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8
秉持着不管閑事就不會死的原則，蒲玉下山之後沒去看熱鬧，趕緊往家走。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她給自己煮了個泡面，卧了兩個雞蛋，算是早午飯。
吃飯時，她在手機上搜索兼職，畢竟江柳很有可能回不來了，他回不來，她的瞬移能力可能也會跟着消失，為了讓能力價值最大化，所以她要抓緊時間多用用。
翻了半天，碗已經見底了，她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要麽是時間對不上，要麽就是薪資月結，她找兼職最多周結，月結的風險太大，她擔心可能會被壓工資。
洗了碗，她窩在沙發，點開微信翻通訊錄，一條新消息突然彈出來，是以前做家教的一個家長發來的。
內容像是群發的。
【火葬場急招夜班兼職，日結，聯系電話1234XXX，誠信的來！】
夜班，還是日結，蒲玉坐起身，手機屏幕映出她的笑臉。
這不是妥妥為她量身定制的兼職嘛！
***
說巧不巧，火葬場的位置就在綠城郊區，距離蒲玉所在的小區只有二十分鐘左右路程。
火葬場那邊似乎是非常缺人，接到電話之後，她剛問出“是不是招人”對面就叫她晚上準時上班了。
好像是專門等在這似的，那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急不可耐。
蒲玉心裏覺得疑惑，又問了一句：“不用面試嗎？”
那邊立馬說：“不用，直接來上班。”
挂電話之前，那人還特意确認了一遍：“你今天會來吧？”
在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後，那邊才挂斷電話。
蒲玉放下手機，把屋裏各個角落已經燃盡的香都續上才回到卧室，倒頭就睡。
因為這段時間的離奇經歷，她都沒能正經睡過覺，這時候人突然放松下來，她感覺疲憊至極，眼皮一閉上，是怎麽都擡不起來了。
為了确保自己不會錯過第一次上班，她特意設好了鬧鐘才睡。
屋裏很靜，四面窗簾都拉得死死的，滿屋子的雜物都隐在陰影裏，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唯有角落裏幾點明滅的光點，正散發着微弱的火光。
縷縷白煙忽然被窗外一陣風打散，蒲玉的房門緩緩打開，開到最大的時候，發出嘎吱響聲，仔細聽，那動靜一直往前蔓延，連接着地面，仿佛有個看不見的人正從門外走進。
床上的人睡的正香，對此根本毫無知覺。
嘎吱聲忽然停在床邊，久久未動，地板上的污垢慢慢形成了一雙腳印的輪廓，一邊顏色深，一邊淺。
床上平白出現了一個凹陷，接着又是下一個，就快要接近蒲玉的手指。
蒲玉忽然翻了個身，背對了那一路延伸的凹陷，凹陷下去的位置就停在原處沒動，像有個人站在那裏正在發呆。
牆上的縫隙開始發黑，數不清的發絲順着牆縫伸出來，彎彎繞繞，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擴散至整個房間。
要是蒲玉現在醒來，将會看到滿屋子的頭發正在亂動，大大小小的神像都被發絲纏繞，線香把發絲燒出一個小洞，很快又有更多的頭發爬上來，将它徹底熄滅。
暗紅的血液混在發絲裏，讓這些看不到盡頭的發絲變得惡心黏膩，猶如蜿蜒的一條條小蛇，從天花板一條條垂落，每一條黑色小蛇覆蓋了一張黃符，都會立刻發出澆滅火苗的呲啦聲。
被小蛇覆蓋過的黃符變得焦黑一片，風一吹，便化作了塵灰。
蒲玉仍舊睡得很沉，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
黑發逐漸爬上了她的床鋪，她的身體，一根根細密的發絲鑽進了她的毛孔，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個個細微的血洞。
睡夢中的蒲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任由那些發絲鑽進她的身體。
“嘀嘀——”鬧鐘響了。
蒲玉猛地睜眼，她不知道，在她剛才睜眼的一瞬間，所有怪異的景象迅速退散，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瞬回到了最初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變過。
蒲玉渾身發涼，坐在床上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去關鬧鐘，她看向窗外，窗簾密不透光，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下午還是晚上，深呼吸一口氣，翻開手機低頭去看時間——晚上七點半。
夜班是八點，她現在就得動身出發了。
下了床，她匆匆走進浴室，她絲毫沒注意到，床下憑空多出來的幾根頭發，黑色的，很長，很長。
在她走出房間的時候，那幾根頭發纏住床腳往上爬，躲進了陰影裏，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
***
蒲玉是第一次來火葬場。
印象中，火葬場會是那種陰森森的鍋爐房，走到附近都能聞到屍體燒焦氣味的那種地方。
然而不是。
火葬場幹淨明亮，有點類似醫院的太平間，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有很多房間，每個房間分工不同，白天人多還好，到了晚上只剩一個人值班就吓人了，畢竟誰都不知道那些房間裏的屍體是不是真的燒沒了。
最外面是大廳，感應式自動玻璃門在蒲玉面前緩緩打開，一進門，她就聞到了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不遠處是一個半封閉的小房間，裏面坐着個人，是個戴眼鏡的老頭，端着杯子那只手戴着手套。
想到白天電話裏蒼老的聲音，蒲玉想，那應該就是着急叫她今晚開始上班的那個人了。
老頭隔着窗戶玻璃看到她，立馬将手裏的搪瓷杯放下，推門出來，遠遠就招呼了一聲：“你可算是來了。”
說完這話，老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用蒲玉聽不太清的音量說：“怎麽是個女的。”
但有總比沒有好，老頭還是換上笑臉，走到蒲玉面前：“以前幹過這個嗎？”
蒲玉倒是做過不少兼職，只是火葬場的夜間值班員還是第一次，但出于打工人逢迎的習慣，她還是保守地說：“做過差不多的。”
老頭點點頭，說：“那行。本來女的陰氣重，我們是不招的，但現在也沒法了，你就先試試吧，一晚一千，明早八點交班結工資。”
蒲玉直接忽略前邊的話，只聽進去了後邊的話，一聽心頭一驚，臉上立刻笑了出來：“好，好的。”
一晚一千，比跑外賣都賺得多，而且還輕松，值夜班不就是坐在那小房間裏喝喝茶就行了，根本沒什麽難度。
但她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
老頭帶着她到處轉了一圈，然後交給她一把鑰匙，說是晚上一點以後，要去那棟樓裏巡查一遍，主要就是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大部分時候都不會有什麽情況，所以就是個例行巡查而已。
期間，蒲玉問過老頭，火葬場是不是出過什麽事，老頭臉色變得很難看，說有。
蒲玉又問出了什麽事，老頭陰森森地說：“死過人。”
蒲玉哦了一聲，這才放下心來，要是什麽事都沒有，卻給了這麽高的工資，她反倒覺得奇怪。
八點二十，老頭走出火葬場大門，走得很急。
八點半，蒲玉坐在值班室裏，看所有監控畫面，一切如常。
九點，蒲玉在網上搜索火葬場兼職相關信息，看到了一條幾天前的新聞，內容是關于火葬場值夜人員離奇死亡的消息，死者生前一直說有老鼠咬他的腳，但誰都沒信，他的腳也沒有任何異常，在那之後過了一周左右，在一次值夜班的時候突然猝死，說是死狀凄慘，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場景，整個走廊都是死者留下的抓痕。
九點一十，蒲玉翻到了去年的新聞，同樣是火葬場的夜班員工，死于意外，貌似當時火化機正在運行，燃燒室裏突然産生了爆炸，人當場死亡。
九點半，蒲玉在評論區翻到了一個評論。
“火葬場那邊很邪門的，基本上每年都有人意外出事，而且每次都是值夜班的，知道內情的員工基本上到了那段時間就會拒絕排夜班，有的寧可辭職不幹也不上夜班，所以每年這段時間火葬場都要急招兼職，給的工資都可高了，奉勸那些愛貪便宜的最好別貪這個便宜，命比錢重要，別賭什麽可能性，這世上有些事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蒲玉擡起頭，環顧四周，燈火通明，一切如常。
十點，蒲玉關掉手機屏幕，湊到電腦前，點開每一個監控畫面，認真仔細的檢查每一個角落。
監控畫面顯示，此時火葬場每一個角落都是正常的，連半個可疑的鬼影都沒有。
蒲玉開始懷疑網上那些信息的真實性。
十二點，蒲玉處理完所有線上兼職相關的消息，手機電量告急，她翻箱倒櫃找充電器。
十二點九分，蒲玉在值班室的櫃子裏發現了一個可怕的黑點。
黑點在櫃子中央，很小一點，一般來說沒人會注意到這麽個小點，但蒲玉精神緊張，打開櫃子時，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所以才發現了它。
一個針孔般大小的黑點。
蒲玉之所以覺得可怕，不是因為黑點本身，而是因為不久前她剛在網上看到的一段話。
“保真！大概是幾年前吧，我叔叔就在那地工作，也是夜班，但那時候還是兩個人一起值班，是後來出了事很多人辭職不幹才變成了一個人單獨值夜班的，當時死的就是跟我叔叔一起值班的同事。”
“我叔叔說，那個同事死的那天晚上所有行為都很詭異，神神叨叨的，一直說自己要死了，有人要來殺他來着，我叔叔覺得他只是想吓唬他，所以就沒當真，結果去蹲了個廁所出來，就發現同事不見了。”
“起初我叔叔以為同事只是躲在什麽地方想吓他，找到後半夜才終于把人找到，你們知道我叔叔的同事在哪裏嗎？”
在櫃子裏。
櫃門打開，一張驚恐扭曲的表情近在眼前，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雙手緊緊攥成拳頭，跪在那裏，後背佝偻，在他身後的整塊木板全都呈現出焦糊的黑色，而男人身體背後滿是燒傷。
此時此刻，蒲玉的食指指腹輕碾了一下那點黑色，發現是黑灰。
是燃燒後留下的黑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