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陸太太（二更）
陸太太（二更）
“陸太太前兩天怎麽沒來接小玫放學呀？”
路老師懷裏的小玫手裏還紮着針, 看到媽媽了就驚喜的軟叽叽哼着想伸手抱抱，被怕小玫血液倒流的陸元柔聲安撫住了。
聽到這句話，陸元渾身一僵靠在沙發上的背下意識就直了起來, 看路老師的眼神就有點奇怪。
路老師圓圓的臉，困惑的偏過頭微笑着看着她的時候臉頰右頰的酒窩更甜美溫柔, 她笑眼彎彎動作卻有點僵硬, “怎麽了嗎？”
“……不是, 你不用緊張, ”陸元擺了擺手，忍不住發笑她是覺得這個稱呼有點诙諧, “就是第一次聽別人叫我陸太太。”
在公司和日常生活中聽得最多的是小陸, 在季家老宅碰見的人也多是叫她陸小姐,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這個別扭的稱呼。
原來是一場烏龍。
路老師肩膀一松也笑了，“啊, 我知道, 這個稱呼是有點顯老，但是我之前的那些家長們很喜歡這種稱呼！”
陸元一只手捏着小玫柔軟的小手, 一邊側過身和路老師搭話。
小玫是個很專注也很聽話的小朋友，今天因為生病爸爸特別允許她多看兩集動畫片, 短暫的表達歡迎之後就和媽媽握着手專心地看着電視機。
路老師注意到一大一小交握的手視線停留了片刻, 就聽見陸元說：
“是嗎，你教的小朋友應該都和小玫年紀差不多吧？”
陸元在提前墊好軟枕的沙發上坐好, 身穿白大褂的家庭醫生立刻上前來仔細給她測溫度。
“是呀，我除了在星美帶一個小托班，周末和下班時間還給三個小朋友當家庭教師, 小玫是我最早的學生呢！”
路老師彎起嘴角，語氣溫柔又謹慎, 戰戰兢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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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正經和小玫的媽媽對話，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麽脾性因此只能更小心。
以前帶的學生家長也總會和她聊些別的，運氣好的話只打探別人家孩子早教學了什麽，運氣不好的話就要聊起自己的老公了。
最危險的就是這種情況，女主人常年不在家後回歸，看她這個和女兒老公呆的時間比自己還長的幼兒家教肯定不順眼。
手背上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是細細的針紮到了皮肉裏，陸元微微蹙了蹙眉，轉移注意力不去看自己的手背，“路老師很緊張嗎？”
她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路老師戰戰兢兢的面對她比面對季星遠還緊張，之前她只以為是因為她剛回來不熟悉的原因，現在卻覺得不一定。
陸元閑着無聊，腦子裏一邊在幻想漫畫的橋段一邊分心觀察這位小玫非常親近的老師，她比自己和小玫相處的時間還長，她正好可以多向她請教。
她在觀察路瑤的時候，路瑤也在觀察她。
和她想象之中的不同。
路瑤的年紀其實和季星遠差不多，剛畢業沒多久就因為履歷優秀過了不少頂層家庭的簡歷投遞，但是那一圈得到熱切回應的簡歷在面試的時候幾乎是慘敗。
那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太太們往往妝容精致，衣着奢華，坐在舒适昂貴的沙發上用一種看妓/女般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不用看簡歷不考察她的專業能力只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就理所當然的覺得她會勾引自己的老公，會為了錢不擇手段。
這種不用直白說出口的懷疑将她的尊嚴和一腔熱忱踩得粉碎。
她家裏急用錢，只好默默忍耐，直到某一次面試結束後，孩子父親急不可耐的用一種貪婪的眼神盯着她的胸口讓她開個價。
理想和現實的鴻溝讓她崩潰。
她當時哭着打電話給媽媽說我寧願去餐廳裏洗盤子去超市當收銀員也不想做這行了！
但她媽媽只是坐在醫院的走廊裏疲憊的嘆了口，“你讓人家說兩句又不會掉一塊肉，我們養你這麽大也不容易你也體諒體諒媽媽吧……”
就在她在生存和尊嚴之間搖擺不定，咬着牙決定選錢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出現了，不止是願意雇傭她，還願意承擔未來三年她父親的醫療費。
起初路瑤還以為是某個面試的孩子家長想潛規則她，她渾身發抖的去質問的時候，走進辦公室看得就是季星遠那張年輕得又出色的過分的臉。
這人抽空接見她的時候眼睛還在飛快翻桌上的文件，紙張刷拉拉的響，正眼都不帶看她一眼的，語速也飛快像是知道她會問什麽。
“你放心，我對你本人沒什麽興趣，但是我女兒對你比較感興趣。”
“這麽多錢這麽好的福利也不是白給你的，我工作很忙經常有突發的工作，需要你随叫随到，而且為了我女兒的人身安全我需要對你的隐私進行一定程度的幹涉，這筆錢也算是補償費。”
公事公辦，幹淨利落得完全不像是她的同齡人。路瑤話都沒跟這位大方的雇主說上一句就被請出了辦公室，但是她的心卻定了下來。
再看眼前的這個年輕女人。
她對能和小季總生出小玫這樣長相出色的孩子的女人，外貌的美麗從來沒有懷疑過，但性格卻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她以為的季夫人要麽是幹脆利落的冷豔大小姐，是和小季總強強聯合在國外打拼事業的女強人，又或者是溫文爾雅一身書香氣的世家小姐，在婚後出國求學。
總之沒想到過會是陸元這樣。
漂亮，但……普通？
這個普通絕非是一般定義上的普通，而是普通人的普通，是來自于階級的普通，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不是叱咤風雲的女強人，沒有咄咄逼人的鋒芒，更像是清清涼涼的白月光。
美麗的像電影裏的人偶，看起來聰明又清冷，可笑起來和看着你的時候目光又是純然的熱忱和善。
是能讓她松一口覺得和她聊煎餅果子淘寶雙十一也很自然的松弛感美女，讓人忍不住願意和她敞開心扉。
和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實冷淡疏離的天子驕子季總的搭配就像是楊梅苦瓜。
分開來絕對沒人會把他們聯系在一起，但真的放在一個鍋裏熬煮之後品嘗到酸甜的滋味，又覺得他們果然是絕配。
“沒有。”路瑤微笑着搖了搖頭，“就是感覺您很不一樣。”
“不一樣？”陸元驚詫的看她一眼，轉眼又了然的笑了，“确實，我和那些富太太是不太一樣。”
“你不用對我說敬語啦，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我叫陸元，陸地的陸元宵的元。”陸元的側臉溫潤肌膚潔白，澄澈的眸光像是一汪秋天的陽光，美麗又不灼目。
“因為我之前去學生家裏當家教，那些學生媽媽們都特別在意我會不會跟孩子爸爸接觸，又或者我今天去穿了什麽有沒有化妝。”
不知道為什麽，路瑤今天就是有一股想要和她說話的沖動。
她也确實順應本心了。
路瑤笑容苦澀，臉頰邊甜美的酒窩也連帶着苦澀了起來，“我有時候想我是不是不适合繼續做這個行業。”
但她很快又搖了搖頭，豎起了禮貌妥帖的防備，“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
陸元下意識去摸了摸她的腦袋，路瑤一呆。
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之後陸元自己也呆了，讪讪收回手，眼睛亮晶晶的，“我就是覺得路老師想錯了。”
小玫感覺到頭頂的動靜，看到陸元摸了路老師的腦袋，伸着小腦袋嘟着嘴撒嬌，“我也要我也要！”
陸元又雨露均沾的摸摸小玫毛茸茸的圓腦殼。
嗯，不愧是她女兒，頭發摸起來像只軟毛小狗。
路瑤每次工作時的衣着不是襯衫配長褲就是嚴實的長袖長裙，每次最熱的夏天過去後背和脖子都能起一層紅疹。
理智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樣帶着有色眼鏡，但是剛入行時的那段回憶真的讓她很難磨滅。
陸元若有所思的聽她說了她的所思所想點了點頭。
路老師的困擾在漂亮的年輕女性之間很普遍，陸元對此也很有感觸。
在她完成項目之前紀燕下意識的就覺得她是靠臉過的面試，想必公司裏的其他同事也差不多。
更別說她從初中的暑假起做兼職轉學費生活費碰到的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了。
但于耿耿于懷的路老師不同，陸元從小就被打擊了太多次了，這種有色眼光傷害一般情況下她也能輕易面對。
“可是長得漂亮也是路老師你的優勢呀！”陸元想了想，看着她的圓圓的小臉開口道，“小朋友是最單純的，路老師長得這麽可愛小朋友也更喜歡和你玩不是嗎？”
長得漂亮且有親和力，路瑤不笑時一雙笑眼看上去也像是在笑，別說是小朋友就連日常交流的領導同事也幾乎沒有對她第一印象差的。
“而且，路老師很喜歡小孩吧？”
路瑤點了點頭。
“那就行啦，如果做家教面對那些學生家長讓你很難受，那以後就只坐托班幼兒園老師好了！”
陸元眼眸清亮，濃黑的發雪白的小臉看向她的時候就像一朵正在開放的茉莉，她理所當然的替她出主意，“反正小玫很喜歡你，有她爸爸在你未來十年都不用愁收入問題了！”
另一只手熟絡地拍拍路瑤的肩，“工資不夠就讓季星遠給你加工資！”
路瑤哭笑不得，“那你就不怕嗎？”
穿着白大褂的家庭醫生和助手給陸元挂水的右手固定住後就識趣的在傭人的指引下去了會客室。
此時正值盛夏的午後，熾熱的陽光從一路客廳旁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進來，明亮的光線将對面這人的臉找得纖毫畢見。
連她白皙臉孔上細微的絨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輕而易舉的就将她眼中的怔愣疑惑收入眼底。
逆光之中，路瑤的手心不由自主的捏緊了小玫的衣角。
她隐而不談的是自己曾經有過的陰暗心思，一個獨自帶着孩子的年輕父親，英俊挺拔，背景雄厚事業有成，且身邊幾乎沒有任何年輕女性存在的痕跡。
且他并不算是一個咄咄逼人的高冷型，言談舉止間甚至算得上随和，在長期的相處中，讓人很難不心動。
“我為什麽要怕？”陸元很疑惑。
日光澄澈，清楚的照亮了陸元漂亮的眼中真實的疑惑，輕而易舉的将她掩藏的幽暗粉碎。
不幸福的人直視着無知者視為平常的幸福，他的妻子這麽天真又善良，不用問就知道肯定生長于一個幸福的家庭，在愛的澆灌裏對醜惡一無所知。
好幸運，也好羨慕。
路瑤緊握的手松開了，微不可見的僵硬後她牽動唇角的肌肉調侃笑了笑，“原來是這樣，你們感情肯定很好！”
不然……也不會這樣坦蕩自信。
陸元眨了眨眼點點頭。
反正她從來沒把季星遠當自己的老公或者男朋友，只是作為孩子她爸的話，就算他和別的女人有感情又怎麽樣？
陸元是這樣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