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顧運也是把這事聽完, 才猛地一下記起來,養外室女的官員……這不就是去年冬天,她使人來家裏給大家講故事, 那個女人講的事裏面沒出現的主角之一麽!
外宅妙齡女子與走街串巷的貨郎私通和奸, 被巡防營的堵在屋子裏捉了個正着,鬧出一場醜事笑話, 而那妙齡女子的正經夫主, 那被帶綠帽又被降職處理的倒黴蛋官員, 就是這個程斐通啊!
顧運從迷惑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最後的一言難盡。
神情變化不可謂不豐富。
“老天爺, 原來就是這個人啊, 那時候這樁事給京裏人添了多少樂子啊!看看, 到現在才多麽t點功夫時日,他就從山旮旯裏又調出來了,看來是挺有手段的。”顧運忍不住咂咂嘴說道。
這麽看來,當官還是得臉皮厚, 之前程斐通都被嘲笑成什麽樣了, 顧運在內宅都能聽到些五花八門、各種各樣的閑言碎語,一說他沒本事懼內怕老婆,二說他心機深沉攀附權貴, 最後是笑他被帶綠帽子當了活王八。
可剛才他見顧運那樣, 多會說話, 快四十歲的人了, 一點架子都沒有, 還給人送禮, 說謝她點撥了他?真是個人才。
就沖他和離不成主動求老婆給他寫休書, 還絲毫不将之視為見不得人的恥辱,甚至感激提供這個靈感方向的人, 可算得知恩圖報之人。真個不是一般人能比。
簡直是,是……顧運裝模作樣長嘆一聲,點評:“此子,此子将來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啊!”
顧泰聽了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又立馬擺正,“你又作怪,你幾歲,程大人年紀幾何,這般說話,可有沒有規矩。”
顧泰嘿嘿地笑,端的是,這程大人給人的沖擊太大。
一上來就自曝其短給自己送謝禮,這誰能料到,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宴會要開始,該進席了。
顧運上一邊扶住岑氏,一邊慢慢走一邊說話,“師母,您說說,這人到底是何用意?難道真的單純感謝我來的?我覺得不是如此。”
岑氏呵呵笑着:“傻丫頭,你不用操心這個,現在日日該細想該思索的人是程大人才是。不管他有什麽打算,想做什麽,咱們且等着就是了,左右不會是來結仇的,這樣低姿态來送禮,必是有所求或所圖,這也跟他目前的處境有關,今日這一出就可看出來,這也是個極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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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過半,顧運退了出來,邀着張若宜張若安兩姐妹去內屋看顧留春。
太守夫人見三人來,非常熱情。
詹留春今日穿了一身嶄新的紅色的衣裳,妝面也是仔細上過的,面容如三月桃花般水嫩嬌豔。
“你們來了。”詹留春微微颔首,似有些不好意思。
張若宜笑着說來給她道喜。
詹留春更羞怯了些。
坐下後,張若安跟着問了句:“你以後再不去我們家上學了嗎。”
詹留春愣了一下,才搖頭低聲說:“也不好去了的。”
顧運一想,這意思應當是說她定了親不再好出門上學;又或是袁騁還在張家,二人這關系,得避嫌。
丫鬟伺候她們三人吃了茶水,小坐了片刻就走了。畢竟他們還要招待其他親眷朋友。
太守夫人送人回來,坐在詹留春身邊說:“你怎麽不使她們多坐會兒。”
詹留春慢說:“不過跟他們在一起上課幾日學,哪裏就熟悉要好至此了。我原也不比她們會讀書有文采,上趕着去說話又能如何,我自己心裏都卑怯,遠着些才是好。”
太守夫人撇了撇嘴,“她們又不是男子,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還是你命好,你看,這一下子就跟袁家結了親,袁家那是什麽門庭,我的老天爺,娘現在想着還跟在做夢似的呢!”
袁騁的确是有那種非常典型的世家公子風範,高貴而目無下塵,相貌俊逸非凡,性格高傲冷酷,叫人不敢輕易接近,十分有距離感。
但通常這樣的人,更容易惹人側目傾心。詹留春想一想都已經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腮邊慢慢泛起粉色。
“娘你快別胡說了。”
太守夫人卻以為女兒在反駁她說讀書無用的言論,繼續道:“這世上哪一家不是這樣的,男子讀書能建功立業光耀門楣,女子只管嫁人後好生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就夠,所以這性情才是頭等重要。你看那顧九姑娘,漂亮是漂亮,沒幾人顏色有她盛的,可那又如何,你可知外頭她是什麽名聲?刁蠻任性,性情頑劣,有失教養,這樣的品性,日後誰會與她說親?你再看她阿姐,顧家那大姑娘,張世正的弟子,何等的有文化有學識,可結果如何,照樣是遭人休棄的下堂婦!可見女子讀書全無半點好處,會認幾個字不當睜眼瞎也就罷了,讀了書反倒張揚起來,有什麽益處?她要是生在咱們家,定不能放縱至此的,有那功夫,讀幾本女訓是正經。”
詹留春聽後也不再多說什麽。
顧運顧泰還不知道自己背後被人指點了一番,赴完宴就随着岑氏一道坐車回了張府。
顧運的習慣,從外頭回來,特別從是人多的地方回來,一定會洗頭沐浴。
在浴房裏洗了有大半個時辰,磨磨蹭蹭泡着不願意起來,丫鬟加熱水都加了好幾次,最後浴桶裏的水都快噗出來,好說歹說,才把人哄了起來。
出浴後,整個人身上都泛一種紅撲撲的粉。
丫鬟讓她坐在榻上,又拿件短襖給她裹上,自己且站在一旁給她烘頭發。
顧運使喚另一人,道:“你去把外頭桌上那個匣子給我拿過來。”
就是程斐通送她的那件。
丫鬟拿了過來,顧運拿來打開。
一看,一下笑了。
“又是書,難道我生了一副看上去十分喜歡看書的模樣不曾?”
顧泰正好從外間進來,聽到這話,上前,拿起來一看——
“少陵賦第十一冊?這是孤本,非是送給你的,只怕是借你手送給老師的,此賦一共十五冊,除了這第十一冊,其餘皆在老師手中收藏,唯少了這一本,一直沒尋到。”
顧運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誇人家會送禮,這要是個收集癖,可不得狠狠被拿捏住了。
不過這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工具人了……
“匣子內還有一層。”顧泰提醒她。
顧運“咦?”了一聲,低頭一看,拿手按了按,果然有二層,再一打開,見裏面擺着一套金飾頭面,看設計樣式和花型就知道是給年輕女子用的。
“怎麽到我這就不用心了?平平無奇的金首飾罷了。”顧運悠然哼笑說道。
顧泰捏了一把她的臉,“作怪,他要是敢把心意用在你身上,就不是來結交的,是來結仇的。”
顧運:“東西收了?”
顧泰笑,“你也說了金首飾而已,怕什麽。至于這孤本,我拿去交給老師罷,看老師的意思。”
頭發烘幹得差不多,丫鬟又端了藥過來,顧運的都喝習慣了,都是皺着鼻子一呼嚕悶頭喝掉。
“不過姐姐。”顧運忽然想起來前面忘記問的一事,“你一直沒告訴我,司桓肅這次怎麽會來這裏的?”
顧泰看着她淡然道:“他本來就是替皇上做事的,皇上不想讓江陽、清河兩郡落入姚州牧手中,自然會讓他出手,不然憑一個詹太守,哪有那麽大本事。”
“不對啊,”顧運皺眉思索,總感覺漏了點關鍵信息, “這事不可能是司桓肅主導的。沒有聖上聖旨或手書,縱然都知道司桓肅是皇上的人,詹太守也不可能乖乖聽話配合。而聖上就更不可能在明面上發令去滅了蔣家,不合理。”
是的,奇怪的就是這點,整件事的主導者是誰?那總不能是她阿姐吧。
小心往顧泰身邊挪了挪,顧運湊到顧泰耳邊低聲猜測:“是老師?”
顧泰一笑,“說什麽呢,老師已經致仕了。”
顧運的好奇心真的非常旺盛,她見顧泰沒有說的意思,忙纏着她連連撒癔症,“告訴我啊,求求你了,告訴我吧,你要不說,我明天可去問司桓肅了,我問他去了?你不是不許我私下見他的嘛。”
顧泰被鬧得頭疼,“行了行了。”然後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裏寫下兩個字。
顧運眼睛噌地一下瞪得老大!什麽,她沒感覺錯吧?她姐寫的是‘太子’兩個字?
“阿姐,是……”
“休要胡言亂語。”顧泰把她的話給抵了回去,“你好生歇着吧,我回屋了。”
留着呆愣的顧運一個人在開啓大腦飛速運轉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