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水匪
水匪
外面雨勢大了,帶着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女,他們暫時走不脫。桓喜索性坐下,将事情大致與司水說了,只将楚汝士等事與蕭商身份略過沒提。
司水表情沒什麽變化,點着頭将情況聽了,卻問道:“這麽說,此事牽扯了十一條……嗯,不算被你們找到的這位姑娘,那便是十條人命?雖是如此,桓姑娘卻不像着急模樣。”
“急有什麽用?萬一因為急躁而漏下線索,或辦砸了事情,反而更糟。”桓喜呼出一口氣,也不是不急。實際上自從來到揚州,她一直覺得這事情有些無從下手,心底又急又燥,一直壓着,并未表現。
揚州勢力最大的水匪頭子,原來是“攔水截江”憑聞,一說出這個名頭,桓喜便清楚了等下要與誰打上交道。憑聞此人但就行事而言算不得惡人,純粹地收錢辦事,認錢不認人,除此外不會額外結仇也不會随意殺人,劫掠船只沒有必要便不害命。
如果是憑聞,事情卻一下子好辦了。他只認錢,只要給夠了錢,就不難找出,究竟是誰帶走了九刃教的這些少女。
桓喜想着,摸出錢袋清點一番身上財物,覺得也不算少,卻也說不準夠不夠格,便又将之收起,把裝着三只銅爐的包袱又拎起,甩到肩上。保險起見,她向谷行良問道:“谷兄,你買那些‘卡拉’,說是重金,具體是花了多少?”
谷行良怔了怔,擡手比出個數字,桓喜點頭心說還成,萬一要用之後也還得起。她看看外面天色,雨勢依然不小,又瞧瞧安靜坐着的少女,說道:“不如我先去找憑聞的水寨,你們等我回來。”
“我與你一起。”端木芷便驀地起身,站到了桓喜身旁。
桓喜瞧了瞧司水、谷行良、蕭商三人,低聲向端木芷道:“你覺得他們三人中,有哪一個像是真正在意這位楚姑娘和其他姑娘們死活的嗎?”
司水是山匪,雖此前見過幾面,但多是在打鬥之中,也不知他們此行又是所為何事;谷行良是商人,雖主動幫忙,卻像是只對他們的調查本身感興趣,半句也沒問起過被擄走的十來位少女;蕭商是九刃教教主,卻總不将話說全,遮遮掩掩,暗地裏還盤算着什麽也說不一定。端木芷怔了怔,緩緩搖頭。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只能這樣了。”桓喜道。說話間,又忍不住暗想:倘若知道監安司巡鋪方位,倒是可以直接将楚姑娘寄放于此,可惜這些巡鋪及下轄人員都很隐秘……嗯,與其說是巡鋪中人,倒不如說更似“暗樁”。
谷行良見她起身要走,卻倏忽開口:“桓姑娘,外面雨大,下得急,稍等一會便歇了。你方才說急也無用,此刻卻很是焦躁,不如坐下歇歇,喝兩口水,稍作冷靜。”
端木芷緩緩将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引至桌邊矮凳,也不想她獨自前去水匪老巢。
好在,雨的确沒多大一會便停了。客舍近處有賣傘的,蕭商随手購置兩把備用,司水問他們道出詳細地點,五人便還是一同前去。
下了雨,悶熱之間又添潮濕,卻沒有絲毫涼爽。桓喜不适應這樣的天氣,扯着衣領,心裏還是覺得憋悶,似乎總有哪裏不對,然而自己卻無從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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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可能步溫平也來了此地嗎?他這人神神秘秘,來無影去無蹤,上次說自己在找什麽水湍族的秘術殘頁,這等從未聽說過的東西,也不知是不是搪塞……桓喜嘆了口氣,探頭去看水寨之內有無亮光。
事實上,水寨裏燈火通明,幾乎每屋都燃着燭光。憑聞是有錢的,也不吝啬,寨子修建得很好,并不隐蔽,任何一個知曉大致位置的人,都能順藤摸瓜地找來。
這樣夜晚裏也燈火通明的地方,裏面沒有任何響動,卻很奇怪。
幾人各開了幾扇屋門,然而裏面卻都無人,僅有油燈點着,也已将熄。唯有寨中大屋沒有點燈,桓喜将門輕輕打開,吹亮火折子,就着光線看清七橫八豎躺了一地的人。谷行良跟着進屋,接過桓喜手裏的火折子,将牆邊油燈一一點亮。
這間屋內的人着實不少,或趴或躺或坐,都面色發青,沒有聲息。但如果說這偌大的水寨裏只有這一屋子的人,那麽這屋子裏的人卻又算少了。桓喜見過憑聞的畫像,在人群之中将他認出,憑聞面前放着一只燭臺,上面僅剩早已凝固的蠟油。
她再轉頭看看沒有聲息的水匪們,嘆了口氣,道:“好吧,我猜這應該是一種名為‘安歇’的毒……呃,迷藥。”
“你見過?在洛陽時,張儒家中的家丁們——那間點了迷香的屋子中,他們也是這副模樣,面色發青,沒有聲息。”端木芷說道。
“他們也是?”桓喜一怔。當時她只顧着遮掩口鼻,将門關上,倒是當真沒有瞧清,只以為家丁睡熟。她嘶了一聲,小聲說道:“你不知道?這‘安歇’,正是出自你大師兄之手啊。只是小事我便沒提過,先前在河中府時……”
她将在蒲州府學的事情簡略說了,便看端木芷搖搖頭,表示對安歇此毒當真不知。他略一沉吟,也輕聲道:“不過,大師兄的确就在揚州城裏,不久前他找到過我,想讓我們別再對九刃教的事情查下去。”
端木芷剛剛說完,谷行良忽然咦了一聲,伸手從人堆裏拽出兩個一高一矮的人來,桓喜轉頭去看,發現竟是詠垵商行的兩個夥計。
谷行良道:“他們二人我知道,便是詠垵商行守庫房的兩個夥計,怎麽……會在這裏?”
秉燭的事情可以稍後再說,這二位夥計忽然出現在這裏卻是當真奇怪。桓喜走去兩步,便見這夥計二人顯然也是吸入了“安歇”,面色發青,正昏厥着。此毒雖然不害人性命,卻也需些時間才可自行緩解。
在蒲州城時,僦櫃老板夜裏吸入,日上三竿才醒。這裏燭臺尚有餘溫,想必蠟燭剛剛燃盡不久,要等他們醒少說也得等個一夜。桓喜猶豫一下,将手伸進二人所佩錢袋,看看能否從中找出些什麽。
矮個子夥計的錢袋中只有幾枚銅板,空蕩蕩的,高個子夥計的錢袋中卻有一張折疊好的薄紙。端木芷湊到旁邊,桓喜将薄紙展開一看,上面字跡松散,大意便是讓這兩個夥計去水寨質問憑聞,為何原本說好将寄存于商行庫房的十來個少女暗中取走處理掉,卻獨獨漏下一個。
她怔了怔,将紙條拿給了蕭商看。
蕭商接過,卻忽而懶懶一笑,說道:“嗯,這麽來看,我們接下來倒應該去找這詠垵商行的老板要個說法了?不過這夜也深了……楚姑娘身無武功,不知能否扛得住與我們一同尋找這商行老板。”
桓喜探頭瞧向雖躲在蕭商身後,卻顯然很是精神的少女,一時不知蕭商何出此言。
“如果無處安置,不如讓楚姑娘暫跟我來?”谷行良像是考慮了一下,随後主動說道,“水塢商行安置位少女還是綽綽有餘的,待你們将事情查明,再來接她,怎樣?”
“這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蕭商便笑,在楚姑娘身後輕輕一推,令她上前兩步,走到谷行良身邊。她不明所以,回頭去看蕭商,惴惴不安,于是谷行良便自懷中取出薄紙與碳粉筆,在上面寫下潇灑字跡,給楚姑娘解釋情況。
“嗯……這倒是好主意……”桓喜本已回身要與端木芷說秉燭的事情,卻又倏然回首,“咦,谷兄,你怎麽知道楚姑娘聽不見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