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出城,入城
出城,入城
桓喜是被桓溫佘外派出西京,她出了什麽事,擔責任的當然是桓溫佘,這一頭碎短發雖然桓溫佘本人覺得沒什麽問題,但是總歸不好和家裏交代。
薛峥昌早已非常自覺地自己騎快馬先走一步,于是下山路上,桓喜将一路以來的事情與桓溫佘講了個七七八八,征求了端木芷的意見後,連帶着将惑心蠱的事也問了。但不出所料,桓溫佘果然也未曾聽過此物。
一路行至山下,已過午時,桓溫佘本提議直接往近處驿館去,順帶将飯吃了。但桓喜說不如進城,歇歇腳再買些糕點,她也好去跟認識的人道個別。
本來端木芷想跟着桓喜,卻被桓溫佘留下一敘。
桓喜當然是去找薛詩。
她三言兩語跟薛詩道了個別,卻還趕去了府學一趟,只見府學已被衙役封鎖包圍,十分冷清。桓喜對這件事有些在意,本打算潛進去瞧看,卻聽身後酒肆中傳來一道聲音:“沒什麽好看的,府學裏已暫且空了。”
桓喜轉頭一看,酒肆裏也坐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說話的坐在最外側,卻是蕭商。
他依然穿着嶄新藍衫,正懶散地靠坐于桌旁,手裏把玩着一個杯子。
“你——”桓喜剛吐出一個字眼,又兀自噤聲,幾步走去,坐于蕭商對面。随後,方才道:“——蕭商,二月時,你為什麽要屠滅劉家滿門?”
“做錯了事情要付出代價,這就是他們的代價。”蕭商懶聲道。
他的聲音很低,與先前大不一樣了,可除此外,渾身上下實在看不出什麽受過重傷的痕跡。鄭甫文也算是桓喜半個朋友,九刃教畢竟幫了他,擺出敵對态度不太合适;但同時,蕭商在霜露鎮手段又是如此殘暴,輕易便讓劉家只剩滿院血腥。
桓喜正斟酌着,蕭商便已又道:“霜露鎮劉家的三十二口性命我背着呢,你若想幫他們讨還,随時歡迎,只要有這個本事。”
“豐池輕呢?你……”
“既然是我救了他,而不是你,就算你認為九刃教是個魔窟,想要救他于火海,卻也晚了。”蕭商懶懶笑着,手上仍把玩着杯子,“還有嗎?你還有什麽想質問我的,不妨一齊說了。”
蕭商絕對算不上是善人一個,但桓喜每每面對他,不知為何卻總是提不起敵意。于是桓喜先說:“……你幫了我的朋友,這次我不會暴露你的行蹤。”又道,“聽說在相州時你受傷了?一直沒聽到鄭甫文的消息,他現下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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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商怔了怔:“……鄭甫文麽,他好着呢。打傷我的人,你卻應該很是熟悉,因為他披着鬥篷,且襟前別有兩顆祖母綠的寶石,是一名青年。”
他這人好似變化不小,與在霜露鎮時比起來,給人的感覺迥乎不同。桓喜想着,站起身來,稍有彳亍,道:“……你,為什麽要搶止武牌?”
問這個問題,本沒期望蕭商真會回答,誰知他卻沒有猶豫,立即答道:“因為我在找陳綿笛。”
找陳綿笛,為什麽要收集止武牌?
這個問題可以有很多種解答,蕭商卻不肯再說了。
但桓喜卻可以問桓溫佘,在她眼中,桓溫佘幾乎什麽都知道。
她找到他們時,桓溫佘與端木芷正在談論一篇棋譜,反正是桓喜插不上嘴也搞不明白的話題。她胳膊往桌子上一撐,旁若無人地坐下,故意惡狠狠道:“這可是個酒樓,菜呢?”
桓溫佘向她笑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從姓蕭的那裏讨過買路財了呢。”
桓喜便是一驚,然後思及衙役,又想到薛峥昌,扁嘴道:“那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麽了,陳綿笛和止武牌有什麽關系?”
他們說話間,端木芷也已在旁與酒樓夥計點了幾道菜。
“因為蕭家制作止武牌,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陳綿笛,這是他們欠他的。止武牌出了亂子,陳綿笛就有一定現身的可能,不過看來九刃教未能如願。”當然,他們也可能是借此試探,看陳綿笛還活沒活着,理不理江湖之事,順便将止武牌大體回收。桓溫佘沒說這些,只道:“陳綿笛的事情,則是另一個不短的故事了,等回長安了,有空再給你講。”
不多時,菜上齊了,端木芷忽而問道:“我有一惑,江湖盛傳河東蕭家與蘭陵蕭氏關系頗深,此為真假?若是真的,相州鄭家與荥陽鄭氏呢?”
桓溫佘點點頭,肯定了他的問題。
“但……”端木芷問,“為什麽?”
這次是桓喜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們既想要商道、江湖上的臉,也想要朝堂、世家之間的臉呗。”
春末夏初,漸暖。行至半路時,樹已全綠了,花開錦簇,争相盛放。
桓溫佘帶他們從官驿走,速度很快,途中事宜他一手操辦,桓喜等人只需跟上,游玩吃喝一樣也沒落下。也正因此,直到抵了積潤驿,桓喜才恍然察覺,這似乎并不是往長安去。
在積潤驿前,桓溫佘正與端木芷講着幾年前在敷水驿站發生,導致館驿新增規定的事情,桓喜向着驿站看了又看,忽然道:“二兄,這不是……快到洛陽了嗎?”
“你,頭發長齊之前,就先在洛陽玩吧。”聞言,桓溫佘沒好氣地拍了拍她腦袋,“幸虧是我來,如果是老三,就得直接把你拽回家裏,順便再把我也數落一通了。”
桓喜一捂腦袋一縮脖子,迎上端木芷的目光,便同他解釋:“我有一個姐姐兩位兄長,其中三兄行事作風跟阿耶特像,他倆是綁一塊板子上的死板……哎喲!”
此話一出,又被桓溫佘敲了敲腦袋。
這時候天還早着,此處離洛陽城約三十裏,快馬加鞭趕得上今日入城。他們三人在此讓馬歇歇腳,喂了些糧,便沒再耽擱,一氣進了城。
洛陽本應商賈繁多,人聲鼎沸,可今日卻較往常冷清了些。
他們從上東門走,桓家的宅子又在履順坊,離北市很近,三人便打算幹脆先往北市走一遭,購置些物什。誰知想是如此想,可甫一進門,桓溫佘翻身下馬,便被人攔了。此人桓喜也認識,正是監安司在洛陽的一名分司官。
他名為韋左思,生性閑散,素來和善,尚還年輕,卻自請留置東都。攔下桓溫佘時,卻腳步匆忙,衣衫散亂,面色焦急慌張,顯然是匆忙至此。
桓喜見狀,先與端木芷輕聲介紹幾句,緊接着便拽着他湊近些,也想一起聽聽出了什麽事情。
他倆一湊過來,韋左思雖然神色焦急,卻不開口,桓溫佘則點頭道:“沒事,說吧,怎麽,什麽事情?”
韋左思便左右環顧,見四周已無他人,方道:“就在今晨……出了件事情,北市近處水路發現了一艘小船,而船裏……有一具屍體。此人是前任海州刺史張儒的妻子,被發現時血跡都還未凝固。”
“今日城內冷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消息傳出去了?”桓溫佘皺眉問道。
“不,沒有。”韋左思擺擺手,“城中冷清是因為大部分商客都去這位張儒家中了,他家今日設宴,擺得門庭若市,應該連他們自己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夫妻和睦?”
“夫妻和睦,甚至張儒只有伏氏這一房妻子。”韋左思說道,“張儒此人住在歸義坊,平日也不常外出走動,今日設宴是為了他的兩個剛滿月的兒子,要為他們重金一人擇一件名貴東西,因而吸引了大部分客商。”
桓溫佘點頭,問道:“發現的是什麽船?”
說到此處,韋左思的表情有些古怪起來,他頓了頓,回答道:“是一艘小木舟,一艘……載滿了鮮花的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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