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橙子汁
橙子汁
一個晚上, 讓沈清漪對陸元沒心沒肺的程度認識到了更深一層。
她嘆為觀止的看着陸元。
這人剛淚流滿滿的跟她傾訴完，眼尾和鼻頭還紅着呢，洗了吧臉就能專心致志的坐在電腦前改設計稿了。
窗外的夕陽宛如一輪橘紅色的打在人的身上, 就給人披上了一層色彩濃豔的紗衣，沈清漪站在陸元身後, 看着她埋頭在她的數位板上勾畫。
“這是你們組這次的項目？”
陸元手上的動作不停, 低着頭利落勾線, “暫時還不算, 柯總讓我們組和D組競争，哪個更好項目就是哪個組的。”
“所以你們組把任務交給你了？”
陸元搖了搖頭, 咳了聲眼神躲閃, “因為前天的時候我和主管吵了一架……”
一時熱血上頭就把事給攬了。
現在回想起來感覺自己主動攬活的行為是有點蠢……但是話都放出去了, 當然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紀燕這個人是這樣的，”沈清漪嗤之以鼻, “每天費盡心思鑽研結果什麽成果都沒做出來。”
“可是我看她不像是沒什麽能力的人呀！”陸元回想紀燕在小會議室裏講述的內容, 設計的功底紮實審美也不錯，方案能看出做了很多準備和市場調研。
“她能力是不錯, 所以她現在的職位比我高，”沈清漪聳了聳肩, “就是這個太獨又極其固執, 根本沒法和人合作，什麽事都是自認為自己一個人就能做好完全不給別人說話的餘地。”
“所以在她那個組氛圍壓抑是整個公司都出了名的。”
話轉了回來, 沈清漪走到陸元身邊給她開了護眼燈。“平時我們其他同事私底下都叫她那個組叫透明組，你知道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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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元非常配合的搖了搖頭，沈清漪揚了揚下巴, “能在她那個組待下去的，不是快要被她逼瘋的就是馬上要被辭退的透明人嘛。”
“不過沒有關系, 等到這次方案設計出來之後，你就不用再呆在這個組裏了。”沈清漪安慰了她一句。
對于陸元在專業上的天分她是感受得最直觀的那個人。
初中半路出家，在同時期進畫室的同學線條都沒畫直呢，她已經抱着畫板一無所覺的混進他們這群童子功裏了。
到了大學，即便是在天才雲集的a大她的作品也能第一個抓住人的眼球，和她生活中甚至帶點笨手笨腳的溫吞相比，她的畫風大膽又鋒銳。
天分高得讓人想戳她。
就像現在她手頭上這副奶茶紙杯的外包裝設計案，極其鮮亮豔俗的熒光粉色，線條和圖案在慢慢成型。
在她手裏就是大膽又有高級。
陸元聽完她的話繼續埋頭花自己手上的畫，她感覺事實可能沒有這麽簡單，但是她也只是直覺，讓她去想具體哪裏不對她是肯定說不出來，所以她也沒告訴沈清漪。
方案的潤色是最讓她頭大的。
狹小的客廳裏，透過廚房的那扇窗能看到外面的黑夜亮着的燈只剩下零星。
陸元坐在桌前輕輕地嘆了口氣，低下頭一手托住了下巴一手無意識的在數位板上畫圈。
其實她轉過頭畫稿子也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可是人坐在電腦面前不自覺的思緒就從面前的方案上脫離。
等到她回過神來，電腦上的畫布上已經出現了一團團線圈，就像她淩亂的心情。
她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她會這麽的不安，時不時的就忍不住去看她的手機，看有沒有新的消息。
她忍不住的想，小玫如果知道她不在會不會找一找她，就算只是一句話也好。
但轉瞬她就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怎麽可能。
至于那個人……
柔和的光暈下身形單薄的女孩抿了抿唇。
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彼此之間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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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某些人因為出現在一些特殊時刻或是特殊節點而被叫做白月光，那也有一些人，因為自身的光芒太過旺盛，最好的形容詞就是太陽。
大學時女生宿舍的保留項目就是晚上擠在某人的床上一邊敷面膜一邊聊八卦，聊着聊着聊到a大的風雲男神，不可避免的就會聊到季星遠。
“我覺得他爹媽不該給他取星這個名字，應該取名叫季陽遠才對。”
金惠一比了個手勢，嘀嘀咕咕道，“就是那種很耀眼又很張揚的感覺，周圍總是圍着很多很多人，連我在c大的閨蜜都知道他，c大可是在c市诶！真是有夠誇張的！”
“而且感覺他人也蠻好的！上次我去看他們男生打球，這麽多人又擠又吵的他也沒生氣，還是笑吟吟的感覺。”
旁邊有另外一個室友搭話。
她們說着說着，又來問陸元的看法。
陸元當時只遠遠的見過他幾次，雖然都在一個大學但她幾乎是躲着這夥公子哥大小姐們走。
但她對季星遠也沒什麽惡感，只是随口一答，“我倒是覺得他和他的名字挺像的。”
那兩個春心萌動的面膜女孩頓時來了興味，“對哦，你是不是認識那個舒窈？我之前看到你們說話來着，你為啥這麽覺得啊？”
一聽見舒窕的名字陸元就失去了聊天的興趣，敷衍着回了一句，“沒有啦，就是人家跟我問個路，壓根不認識。”
至于為什麽覺得季星遠更像是星星。
這是她的直覺。
遙遠的星星，也許就是來自于遙遠世界的巨大星球，只是我們站在距離它十幾億公裏的地球，覺得它渺小普通而已。
來自于不同世界的人，本來就無法了解他的本來面目。
表面和煦好說話的開朗校草，說不定私底下就是冷漠高傲目中無人的公子哥呢。
和舒窈扯上關系的人她都忍不住往最壞的方面想。
當然，那時候陸元打死都沒想到兩年後居然連他們的孩子都出生了。
毫不意外，周一晨會紀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查她熬夜寫出來的方案和畫出來的視覺圖。
仔細的盯着她打印出來的文件足足看了十分鐘。
表情嚴謹認真得像是抽查畢業論文的嚴苛導師，就在其他人戰戰兢兢陸元哈欠連天的等待中，她的表情依然冷酷得沒有一絲波紋。
沒有任何評價，就像是看一份無足輕重也不需要批複的檢讨一樣。
其他同組的人都替陸元松了一口氣，尤其是前兩天自告奮勇收拾東西主動坐到她旁邊工位的孫博安。
也是今年剛進公司的員工，勉強算是她的同期，也理所當然的被自來熟的年輕男人當成同伴。
孫博安朝她擠了擠眼，年輕俊朗的五官逆着晨間太陽的光圈散發着青春的活力熱情。
陸元本來就後悔那天出頭，見她沒再為難她的念頭就速速遁了，她可不想剛進公司就卷包袱走人，不止拿不到工資也對不起辛苦介紹她進來的沈清漪。
對這位同期，她笑了笑就算是對他關心她的反饋了。
時間平緩又快速的推進，等到她再次看時間的時候，電腦的右下方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四點五十分。
陸元一怔，又忍不住的懸起一顆心來。
腦子裏回放昨天在地下停車場裏季星遠說的今天下班時間來找她這件事。
她焦躁的抓了抓頭發。
看了眼時間又忍不住湊到窗邊看一眼樓下，眼睛快速搜查一圈沒發現目标人物馬上縮回來，縮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一眼時間和微信又忍不住再探出腦袋。
縮頭探腦，循環反複。
但凡旁邊有個人多看她一眼都能看見她動作怪異得仿佛游戲機裏被打的地鼠。
她作為中途到來的關系戶在公司裏已經夠顯眼，孫博安午餐時還開玩笑似得跟她聊起剛才在茶水間聽見別組同事們議論她。
要是季星遠這種自帶絲十萬燈泡的人氣勢洶洶的在樓下等她，再極端一點的情況，兩個人要是在樓下就吵起來怎麽辦？？
陸元都不敢想關于她的八卦會傳播得多麽精彩。
她可是為了不引起話題，對自己已婚這件事都守口如瓶。
低調，一切都是為了工資！
陸元默默握拳！
越是靠近下班的點，她的神經就越發緊繃。
以她們F組為首的團隊同事們也開始躁動眼神渙散起來，在這種時候，陸元就不得不藏起自己身體裏的地鼠靈魂，不能再去窗邊偷窺，只能捏着手機惶惶不安。
随時提着一口氣關注着周邊的一舉一動。
手機上代表時間的數字在她緊張的注視中緩慢的跳動，她感覺自己緊張得臉都在發燙，旁邊同事們随便一個往窗口看的眼神都能讓她呼吸停止一下。
終于！
時間艱難的跨越了五點。
陸元的精神一直緊繃到周邊的同事差不多全部走光，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下幾個在趕項目的別組骨幹。
“陸元！”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清潤的嗓音，年輕人故意拉長和靠近的嗓音吓了陸元一跳。
“啊？！”陸元纖細的肩抖了抖，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擡起頭才看到一張陽光燦爛的男生臉龐。
孫博安看她真的被吓到了臉上的表情也有點不好意思的後悔。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開朗的站在她背後，手上還拿了一份包着透明封皮的文件看起來像是剛從主管紀燕的辦公室裏出來。
他燦然一笑，轉瞬就忘記了那點尴尬，笑嘻嘻的慢慢靠近想拉她起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你吃飯怎麽樣？旁邊有家很好吃的火鍋哦！”
陸元自己站起來順理成章的沒讓他伸出的手碰到自己，她笑了笑，“不了吧，我晚上有事。”
孫博安了然的點頭，略帶羞澀的低頭摸了摸鼻子，“你是和A組那個沈清漪一起吧，那……”他擡起頭目光帶着不易察覺的侵略性，“明天再見！”
終于糊弄走這個難搞的同事。
陸元松了口氣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她點開微信，裏面的消息寥寥無幾，最上面的一條是她剛才心煩意亂的時候發給沈清漪的。
她說晚上下班不跟她一塊兒走了。
此時此刻。
夕陽西下。
告別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同事，陸元臉上公式化的得體笑容垂下，她迷茫的擡起頭只看到夏日落幕之前依然熾熱的日光，澄黃燦爛。
她坐在位置上看了眼時間——六點半。
這裏現在是寂靜的空間。
只剩下一個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還沒走的她。
她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反應過來不禁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她在等什麽啊，真是有夠蠢的，那個人不來才是件好事呢！
陸元長舒了一口氣，看着自己在玻璃窗上倒映在陽光中的臉朝自己比了個耶，一個個湊到辦公室的空調前去關空調。
最後一個人也走了，偌大的辦公室随着啪嗒的一聲，只剩下一室陽光宛如打翻了一汪酸澀的橙子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