着眼皮:“回到哪兒,永城?還是趙家?”
趙淮山甚至不敢出聲挽留,他啞着嗓子,只能說着蒼白無力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虧欠與你,你能不能……”
顧池春卻打斷他的話,“你走吧,趙淮山,我已經沒了心力,讓我靜一靜罷。”
說完,便不再猶豫,轉身大步離開。
趙淮山赤紅着眼睛,眼睜睜看着人離開,徒勞無力,沒有一點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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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顧運跟司桓肅站在一起,與那許久未見的姬陶華,面面相觑。
半晌,顧運才反應過來,連連說道:“我的錯,竟忘了與你們介紹,姬公子,我身邊這位,乃是稽查司的指揮使,司大人,他此番是受我大伯父之請,出來救我的,現有司大人在,可是再不怕被人追殺了。”
然後又仰面看向司桓肅,與他道:“你不知道,我那是能從壞人手中逃出來,還是多虧了姬大人主仆,他們十分仗義,護了我一路。姬公子他原是再那香山裏與人……”
“啊!原來您就是京中那位,赫赫有名的指揮使大人!當真久仰大名,幸會幸會!”姬陶華趕緊上前一步,出聲打斷顧運自己的黑歷史
此刻他眼睛放着激動的光芒,神色異常興奮,需知自己下山這麽久,還從未有機會拜訪到一個有本事有名聲官員,今日竟如此幸運,被他有幸見到這位這幾年風頭無二的稽查指揮使司桓肅!怎能不讓人高興?!
司桓肅淡淡颔首,“姬公子。”
姬陶華忙問:“未知司大人接下來可是要去哪裏?是否要直接護送顧小姐去梧州城?”
司桓肅卻反問:“聽說姬公子原本是要去中州?”
姬陶華原本想要中州也不是有什麽緊要事,去不去都無所謂,反正他師兄也不會理他,更不會給他引薦人。而現在大好機會,他得好生趕緊巴結上司桓肅才是正經。
不過,看來司桓肅是知道自己原來的目的地的,此時若貿然改口,未免在人眼中落得個谄媚印象。
于是,姬陶華便裝作雲淡風輕,笑着說:“時值春和景明,原是準備一路随意走走,游歷觀賞風景的,也不拘一定在哪兒。”
顧運眨了眨眼。
就聽司桓肅說:“我倒正要去中州辦件事,如若姬公子另有去處,那麽,就在此別過了。”
小雙哭喪着臉,看着姬陶華吸了吸鼻子,姬陶華差點崴腳,立刻說:“在下還是與大人們一同前往好了,人多一路上也能相互照應。”
這樣,顧運,司桓肅,孟諱,姬陶華,小雙,和顧運在趙家要來的那個丫頭,一輛馬車,三匹馬,沒在岩縣耽擱,當日就出發往中州而去。
三日後,幾人就到了中州城。
中州,原名又叫中平州,占地面積大,內陸河多,是個富庶之州。
顧運既來了這裏,那肯定是要祖母娘家拜訪。
司桓肅正經中州司家的出身,但他身世又那樣,顧運就沒問對方會不會回家。
然後,馬車在一座宅子前停下。
這是司桓肅的宅子。
姬陶華嘴上說着叨擾麻煩,實則非常厚臉皮,笑眯眯就住下了。
飯後,司桓肅問顧運:“什麽時候去你司府上拜訪?”
顧運有些猶豫,說:“我從未去過司家,連一個人都不認識,貿然前去,可會有不妥?”
司桓肅卻一笑,“你如何會這麽想?你上門,他們怕高興還來不及,必會好生待你。不去那才是失禮,日後論說起來,你就矮一頭,還無從辯駁。”
顧運當然知道,問出來也只是想人寬慰兩句,誰叫她上一個走親戚走得一地雞毛,以至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是以嘆聲說:“好歹先歇上一日,後日再出門吧。”
司桓肅點頭說好,然後就命人去準備上門禮。
等到那天,顧運見司桓肅跟自己一路出門,才驚得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撿起來聲音詫異問:“你要與我一同去?”
司桓肅揚眉,“你不允許?”
這話簡直奇怪!為什麽要她允不允許,還有,司桓肅自己家不去,卻去與他隔了一支的司家?心裏怎麽想的。
他姓司就能這樣了?
“不用多想。”司桓肅騎上馬,“你上門是你的禮節,我上門亦自有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