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亂七八糟
亂七八糟
反應最快的人是讴查圖冶缰,她本蹲着,立時雙腿發力,如離弦之箭般竄出,木劍直指姜森咽喉,毫不留情。但旋即,端木芷出手一捉,竟直捏住木劍,使其一頓。
這樣一頓,鐘卿雲與桓喜也已反應過來,讴查圖冶缰自知難敵,一擊不成便抽身而退,幾個起落間将自己還立于地面的木棍拔起,停在了花香暖身後不遠處。
這一切不過瞬息,而後又過大約一個呼吸的時間,姜林與周娅才先後反應過來,姜林忙去扶自己坐在地上的弟弟,周娅則回身指着讴查圖冶缰,立時破口大罵。
她罵便罵了,話偏生難聽下流得不像個大門大戶的大夫人,淨是些勾欄鄉野的粗俗話。讴查圖冶缰只聽得懂一半也有些動怒,雙眼一眯,目光銳利,猶如劍刃已穿透周娅咽喉,吓得她雙腿一軟,摔在了地上。
花香暖雇讴查圖冶缰本就只是要取樣東西,讴查圖冶缰要用什麽手段她是無所謂的,見對方出手便是殺招也不驚奇。只是她現在還是寧音扮相,總不好當衆談論此事,只能暗中姑且與讴查圖冶缰比了幾個手勢,随後裝作剛反應過來,大步上前。
她本是要往姜森處去,未想,經過周娅身邊時,竟叫她給攔了。
周娅還坐在地上,雙腿在裙下發抖,用手捉住了花香暖的衣擺。她略一低頭,正對上周娅眼神,見這年輕的劉家大夫人眼裏竟盡是一股子的妒忌。花香暖雖面上不為所動,卻不由得暗自一驚,腹诽道:不是吧,莫非這周娅與姜森有一腿?
桓喜已走到她們近前,咳了一聲,起了小小玩心:“這位夫人,你扯着我……阿娘的衣擺作甚?”
花香暖被這個稱謂酸得一哆嗦,把自己的衣擺一把扯了回來。
“寧音……哼,你最好站在這裏別動。”周娅喃喃,複又頤指氣使地大聲喝道,“鄭甫文,殺了姜森個混球!”
話音剛落,方才還冷眼旁觀的鄭甫文悠悠地嘆了口有氣無力的氣,只一眨眼,瞬息便站在了姜森身旁。
他沒有取出兵器,因為他的手指比任何兵器都要好用。
諸人先前只顧防備讴查圖冶缰,任誰想攔幾乎都是要慢一步,只見鄭甫文食中二指探出,出力迅捷利落,眼看便要點在姜森喉間廉泉穴上。倏忽,扶着姜森的姜林撲倒在姜森身上,以身相護。
只聽咔嚓一聲,鄭甫文的指頭點在姜林肩膀,他連一聲痛呼都沒發出,便已暈厥,任誰都能看出,姜林臂膀處的骨頭約已碎裂。
好在這挺身一擋争取來了時間,鐘卿雲已将傘撐開,雙臂一旋擰,傘面忽然轉動起來,傘布下隐藏的利刃顯現,将鄭甫文隔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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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甫文稍退半步,沒有嘗試與精鐵利刃硬碰硬,他的雙手又不是金屬做的,徒手擊破鐘卿雲撐起的利刃鐵幕當然不易——況且,他雖應着周娅的號令動了,本身卻不大情願聽她命令做事,多少有些消極怠工。
姜森抱着自己哥哥,雙目睜大,喉頭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顯然已是驚極。
周娅雙手拍地,像極了一個耍無賴的年輕姑娘:“鄭甫文,你在做什麽!快殺了姜森!”
她話中隐隐焦急,好似怕下一刻自己就要反悔一般。花香暖多看了幾眼,明了,這個周娅定然與姜森關系不那麽一般,年紀又輕,嘴上一次次說是要殺姜森,卻恐怕根本沒有拿定主意,還茫然猶豫得緊。
桓喜本也是要上前去的,卻在中途被端木芷捉了後領,她這衣服很厚,領子挺緊,勒得她立時停住步伐。扭頭一瞧,端木芷還正微笑,向她言道:“你師弟方才太突然,沒攔得住……”
“攔……你攔住,姜森現在豈不是已經死在鄭甫文手下?攔他作甚?”桓喜目露茫然,很是不解。
端木芷一怔,擡頭瞧了瞧姜森,又轉頭瞟了一眼周娅,語氣也沾上些不解:“嗯,姜森瞧起來像是抛棄過這位劉家大夫人,他們之間有情仇,莫非不應讓他們自行解決仇怨嗎?”
“啊?”桓喜徹底蒙了,“什麽?什麽情仇?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端木芷的聲音不算小,他話一出口,周娅也不叫嚣了,院裏一下子變得分外寂靜。
這實在是個從姜森嘴裏套話的好時機。花香暖暗地裏露出一點微末笑容,她本只是要來看看能否趁機取走姜森的櫃坊信物,現在卻是起了些取樂之意。
她嘴上冷言質問:“姜森,這是怎麽回事。”
桓喜随着她的質問扭頭去瞅姜森。
姜森還正呆滞地把姜林抱在懷裏,壓根沒有去聽他們說話,只此刻才慢慢地擡起頭來,眼神依然直勾勾的,顯然還沒緩過神兒來。
滿面怒容的周娅忽然大喊:“他沒膽子說,不如聽我講!”
桓喜又猛地扭回頭來去瞅周娅。
讴查圖冶缰在旁翻了個白眼,本想開口說誰有興趣聽這種破事兒,卻被花香暖一個手勢制止。這位江湖大盜仗着周娅低着頭,姜森的目光也被她擋在背後,眼神發亮,正是一副等着聽好戲的表情,嘴上說話倒依然冷冰冰的:“既然要說,不如先從狗蛋說起?”
“呵。”周娅低笑了一聲,“寧音,你果然已經發現了,所以才如此排斥姜江與狗蛋接觸……是,他就是我周娅與姜森的私生子。”
桓喜雙眼微微睜大,想起先前鐘卿雲轉述的周娅與鄭甫文密談時所談及的私生子,原來竟是狗蛋。
周娅垂着頭:“……明明是他先在花街與我一見傾心,甚至說攢了錢要為我贖身,可他被姓姜的收養匆匆離去時,半句話都沒同我說。我等了半個月,逃出去要尋他,被打了個半死拖回院裏……是拖,從鎮子外頭,沿着街上,拿繩子拴着,拖了半個鎮子!像狗一樣!!”
“我又癡等了兩年,每日每夜都盼着他能出現在我們私會的地方……之後才遇上劉坪,好不容易将花街個鬼地方從鎮子上連根掃走。他姜森怎麽敢若無其事又拖家帶口地回來……”周娅恨恨地咬着指甲,“倘若他不再回鎮子上,就算劉老太太再怎麽不喜歡我,他兒子喜歡,我照樣是劉家大夫人!可這兩年來,我每每看見姜森,就會想起勾欄裏的日子,好像身上的奢華衣飾都是層假皮!”
桓喜忍不住問道:“可是,你又為什麽想要去盤下姜森的胭脂鋪子呢?姜家的鋪子都在虧損,這是虧損得最嚴重的一間……”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個?……他自知道了賭坊是我與姓鄭的小子合開,就開始頻繁出入,往裏面大把輸錢。自半年前開始,卻又出現大量私鑄錢,我當時就知道,如果我想低價盤下這個鋪子,時機已經快到了……”周娅的表情維持在了已經似要将哭,又似要将笑的奇怪表情。
她好像已經快要開始胡言亂語,詞句之間邏輯頗為混亂。桓喜斂眉思索着,感覺還少了些什麽。照周娅所說,她這兩年來都沒有動要殺姜森的心思,更是在半年前就已發現姜森在用私鑄僞錢,可卻沒有為此做出任何反應,依然如常生活。可為什麽,會在近日動了念頭,甚至還牽扯上了姜江?
桓喜雖然在男女情感上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可其餘方面卻十分敏銳,她立時聯想到與蕭商說起綁架事件時他微妙的态度,悚然一驚,幾乎脫口而出:“誰綁架了你的小兒子?!”
周娅猛然擡起頭:“還能有誰!這鎮子上有能力綁架的,還能有誰!姜森,你為什麽綁架逸兒!”
一直在夯土牆旁靠着,至此還沒說半句話的司水忽然笑了笑,插嘴道:“劉大夫人,綁架你小兒子的,可不是姜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