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鑽石與星星
鑽石與星星
宴會依然是一場賓主盡歡的盛宴, 有人來是為了聯絡感情,有人來時帶着一沓文件兩眼放光的盯着可能的合作對象,也有人只是來看熱鬧。
比如聶子睿。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 既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也不至于擔心未來生計, 一心想的就是怎樣過得更快活。
早在舒窕借口離場時, 他就察覺了吃瓜的苗頭, 蠢蠢欲動想跟旁邊的人打聽, 結果話都到喉嚨了才發現坐在他旁邊的是冷冷看着他的尹瑞宛,連忙搖頭把話吞了回去。
但他現在實在是有點憋不住。
這場上有可能知道季星遠那句話什麽意思也就這幾個人, 蘇世安喝得酩酊大醉正抱着酒瓶嘴裏嘟嘟囔囔, 去問當事人舒窕是找死, 問鄒慧心死得更慘……那就只能是尹瑞宛了。
“剛剛季星遠說‘我才不是裸婚,勉強算閃婚’這是什麽意思啊?”聶子睿湊到尹瑞宛身邊, 像個眼巴巴問老師的小學生。
“裸婚我知道是什麽意思, 就是什麽都沒有就結婚了,也沒談戀愛的過程, 但……他和他老婆不是因為懷孕了才結的嗎?”
當初這事因為太過轟動,除了躺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圈子裏所有人都津津樂道讨論了大半個月, 有人說付家這個天才在女人上把持不住也不過如此,也有人說是那女的不知廉恥指不定用了什麽下三濫的辦法。
但木已成舟, 過了兩年這位曾經的天才少年都已經在集團裏站穩腳跟了也沒打算離婚,那些觀望着想跟付家聯姻的豪門也只能暫緩念頭。
但看這對年輕小夫妻結婚兩年也分居了兩年,沒人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麽感情基礎, 離婚只是時間問題。
畢竟從前大家都只聽說過舒家那女兒,從來沒聽說過他在結婚之前還談過什麽戀愛。
但今天季星遠的這番話, 又讓往事的撲朔迷離更上升了一個高度——
只是閃婚?
那就代表着他們之前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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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孩子?
點頭之交不可能知道,偶有來往的一頭霧水,滿心八卦的聶子睿只好期盼的想來詢問這個發小的意見。
“求求你!”聶子睿雙手合十,向天發誓,“我要是告訴別人明天我家就破産!”
尹瑞宛撫了撫額,“你是傻子嗎?”
人都把答案告訴你了。
不過這個答案确實有點聳人聽聞。
雖然當初季星遠和陸元居然是先談戀愛再結婚的這件事讓她這個發小也滿頭霧水,心中一萬個卧槽想說。
但是,就因為是發小,所以更了解季星遠這個人的性格。他絕對不會是在這種問題上撒謊的人,也絕對不是會在發小的場子搶風頭的人,尤其這個發小還是他以往多有照顧的舒窕,那一定代表着舒窕做了什麽讓他難以忍受的事。
或者說,他這麽做的意義,就是把自己和舒窕這個人之間做切割,那這意思就更明顯了。
她是看出來了,阿遠是對人家愛得深沉,一點都不想離婚啊,至于陸元是怎麽想的……
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尹瑞宛露出一個興味十足的笑來。
雖然是發小,但尹瑞宛對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四個人都多少有點意見,蘇世安是個老好人,沒意思;舒窕對男人太狂熱,沒意思;鄒慧心全職給公主當騎士,更沒意思;季星遠就不用說了,你拽什麽拽,現在遭報應了吧~
不過今天她買到了畫,還得到了心愛畫手太太的聯系方式,心情總體來說非常好。
要是畫手太太能踹了老公和她過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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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遠找到陸元的時候,正看到她站在大廳的那座聖母瑪利亞雕像前,圍繞雕像的是一叢叢鳶尾和馬蹄蓮,她的背影就在深深淺淺的花束裏。
柔軟單薄得就像是脆弱的花蕊,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他舒了一口氣,走上前,“陸元!”
走進了看到她木木的神情,季星遠上前一步,“怎麽了?”
他的手掌即将要觸碰到她肩膀的時候,陸元往旁邊站了一步躲開了。
“我沒事,”陸元像是有點懵,但很快緩過神來,“我們去看看小玫吧。”
季星遠卻站在原地沒動,他看着外面噴泉閃爍的光,忽然發問,“小玫睡覺有人看着的,看她睡覺多無聊。”
“那你想幹嘛?”陸元不信任的看着他。
季星遠眨眨眼,右頰邊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像個教唆人幹壞事的美貌禍水,“我們去吃點別的。”
他對這裏熟門熟路,兩個人穿過空曠寂靜的走廊,七拐八繞的穿過了幾道長廊和門,越走門就越小道就越窄。
直到走到了一個地上團了很多水管,旁邊有很多架子的小院子,兩層建築圍繞着一個十平米左右的小池塘。
小池塘和這個山莊精致典雅的建築風格相比粗犷得格格不入,水渾濁翻着一團團白色的敘,裏面還能看到一縷一縷紅色的東西。
陸元越走腳步越遲疑,她打量了一圈這個奇怪的地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季星遠的衣服後擺,“你不會在玩什麽密室逃脫吧?”
這山莊不會背後還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命案和詭異故事吧?陸元感覺脖子後面涼涼的。
季星遠任由她抓這自己的衣服,聞言喂了一聲不滿道,“你能不能把我想的好一點,我像是這麽惡劣的人嗎,這地方一般人我才不帶他們來呢。”
陸元遲疑的望着腳下還在噗噗冒水的水管想是跨過去還是繞過去,手腕就被抓住了,季星遠牽着她往前走,直接跳過來。
等到她過來了,手掌也很快松開。
“老黎!快來!”
這棟仿佛幾十年沒修過的老木屋裏面開着暖黃色的燈,門口柱子上上紅色的漆掉了一半,露出斑駁的原本的木頭顏色。
季星遠扒着門柱往裏面喊着某個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就像暗號一樣,不出一分鐘,就從裏面走出一個穿着廚師服滿臉紅光的光頭老頭。
“你叫什麽叫!今天我難得沒事做!”
長得很像電影裏矮人的老頭看上去也季星遠的關系很不錯,和他說話的語氣熟稔中帶着嫌棄。
季星遠也不在意,随意支起胳膊指了指老頭,“老黎,雲湖山莊的大師傅,以前在我外公家當過中餐主廚。”
又向老黎介紹陸元,這會就簡單多了,“我老婆。”
老黎這才睜大了眼睛,擡起頭打量起站在他身後的陸元,老頭子寬厚的大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你小子眼光不錯。”
然後又搖了搖頭走回廚房,“可惜小姑娘的眼光不行。”
“老黎你這是什麽意思!”季星遠不願意了。
陸元尴尬微笑,側過頭看了一眼季星遠,沒想到他這是帶她來見一個以前照顧他的長輩。
季星遠注意到她的視線,向她比了個進去的手勢,“老黎性格就是這樣,最看不上我,不過他做的飯很好吃,你試試!”
兩個人一走進這棟頗有點複古的舊式老廚房,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厚的酒味,陸元忍不住笑了笑,這老頭子一看就知道剛才在廚房裏優哉游哉的喝酒。
廚房有兩層,盡管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什麽探秘兇案現場,但裏面食材整理得井井有條,、幹淨又齊整。
盡管嘴上不肯說句季星遠的好話,但老黎一進來就徑直往炖在爐子上的砂鍋裏添了一把翠綠的蒜葉,又從水盆裏取出處理好的新鮮桂花魚。
一看就是專門等着他來。
陸元會心一笑,又是一個嘴硬心軟的小老頭。
在等着老黎做飯的間隙,季星遠拉着陸元直接在另一邊門口的門檻上坐下。
廚房的另一頭是一片濕潤的泥土,網上看是一片璀璨明亮的晚星。
和城市裏晚上也被燈光照亮一層的天空不同,這裏的夜晚是真正的夜晚,沒有震耳欲聾的音樂,沒有閃爍明亮的霓虹燈,只有一粒粒發光鹽粒般的星星,和遼闊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空。
夏天的風卷着潮氣和草木泥土的味道鑽進她的鼻孔裏。
在這樣的晚風裏,即便是夏天也讓人感到一股發自內心的舒适。
就在她擡頭看星空的時候,旁邊的人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個什麽,動作自然的把它別在陸元一邊的短袖胳膊上。
“什麽?”背着廚房的燈,她看不清這是什麽。
就在她想要伸手去摘下來的時候,被季星遠的手攔住了,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的聲音也随着這奇異的味道飄過來。
“驅蚊貼,這裏蚊子不少。”
陸元噢了一聲,又問,“你身上有嗎?”
季星遠搖搖頭,将手臂放在敞開的膝蓋上,肩膀寬闊又清瘦,他不在意道,“我是o型血,這玩意兒對我沒用。”
陸元轉過頭,也擡起手腕。
手腕上這塊價值一百五十萬的手表沉甸甸的壓在她纖細的手腕上,鑲嵌的一圈鑽石在微弱的月光下比天邊的星星更璀璨。
但這塊手表今天只是讓她感覺到沉。
她把手腕放在膝蓋上,看着天邊的星星,想起了她媽媽曾說過的一句話——
“人的命是天生的,你姐姐就是富貴命,你看看你,你偷偷穿你姐姐的衣服也不合适。”
就像這塊手表一樣。
鄒慧心借這塊手表嘲諷她的時候她什麽感覺也沒有,因為她從來沒把這塊手表當成是她自己的東西過,今天戴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廉價連累季星遠的身價而已。
廚房裏随着火焰上升的溫度,鲫魚湯香濃的味道也越來越濃郁,随後傳來噼裏啪啦的炭火爆裂和肉遇到明火滋啦的聲音。
兩個人都沒說話,都在想一些事。
先開口的是陸元,她托着下巴百無聊賴道,“今天好多人看到我都說我變了好多,你覺得嗎?”
“嗯?”季星遠轉過頭,“還好吧。”
“因為你和以前喜歡的衣服風格不一樣了?”季星遠揣測,那群人真正和陸元熟到了解性格的估計三個都沒有,還能知道什麽。
陸元搖頭,“你沒覺得我變了嗎。”
“有吧,”季星遠說,“你以前肯定不會問我怎麽覺得。”
他這話說得很誠實,大學期間他們倆之間的關系說是戀愛也可以,說是陸元和他玩過家家也可以。
陸元琢磨着怎麽氣舒窕,對季星遠本人毫不關心,既對他的臉無動于衷也對他的錢毫無想法,自然更不可能關心他對自己的看法。
陸元被他這麽一說頓時有些後知後覺的愧疚,“我也覺得我現在更善解人意了……”
但本質上陸元還是那個沒心肝的陸元。
她自以為很天衣無縫的引出了這個話題就緊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你不覺得你也變了嗎?”
季星遠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