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患得患失
患得患失
在一個人的空間休息了兩天, 陸元還是決定回季星遠在市中心的別墅。
她去托班接小玫時，路老師正好也等在門口，面帶憂心地問陸元了一個問題。
“最近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看小玫這兩天上課的時候經常會自己坐在凳子上發呆。”
小姑娘才兩歲，長得像個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你長睫毛眨呀眨的能把人的心都看化。
小玫本來就不是個很活潑的小女孩, 就是做游戲的時候也不像別的小朋友那樣玩得開心了就全然忘記自己身邊的是誰了, 園裏甚至還出現過小朋友放學溜去玩具室忘記來接他的家長這種事。
但小玫永遠比別的小朋友更膽怯, 也更敏感依賴，就算玩她最喜歡反口令游戲, 注意力也永遠有一半放在身邊陪伴着她的路老師身上。
一旦路老師站起來或者有類似于離開的動作傾向她都會下意識的用小手抓住路老師的衣服, 大眼睛泫然欲泣。
聰明的小孩這樣在這麽小的年紀就這樣患得患失很可憐。
路老師幾乎是從小玫剛會爬開始就負責她了, 對她的感情濃厚又全然發自真心，看到小玫最近好不容易開朗了一些又變得內向了起來很心疼。
陸元蹙着眉仔細的聽着路老師的話, 心都皺在一起了, 又內疚又自責。
肯定是因為這兩天她的情緒不對影響到了小玫，但她完全沒有發現小玫的不對勁。
為了不讓小玫察覺她的不對勁, 她這兩天的早上和中午都會用休息時間趕來托班和小玫玩，盡可能的讓小玫覺得和往常一樣, 只是媽媽工作很忙。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小玫這麽聰明又這麽懂事, 默默的感覺到不安但是也本能的在媽媽面前開心的笑讓媽媽開心。
我女兒懂事得讓人好心疼。
我是個壞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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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元喉頭哽了哽，擡起手遮住自己的臉, 睜大眼睛努力想忍住自己的眼淚。
路老師的臉色也肉眼可見的驚慌，沒想到性格纖細敏感的小玫的媽媽性格更纖細敏感，只是兩句話就要哭了。
她無奈的想, 她可能要創造歷史了。
成為這個金牌托班第一個把家長說哭了的老師……
接到小玫的時候陸元對着放在包裏的小圓鏡子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的臉，沒有任何異常才張開雙臂把飛撲過來的小玫接住親了她的小腦瓜一口。
小玫的眼睛亮晶晶的, 漂亮的小臉蛋上寫滿了‘媽媽親親我了！’的開心。
陸元看得心尖更軟，湊上去又親一口，小玫就像個柔軟的洋娃娃任由媽媽吸貓一樣吸自己的臉頰。
放學之後，陸元照例像往常一樣帶着小玫到商場樓下的便利店裏買零食當做乖乖上學的獎勵，通常是玉米牛奶之類的健康食品。
這些東西放在吃慣了垃圾食品的陸元小時候是絕對沒法糊弄成獎勵，但是乖乖的小玫吃寡淡無味的白煮蛋也很開心，放眼人類幼崽屆絕對算是寶藏級別的隐藏款。
結完賬，陸元笑吟吟的蹲下身和女兒商量，“今天寶寶和媽媽一起洗澡好不好呀？”
小玫眼睛一亮，臉上的快樂幾乎像汽水的氣泡一樣慢慢的飛揚起來了，甜甜的小奶音快樂的回答了一聲，“好~~”
回到家裏，肥嫩可愛的小女孩眼睛一錯不錯的看着她，手裏還捏着陸元給她的一小塊巧克力。
小玫的吃糖量都被嚴格控制，往常拿到糖第一時間都是在爸爸回來前快點吃掉，但是今天卻選擇了先不吃糖，而是像個小尾巴跟在陸元身後。
陸元本打算先去洗個手再回房間換身衣服，看到小玫大眼睛看着她亦步亦趨的樣子笑了笑蹲下來，柔聲問道，“小玫怎麽啦，是想喝水嗎，媽媽給你倒。”
再次起身想去倒水的時候腳步卻頓住了。
她的衣擺被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
力道柔弱但又堅定。
陸元愣了下，耐心的再次蹲下來看着小玫癟着嘴委屈又猶豫的小臉，耐心地等着小玫告訴她為什麽。
無聲的等待和望着她時溫柔的眼神成了支撐膽怯小女孩坦誠說出自己內心想法的力量。
小玫嗫喏着小聲問道，“……媽媽今天不走了嗎？”
躲閃猶豫的目光讓人心酸，陸元的嗓子發澀，摸了摸她的頭發。像小玫這樣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千依百順長大的嬌貴小女孩理應驕縱的可能性更大，而不是這樣敏感又安靜。
這份珍貴但又脆弱的特質陸元覺得是因為小玫天生的聰明。
因為比別的孩子更聰明，所以也比別的孩子明白得更多，也因此更容易受傷。
陸元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掌，認真的告訴她，“媽媽前兩天因為外婆的一些事心情不太好，所以就到秘密基地住了兩天消化一下情緒，媽媽不是想離開寶寶。”
她又輕輕親了一口女兒的小臉，“周末媽媽帶你去秘密基地玩好不好？”
小玫依戀的埋到陸元的懷裏，悶悶的說了聲好。
有一條無形的繩索被悄然切段，很明顯，她能感受到懷中小女孩更加濃厚的依戀和心安。
陸元從小在功課上就是個遲鈍的笨鳥，但她對有直接差距的優等生和老師的直覺就更明顯。
對小玫這樣聰明又敏感的孩子來說，善意的謊言很容易被識破，反而更容易讓她感到被欺騙被糊弄。
所以陸元就像對沈清漪那樣對小玫訴說了自己的情緒和想要獨處消化情緒的訴求。
小臉圓圓的小玫很認真的看着媽媽，淡淡的兩抹小眉毛皺起憂心的伸出小手摸了摸媽媽的臉。
她不僅聽得懂，她還會笨拙的安慰媽媽不要難過。
我女兒真是一個心底善良的溫柔小孩。
太懂事更讓陸元心口抽痛。
陸元垂下眼用臉頰蹭了蹭女兒的小手，吸了吸鼻子。
季星遠踩着點從01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天邊的晚霞橙紅得像個剝開的紅橙，漫不經心的想待會兒回公司前去趟南彙街應該還來得及。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作為高層會議裏最頂層的那幾個人之一，應該成熟穩重自帶不動如山的王霸之氣，在一衆管理者恭敬的目光中緩緩踱步走出會議室門。
反正絕對不會是他這樣。
青年矜貴俊美坐在最上位氣勢倒是很唬人，會議的進程越往後推他的目光就越冷吓得今天最後彙報的那幾個經理兩股戰戰，語速越來越快唯恐自己倒黴。
但是誰都知道小季總要趕着回家陪女兒吃飯，上一個人的話還沒落地他就扔下一句散會長腿一邁眨眼就不見了。
留下會議室裏不敢走動的下屬們，和臉色難看的付行安。
“年輕人就是坐不住啊！”白淨的面皮一抽，付行安神色陰郁強做出一副慈愛長輩的樣子感嘆道，“到底還是年紀太輕了啊，經驗少！”
邊上的人哪敢摻和這對甥舅之間的話題，忙打個哈哈圓過去。
把資料電腦包括水杯全部扔給秘書的季星遠是整間會議室第一個跨出門外的，在電梯門快要打開的瞬間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
“小季總！”
季星遠眉梢微蹙，忍着不耐煩轉過頭。
陳斯芮在會議室眼看着小季總長腿一邁就消失在門口，踩着高跟鞋好不容易在電梯口追上他，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小季總！”
陳斯芮的臉因為跑過來有些發紅，神态間有些局促倒是和往常溫婉大方的項目部副總監的模樣大相徑庭，卻又有種別樣的羞澀動人。
“我是想問……小玫最近怎麽沒來公司玩呀？”她有些局促的撩了下耳邊垂下的碎發，頭一次在公司裏說這種私人話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小樹，天天問我阿玫怎麽不來玩，我也想問小玫怎麽最近都不來公司了。”
因為父母工作忙，兩個孩子倒是從剛會坐起來到現在的玩伴。
提起女兒，季星遠目光也緩和了下來，他也不想讓女兒忘記這個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誼，于是想了想道，“小玫這段時間都是媽媽在陪，那拜托你過兩天把小樹帶來讓兩個小朋友一起玩。”
陳斯芮本還想再說兩句，但身後會議室裏的人陸陸續續的都出來聲音逐漸嘈雜起來，她猶豫了三秒再擡起頭的時候面前已經空蕩蕩。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陳斯芮垂下眼抱着自己的文件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這一幕正好落入了後面鄒慧心的眼裏，她冷笑一聲掏出手機無聲拍了張照片編輯了一條信息。
季星遠回到別墅門剛剛打開裏面就飛撲出一團軟綿綿熱乎乎的肉圓子，他一時不備臉被女兒手裏舉着的大氣球怼了個正好。
穩穩接住女兒，季星遠被小玫手裏的氣球兜頭打了一巴掌也不在意，笑吟吟的親了下女兒紅撲撲的興奮小臉抱着她往裏走，“小玫今天怎麽這麽開心呀？”
陸元原本正在陪小玫在樓下客廳裏玩氣球，小玫知道媽媽晚上和她一起睡開心得滿客廳轉，聽見門口的聲響眼睛一亮就脆生生的喊了句“爸爸回來了！”
小玫就算再聰明也只是兩歲的小朋友，不會懂她媽媽一瞬間尴尬僵直住的脊背。
陸元硬着頭皮對着門口尴尬揮了揮手。
站在門口抱着孩子的季星遠更像是被她出現在這裏吓了一吓，踉跄着後退了兩步臉上的不可思議才收了起來。
笑容明朗的向她點了點頭，“怪不得小玫這麽開心”，頓了頓又接了一句，“我也很開心。”
陸元一瞬間一股熱氣順着她的脊背一下竄到臉上，她掩飾性的嗯了一聲，扯着嘴角笑了笑裝作去看小玫，視線跟害怕跟他撞上一樣，欲蓋彌彰。
到了晚上，讀完繪本小玫睡着了，心煩意亂睡不着陸元小心翼翼的從房間走了出來，慢慢的跟着一點點燈光往廚房走。
一邊走一邊出神想該怎麽面對季星遠，傍晚吃飯的時候她一直假裝忙碌圍着小玫轉，這樣就有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拒絕跟他的一切交流。
但就算今天已經過去了，但明天還是會見面，她這樣掩耳盜鈴式的強行不溝通也不是個事。
要不……就當前兩天在出租屋裏的事情沒有發生？再當做她在季星遠辦公室裏什麽都沒看見好了！
按照她回來這幾個月的經驗來說，季星遠起碼表面上是個紳士，對于她不想提起的話題應該不會抓着不放。
陸元一邊思考着一邊在廚房的恒溫水壺前停下漫不經心地去夠自己的杯子，下一秒被忽然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長條狀人影吓了一跳。
黑黝黝的環境裏，忽然對上一雙閃爍反光的眼睛，陸元吓得後退兩步砰一聲撞上廚房的移門。
長腿松弛彎曲，平直的肩膀寬闊，修長的脖頸之上是一張在昏暗裏也很顯眼的熟悉臉龐。
黑暗中的人影正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這的季星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