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依依
姜依依
霜露鎮上要說最富的,共有三家:一家姓劉,兩家姓姜。姓劉的這一家家主在外做官,平日裏架子擺得最足;姓姜的本是鎮上最富的一家人,兄弟兩人卻不知是何緣由,在半年前分了家,便是如此,依然富得流油。
第二日一早,桓喜三人簡單商議了一下,覺得此事解決得越快越好,三人且先各去查探一番。鐘卿雲去姓劉的一家,桓喜去姜家兄長宅中,端木芷則去姜家弟弟家裏。
桓喜雖說本就是以官府名義前來查探,身上卻只有一塊他二兄臨走前塞給她的魚符能算作信物。她思來想去,覺得姓劉的這家家中有人做官,威勢定然喜歡往面上去擺,溝通起來不太容易,卻也好用這塊魚符迫使他們合作,便将東西給了鐘卿雲——另外兩家人不知是個什麽秉性,在這小鎮子上,拿這麽個物件,還真不一定好使。
鐘卿雲接過魚符,眉頭還未舒展,這事追根溯源畢竟因他而起,他自然相當自責挂懷,但事已至此,與其愧疚道歉,還不如快些行動。于是他将魚符收好,對桓喜與端木芷道:“你們萬事小心。”說罷也懶得從樓梯折騰,開窗縱輕功而出,幾個閃身便不見蹤影。
桓喜呼出一口氣,轉向端木芷:“走吧,端木兄。”
姜家兩兄弟雖然分了家,但宅子還是挨着的。
他們兩兄弟之中,兄長名為姜林,弟弟名為姜森,二人自小孤苦無依,被姜喬姜大善人收養,一路教導,經商有道,方才有了現今家業。姜林還未娶妻,從弟弟家過繼了一個小女兒,姜森則有一位妻子,兒女雙全。
姜森的妻子不算貌美,卻有些真才實學,老練能幹,與大女兒額外開了間櫃坊,幹得風生水起。他們的小兒子比大女兒小一兩歲,剛十六七,雖不喜讀書,但除卻總被狐朋狗友拽去賭坊之外,行事也不算出格,沒什麽嚣張跋扈的勁頭。
這些基本都是鐘卿雲早些時候自白碑嘴裏打聽來的,他在這兒待了不短時間,整日抓人唠嗑,也不算白唠。
桓喜站在姜林家的門前,嘆了口氣。
她與端木芷已繞着姜家宅子走過一圈,這兄弟二人與其說是分家,不如說是拆了正房,又在院中砌了一堵牆,将一個院子分作兩半罷了。他們将原本的街門從裏面封死,又在院裏原本的廂房邊上,各自私開了兩個相對的院門,從外面看,隔得老遠。端木芷只繞了半圈,在姜森的院門前停住腳步,桓喜獨自又繞了半圈,才找到姜林的院門。
像霜露鎮這樣平日裏壓根不會有多少外人來,最近的縣衙又在十裏開外的鎮子,私開院門這種事情沒人去管。若是自己有錢請人來建,開十個八個院門都行。
桓喜叩門,沒等多久,便有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來給她開了門,将門左右一起拉開,又剛好均是打開一半,人被門遮了半個,探頭來瞧,有些氣喘,顯然這門對她來說有些沉。
女娃娃個子不矮,看面貌約才十二三,卻已與桓喜肩膀平齊。她将門一開,本是滿臉期待興奮,看到桓喜後卻忽然化作疑惑與茫然,問道:“姐姐,你是誰?來找我阿耶嗎?”
“對,姐姐名叫桓喜,來找你阿耶談些事情。”桓喜溫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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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我是姜依依,桓姐姐怎麽稱呼都行。”姜依依将門全然打開,沒有半點戒心,就這樣讓桓喜走了進去,“只是桓姐姐可能需得等上一會兒,阿耶早半個時辰有事出了門,還未回來。”
“無妨……我等在哪裏比較合适?”桓喜稍一沉吟,問道。
這個問題不出意外地難倒了姜依依,她将院門關上,苦惱地思考了好一會,才道:“主屋上了鎖,客房灰有半指厚……要不,桓姐姐先來我房中歇歇腳?”
“好呀,我剛來這鎮子沒兩日,你如果不嫌棄,與我講些鎮子趣事打發時間也是好的。”桓喜點頭應道。姜依依的提議正中桓喜下懷,雖然找姜林也能大致了解事情經過,但又有誰會比當事人更加了解事件本身呢?
只是,這綁架之事雖然已過了半月有餘,可總歸是件無比糟糕的壞事,姜依依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為何,竟對她這陌生人依然毫無防備?桓喜邊走邊想,表情難免不似一開始時輕松,好在姜依依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并未回頭。
姜林的院子打理得十分得當,常青草木整齊美觀,井井有條。就白碑所言,姜林與姜森這對兄弟生活作風大相徑庭,姜林喜靜,家中未雇太多雜役,修剪花草更是親力親為;姜森忙于從商,又唯恐疏于顧家令子女餓了肚子或叫人欺負,光廚房裏就有近十個廚子做飯,出門時更是時常有一大串護院跟在身後。
便是如此,姜森的大女兒姜佳佳也在姜依依後被綁過一回,險些沒能回家。随之,劉家的劉湘也被綁架,再然後,這案子便被遞到了都城。
姜依依的屋裏很幹淨,沒有什麽一般女孩子屋裏多有的精致擺件,卻放了兩盆盆景,一左一右,很是對稱。除此外還有許多書籍被規整地擺在櫃子之中,放了整整兩排。
這間屋裏沒有凳子,桓喜便跟姜依依一起坐在了矮桌之前。
矮桌前的後窗正對着一堵牆,桓喜看了兩眼,确定了這就是那堵将一個宅院分作兩個的牆。姜依依見桓喜多看了兩眼這牆,以為她疑惑這窗戶為何對着堵沉悶的泥牆,便主動開口道:“這牆後本來是片相當好看的花園,可我阿耶與二叔在半年前鬧大了矛盾,一氣之下在中間砌了這堵牆,就變成這樣啦。”
“對着這樣的風景念書,你不悶嗎?哎喲,他們大人吵架,卻苦了妹子了。”桓喜搖搖頭,語氣故作誇張,逗得姜依依笑了起來。
她邊笑邊說:“哈哈哈,我平時不在這裏看書,這些書都是阿耶的,只是放在我這裏。家裏還有個書房,平常先生都在書房教我讀書寫字。”
“這樣啊……不過,能吵成這個樣子,這件事情一定得十分重要了。”桓喜點點頭,如此說道。
姜依依噘起嘴巴:“才不是呢,這幫大人總是死腦筋,有時候還沒有我們小孩子能轉得過來彎兒。一點點小事,也能越吵越大,吵成了這個樣子。”
桓喜點頭表示認同,又問道:“不過,依依,你阿耶與二叔究竟怎麽吵了這麽大一個架?吵到把宅院都分作兩個,這未免也太孩子氣了。”
“嗯……我也不太清楚他們具體吵了些什麽,不過……姜江說,跟我們沒什麽關系。啊,姜江是二叔的小兒子,是個小讨厭鬼,他的話沒個準,所以我猜,跟我們三個小孩兒說不定也脫不了關系。”姜依依似是把話憋了許久,終于找到了能說的對象,一說起來竟有些沒完沒了,“開始砌牆的時候,二叔和阿耶就互相再沒說過話,搞得佳佳姐和寧音嬸嬸來看我都得偷偷摸摸的。”
桓喜睜大眼睛:“開始砌牆就沒再說過話?這牆看起來砌成也得有個半年左右了,難不成,他們雖然住所還這樣只隔着一堵牆,卻這麽久都沒再說過半句話?”
“倒也不是……”姜依依想了想,忽然擡眉一笑,“就在半個月前,阿耶與二叔半夜在牆邊說了好多話!那晚我貪玩了,睡得比平常要晚一些,就看見他們隔着牆站在凳子上說話。這堵牆畢竟連我都能輕松地翻過去,二叔與阿耶各墊高些就能面對面說話。他們都站得比較遠,我不清楚具體說了些什麽,不過,我覺得,他們最近要和好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