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擄人者
擄人者
信上除卻落款外的字跡幾乎盡皆模糊不清,墨痕已被水暈開又幹,整張紙可讀的僅有落款三字,因而桓喜一怔後又趕忙發問:“你們如何确定這信紙就是這店掌櫃的?”
“這信自他枕下發現,不是他的又是誰的?”少女頗為不耐,單手将信紙卷好,又收了起來。
桓喜一想,不對啊:“那你們又為什麽要亂翻人家枕頭?”
此話一出,銀槍少女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沒能說出話來。
還是攔下店掌櫃的男子上前兩步,前來解圍:“是我發現的。”
“那就更不對了。”桓喜一笑,“你是一個殺手,為什麽要無緣無故找九刃教的麻煩?”
此話一出,一旁持銀槍的少女倏地睜圓雙目,遲疑極了。她似乎并不知曉此事,桓喜暗自推測。那持暗器的男子她之所以認得,還是多虧她遠在都城的二兄在她走前日日念着江湖上近來的危險人物,時不時又塞一二畫像予她。
這名男子的暗镖很有名氣,因發镖出力時總伴随一聲怪叫,他被江湖上的人送了個名號——怪聲獻花,尹開。
尹開此人是名江湖殺手,善暗中傷人,笑裏藏刀,滿口胡話,頗難對付。
尹開也立即向桓喜笑道:“什麽殺手?我不過一名過路俠客。”
他這瞎編的胡話說得有些水準,毫不遲疑,言笑晏晏。桓喜的話雖令銀槍少女遲疑一瞬,但緊接着,她卻依然執起□□,向掌櫃一指:“哪裏跑!”
原來這掌櫃的趁着桓喜尹開三兩句話間針鋒相對的功夫,已經一把推開攔住他的潘椿,跌跌撞撞就又想跑——這圍着一整圈的武林中人,怎會讓他就此跑掉?
待銀槍少女與桓喜三兩步近了前,掌櫃的已被按在了地上,比起先前更加狼狽。
這倒黴掌櫃原本幹淨昂貴的衣物已被雪水浸濕,被面朝下按住,正連連讨饒。桓喜眼尖,瞥見了在他掙動時露出的裏衣袖口,其上繡着一個工整的蕭字。
“掌櫃的,你是蕭家人?”桓喜随即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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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中,若提起蕭家,便是河東蕭家,蕭家子弟行事作風向來方雅正直,風評好得不能再好,因而此話一出,按住店掌櫃的幾人都怔了怔。
店掌櫃的趴在地上,也是渾身一僵,一下子沒了動作。
看這反應是八九不離十了。桓喜嘆一口氣,又看向毫無意外之色的尹開:“怪聲獻花——尹開,你為何要陷害這位掌櫃,這一紙書信又是從哪兒來的?”
尹開毫不驚慌,只搖了搖頭:“你見他姓蕭,又知我不過是個殺手,于是一下子就信了他被陷害?”
“不。”桓喜道,“他內勁不佳,無處可逃,而你——若我不問,卻已打算退開了。”
聽她如此一說,周遭的江湖人方才轉頭向尹開的位置瞧看過去,這才發覺尹開已退至人群邊沿,只消略施輕功,注意隐蔽,三兩下便能悄無聲息地自人群中消隐不見。
銀槍少女驟然皺眉,卻是沖着桓喜:“你為何胡說?尹大哥分明是個好人。”
聞言,桓喜一怔,心說莫非她未曾聽過尹開的名號?即便如此,既是習武之人,也不應該對江湖事一無所知,應當也聽到了方才尹開承認自己是名殺手……
正在諸人僵持之時,桓喜餘光忽然瞥見一抹稍顯熟悉的身影,她一下記起自己究竟所來為何,忙幾步上前,捉了這背離人群将要走離旅舍的人:“哎,端木芷?!”
然而此人轉過身來,雖身量與端木芷近似,面帶微笑、細眉垂眼,面上有一點淡痣,卻并非端木芷,與他特征相似,長得卻一點不像。桓喜不掩驚訝,但立即反應了過來——自己找錯了人,破廟的學子指錯了路。
“在下名為谷行良,并非姑娘口中的端木芷。”男子輕輕颔首,語氣溫和,道出自身姓名。而後,他像是剛剛注意到旅舍周邊的混亂一般,揉了揉自己稍亂的頭發,露出了一個略有疑惑的表情:“請問……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抱歉抱歉,是我認錯了人……”桓喜抱拳致歉,稍微轉過身子,确認了一番尹開及銀槍少女的動向,而後才懷抱歉意,向谷行良淺淺敘述了一番發生的事情。
說來奇怪,這掌櫃的姓蕭,旅舍卻并非蕭家名下,尹開目的不明,但至少目前沒有逃跑的意思。還有,便是這位手持銀槍的少女……
谷行良摸着下巴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然将桓喜的話都聽了進去,而後嘶地抽了口冷氣,道:“我見這位持槍的姑娘面熟,對她手中的槍也有些印象……她似乎是……裴氏……裴冉?”
裴氏?桓喜一怔,猶豫一二:“兄臺所說,莫非是指……河東裴氏?”
她不由自主地想:河東裴氏是名門望族,作為關中四姓之一,相比僅在江湖更有名望的蕭家而言,無疑更令人驚訝。雖有傳言說江湖上的河東蕭家也是蘭陵蕭氏旁支……桓喜忙搖搖頭,一下從心不在焉的狀态緩了過來,未再重複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幾步又回去,向正與諸人争論的銀槍少女抱拳道:“姑娘,可否請教姓名?”
少女聽了這個問題,毫不意外,顯然已經聽見了方才二人的對話。她輕嗤一聲,昂首道:“河東裴冉!怎麽!”
“在下桓喜。”桓喜不溫不火,掃視周圍一圈江湖中人,見約有半數人面露驚訝,隐有後撤趨勢,心裏不由暗嘆一聲。牽扯望族子弟的事情總會變得麻煩、吃力、不讨好,自找麻煩的人畢竟少數。她想着,拱了拱手,又道:“裴姑娘應該聽說過,京兆桓家是做什麽的。能否行個方便,與尹開和這位旅舍掌櫃,随我去僻靜處将話說開?”
“說就說,我還怕你不成?對不對,尹大哥?”裴冉輕哼一聲,輕快地躍出幾步,彎腰扯起旅舍掌櫃的領子,将他一把從地上扯起,緊接着動作忽然僵住,忽然張大了嘴巴。
旅舍掌櫃不見了。
已被雪水浸濕的衣服下只剩了幾捧木棍,他本人已不知所蹤,周遭仍留在此處的幾名武林中人之間立即發出了一片驚奇的議論。顯然,這位不會武功的旅舍掌櫃竟當着這麽些江湖人的面溜走了。
正當此時,本已走出些距離的谷行良不知何時忽然步至近前,開口道:“桓姑娘、裴姑娘,方才我離得遠些所以瞧得清楚,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帶走了蕭三與一名書生打扮的青年。”
書生打扮的青年想必就是潘椿——桓喜已經左顧右盼許久,也未能找尋到他的身影。她将潘椿帶來,卻沒能将其看好,實在太過大意,但來不及任由自責感四處蔓延,桓喜已急切道:“谷兄,請問你可有注意他們往哪個方向而去?”
谷行良立即指向自己身後,并讓開半個身子:“往這邊——似乎是向城裏去,但這個時辰城門肯定早已關閉,附近除卻一處破廟與這間旅舍,并沒有其他能在冬日落腳的地方……”
“不是破廟方向,暫時推斷不出具體的目的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桓喜喃喃,緊接着又擡頭道,“谷兄,你有看清擄人者的樣貌嗎?”
還未待谷行良答話,一旁的裴冉忽然搶道:“這夜半三更,擄人者又着一身黑衣,他能看清往何處去已是不錯——你還要不要問我們話?若是沒什麽話問,我與尹大哥可還有事。”
“你的尹大哥也會與我同路去追,不是嗎?”桓喜立即回道,已沒了再與世家子弟周旋的心思,“畢竟他的目的與這旅舍老板脫不了幹系。”
尹開發出一聲輕笑,緊接着點了點頭,而趁着裴冉一下子閉上了嘴巴,谷行良也終于能插進話來。
“別的确實沒能瞧得清楚,不過——”谷行良道,“我清楚地瞥見,擄人者的雙眼是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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