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步溫平其人
步溫平其人
桓喜覺得自己實在是來對了。
步溫平聽領頭者将大致事情講了個清楚——這位領頭的是衙署捕頭,餘捕頭,餘捕頭四平八穩地将大致事情講了一通,随後步溫平便十分平靜地點了點頭,那張蒼白的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知道了,如若需要,這個案子我可以代為處理。”
有點經驗的衙役都看得出來,能使出這般作案手法的匪徒必然不是臨時起意,也不好捉,有人主動伸手來接燙手山芋當然再好不過。餘捕頭幾乎沒打磕絆,立即點頭應了下來,讓衙役将潘椿押上前來,又行了個禮:“司直,我這便叫人将詳細調查的文書帶來。”
步溫平嗯了一聲,單手将腰側綁着的一柄短彎刀噌地一下抽了出來,大力捉過潘椿衣領,就要将他甩進身後一片漆黑的牢房之中。
桓喜就在這時出手。
她在二人說話之時便已自隊伍末尾挪到了靠前位置,此刻從人群中突兀探出手來,與步溫平幾乎一同捉住了潘椿,用盡了全身力氣向後拉扯,步溫平未想她竟有如此力勁,一時不察,竟真叫桓喜将潘椿一把扯了過去。
步溫平怔了怔。
桓喜畢竟天生怪力,攜上潘椿運起輕功并不費力。她雖也驚訝于如此輕易得手,但沒工夫原地慶祝,當即腳踏牢房牆壁,輾轉挪騰間已越過人群。
衙役們擠作一堆,很難立即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連餘捕頭也愣了幾個呼吸,才忙喊:“有人劫獄,追!”
“等等。”步溫平的聲音平淡,吐字清晰。他揮手,令将要追去的衙役們停下:“不必,我去追。”
說罷,也不待餘捕頭再多唠叨什麽,已同樣縱起輕功,身形迅速而鬼魅無聲地自監牢中不見。
衙役們一下子要追,一下子又被命令不追,在牢房裏擠作一團,跌倒了幾個,只得紛紛轉頭等餘捕頭再發話。餘捕頭瞅這景象便頭疼,閉目揮了揮手,咬牙道:“沒聽司直說嗎?該幹嘛幹嗎去,在牢裏擠作一堆幹什麽!”
當餘捕頭安排衙役時,桓喜已攜着潘椿躍出了衙門。
她不敢松懈,力貫雙足,于屋頂與樹梢借力,頃刻之間便已縱出一條街去。旋即,又将路徑幾經折返,跑出半個城鎮,這才停在一處小巷,将潘椿放了下來,猛喘粗氣。
桓喜折返路徑時急停急轉,潘椿一被放下,便當即找了處牆角幹嘔,歇了幾歇方才覺得好些。而桓喜,氣息調整得相當之快,較之潘椿平緩的速度快上太多。她靠在牆邊,嘗試回想方才跑過的路徑,直将自己都繞得迷糊,想來縣衙中人絕追不上,這才稍稍放心,向潘椿道:“潘先生,放心,他們絕追不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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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還未說完,話音卻忽地一頓,驟然轉身,将潘椿擋在身後,又向上望去。
不知何時,步溫平的身影已出現在了牆頭。這個人着一身漆黑圓領袍,外露的皮膚又無比蒼白,輕功又如此悄無聲息,簡直不像是人,像是幽靈。
見了桓喜的反應,步溫平再度怔了怔:“……你很敏銳。”
然而,桓喜沒有與他唠閑話的心思,一把攬過潘椿,顯是将要再逃。步溫平輕輕嘆了口氣,手微微一動,還沒等桓喜發覺他做了些什麽,一柄短彎刀已經擦過她的面頰,将她的衣領釘在了身後石牆之上。
力道、準确度、速度,皆無可挑剔。桓喜頓時在寒冬之中沁出冷汗,只覺如果自己當真與此人打上一架,勝算全無。
此人比之在霜露鎮遇上的阮蒙,實力更強。
步溫平在此刻一皺眉,臉上忽然浮現出一點困惑:“……你是桓家人?”
他們兩個在都城從未打過照面,步溫平是怎麽認出她姓桓的?桓喜一怔,餘光瞥向自己被釘在牆上的衣領,果不其然瞧見一個鏽得工工整整的桓字。
聽步溫平的話風,似乎沒有要繼續動手的意思,桓喜剛稍稍松了口氣,就聽步溫平緊接着又不無疑惑地開口問道:“怎會是桓家人……我還認為會是皇甫的人,或者……你确實是?”
“什麽?”桓喜疑惑地挑起一邊眉毛,“我聽不明白這些,不過是恰巧路過陵縣,路見不平罷了。”說完兩句,她下意識覺得還有回旋餘地,忙又道,“步溫司直,我也曾在兄長口中聽說過你的名號,知你雖……不喜與人結交,但是位明事理的人。這位潘椿潘先生,雖表面看來嫌疑頗大,錢袋被被害者握在掌心,但事發之時,他恰巧與我同在一處,決計沒有時間行兇,事有蹊跷……在查明真相前,還是莫要……莫要……”
“你怕我對他動刑?”步溫平微微搖頭,顯然對自己的名聲有自知之明,嘆了口氣,嘴角本挂着的一絲冷笑随之不見,又恢複了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罷了,你不像說謊,既然如此,我對這事兒沒興趣,随你們自己折騰。”
看來步溫平在陵縣除處理事務外還另有目的……像是在等人?桓喜很快便自他的話語中反應過來,瞬間,一股好奇捉住了她的腳踝。最為正确的決定應該是:趁着步溫平還沒反悔趕緊先帶着潘椿尋處地方暫避,将錢袋一事查明,洗脫冤屈。但桓喜猶豫了一瞬,想到端木芷應已收到她的字條,便有了些許底氣,眼珠子悄麽聲一轉,昂頭問道:“司直既然對此事沒什麽興趣,又先來了這陵縣,可否幫我解答幾個疑惑?”
步溫平依然蹲在牆頭,啞聲簡潔道:“說。”
“三個問題。”桓喜豎起兩根手指,“第一,司直在這城中,可知有誰會做紙制花朵?第二,方才在監牢之中,聽聞司直的案子已經結了,那麽司直打算在這陵縣之中再待多久?第三,司直能否幫忙,令縣衙配合,幫我查明此事?”
“一,城西賣小孩玩意兒的鋪子新招了個夥計,會折紙花逗小孩兒開心。二,現在你要查的也成了我手裏的案子。三,他們另有要事,不能。”步溫平說完一整段話,輕輕咳嗽了一聲,方才又道,“我的私事與你要查的案子并無關聯,莫要過多探聽。”
拿捏着不越底線的試探被毫不留情一語點破,桓喜有點語塞。她低頭下去沉吟了一下,覺得步溫平壓根只回答了一個問題,複又擡頭想再掰扯上一兩句,卻發現不知何時,步溫平的身影已自牆頭不見。
當真來無影去無蹤,且是怪人一個。
桓喜腹诽一句,她本人對步溫平并無偏見——即便是對方名聲實在惡劣,桓喜也只因此在先前對潘椿有些擔憂。此刻來回說過這麽幾句話,對方給他的印象也并不差,看起來比絕大部分人都講理許多。
總之在潘椿的事情上,他應該不會反悔。
桓喜大致思量了一下,方才轉回身來,向潘椿道:“潘先生,這下子你應當姑且不必擔心被捉回監牢了,接下來,我打算與同伴将此事原委徹查,好徹底還你一個清白。但畢竟此事已在城中鬧得有些大了,你可有地方暫避?”
潘椿猶豫了一下,而後堅定道:“桓姑娘,此事……豐娘此事我也想快些查明,究竟是誰要害她,我想……與你們一起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