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回府
回府
回家這日, 花朝早起梳妝打扮,妥當後,就等着李恃回宮來接她, 來的卻是胡桃,胡桃說下朝後, 太子殿下臨時有份公務要處理, 很快的, 讓花朝再等等。
花朝心中着急, 想着不若自己先到他宮殿附近等他,省的他再回來接她費上些時辰。
如此想着便帶着素細和丹杏出宮了。
李恃在崇慶殿處理公務, 崇慶殿外的拱橋旁有一座四方亭, 宮裏日子日複一日, 貴人們由愛逛園子,所以一入了冬, 尚宮局就命人将宮裏每一處的落座之處都鋪上了絨毯, 花朝坐在石凳上一點都不覺得冰涼,又滿懷回家的激動心情, 身上熱熱的,還有心情欣賞景色。
皇宮四季景色皆怡人, 各有妙處, 花朝望着拱橋旁的一株紅梅落花随水漂流,感嘆尚宮局為了不讓河水結冰保持小橋流水的景致倒是花了心思的。
丹杏細致, 想着不知要等太子殿下等幾時,特意還溫了熱茶帶着兩樣花朝愛吃的點心,擺在石桌上, 花朝喝了口熱茶擡眼目光一頓,就見那拱橋上公子扶欄幽靜的目光看着她這處。
是曹晏州。
花朝雖知曹晏州對她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但她想着,大概是從小的情誼,他又覺小時候那一場生辰宴誤會了她,來不及解釋便離開了杭州,所以銘記在心,重逢後見到她總有些愧疚衍生出來的傷感和緬懷,這與李恃對她的感情肯定是不同的,所以她并不用太過介懷在心,反倒叫他尴尬。
想着,花朝朝他微微一笑。
曹晏州微怔,舉步下橋而來。
丹杏卻有些擔心起來,但想着這裏人來人往的宮婢內侍,太過緊張反而惹人注意,便只好站在花朝身邊寸步不離。
花朝站起身,曹晏州已經走到了四方亭。
“曹哥哥。”大概是想起李恃不喜歡她這樣稱呼曹晏州,但是一時她也改不了口,也不好意思改口,所以這一聲,她喊的有幾分遲疑。
這幾分遲疑到了曹晏州耳裏,卻變了幾分味道,讓他心悸一動,他也停頓了一會,才沉聲道:“太子妃。”
花朝笑了笑:“曹哥哥往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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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晏州道:“我剛從陛下那來,正打算出宮去,你怎麽會在這?”
花朝這時的笑容愈發的自然發自內心:“我今日回家去,等殿下呢。”
她口中的“殿下”與旁人不同,旁人的只有敬畏,她的“殿下”天然帶着一股親密的歡愉,配上花朝此時的甜美的笑容,讓他方才的悸動微沉。
忽然間他有了一種不甘心的試探。
“昨日我才過府拜會。”
花朝問:“是有何事嗎?”
曹晏州目光凝視着她點頭:“是晉國公下的帖子邀我過府一敘。”
花朝眼底閃過一絲訝異:“祖父?”
印象中,祖父從不會主動下帖子邀請別人,在他看來這不符合他尊貴的身份,再怎麽樣也該是讓爹爹或者王氏下帖子。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訝異的時間有點久了,花朝讪讪笑了:“看來祖父很喜歡你。”
這份讪讪的笑意落到曹晏州眼裏又有了幾分別的意思,他道:“是。”
他看着花朝的目光似乎別有深意,花朝似懂非懂,只覺得好像有什麽事發生了。
“朝朝。”
花朝回神看向聲音來源,李恃正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她心中一喜,就見李恃朝她走來,她下了亭子,李恃剛好走到她身邊。
“結束了嗎?”
李恃收回在曹晏州身上的目光,轉頭看向花朝目光溫柔:“嗯,冷不冷?”
他握住花朝的手,花朝得意:“我比你暖和。”她反握住李恃的手,幫他取暖。
這樣的旁若無人,曹晏州攏在鬥篷裏的手緊緊攥緊,面不改色,沉沉想李恃行禮:“太子殿下。”
李恃一派雲淡風輕:“曹大人還未出宮?正巧,孤和朝朝正要出宮,曹大人也一起。”他眼中溫和的淩厲被曹晏州看在眼裏,曹晏州心知肚明,若是他和他們一道李恃絕對能讓他飽嘗一番蝕骨的滋味。
所以曹晏州拒絕了:“多謝殿下美意,臣不叨擾了。”
李恃不露聲色地笑了笑,并未強求,握住花朝的手正要離開,花朝卻還想着和曹晏州打聲招呼:“曹哥哥回見。”
馬車出了宮門,花朝坐在李恃身邊感覺到李恃十分沉默,她不時側臉看他,他也沒反應,只是面向前方,花朝便傾下身子探頭到他正前,語中帶俏:“太子殿下想什麽呢?”
李恃垂眸看向她,嘴唇微啓:“曹哥哥回見。”
他語氣涼涼的,明明很是平穩的語調,但總有一種陰陽怪調。
花朝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脆生生的笑聲叮鈴,李恃捏了下她的下巴:“你還笑。”
花朝皺皺鼻:“不過是一句客氣話罷了,太子殿下未免太小氣了些。”
李恃不以為然:“只準你記仇,不準孤小氣?”
自從知道了花朝的心意,他對曹晏州自然不似以往那般耿耿于懷,但還是介意他和花朝曾經畢竟有過“過去”。
花朝軟糯道:“殿下別生氣,哝,送你個禮物。”
忽然她手一攤,一枚香囊就躺在她的手心。
李恃微愣:“這個香囊怎麽會在你這?”
花朝手心裏的正是在杭州時她親手繡的醜醜的香囊,她故作不高興的模樣:“你扔在角落了,我撿回來的!”
李恃很有耐心地糾正:“是不小心丢了。”
他正要去拿,花朝手往後一撤:“下回若再丢了,可沒有了!”
李恃含笑點頭,花朝這才給他,見他系于腰間,花朝臉一紅:“別戴在外面,太醜了。”
“不醜。”李恃淡淡道。
花朝不依,探手過去搶:“不行,別人一定會問你,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帶着這麽醜的香囊,就會想到是我送的!太不莊重了。”
李恃順勢握住她的手一手摟住她的腰,慢條斯理:“我們之間還需莊重?”
花朝的臉更紅了......
直到馬車停在晉國公府門前,李恃先下了車,才扶着花朝下車。
晉國公領着子媳孫女一衆下人站在門口撲啦啦跪了一地,高呼“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
花朝滿臉的紅霞被這突如其來的寒風一吹,這一跪,臉色立即恢複了原樣,她疾步而上,正要扶起花鶴廷,但還是在晉國公前停下了,扶起了晉國公:“祖父請起。”
李恃站在花朝身邊道:“今日孤随朝朝回府,不論君臣,祖父不必拘禮。”
晉國公府上下受寵若驚,只有卿月保持着優雅的儀态,露着标準的微笑,不悲不喜。
晉國公迎着李恃花朝回府,花朝随處一看,竟覺得晉國公府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陳設花草似乎更加高級了些,連伺候的下人都有些她不曾見過的。
花朝便向花鶴廷問出心中的疑惑。
這一問,廳中的花家人都有一瞬不自然,下意識看向李恃,只見李恃只是坐在花朝身邊靜默喝茶,似乎對這一事并沒有太大的興趣,自然他心中也是了解的。
王氏勉強笑道:“最近府裏來往的賓客衆多,從前家中的下人人手不夠,所以我另添置了些,不至于怠慢了客人。”說完她又看向李恃,生怕太子殿下覺得他們國公府恃寵而驕奢靡過度,好在太子殿下依舊不在意的模樣。
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驚覺原來傳聞沒錯,花朝的确很受寵,她一時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是太子當前,她松懈不得。
花朝自然明白這一遭自然是因為國公府出了個太子妃。
李恃這一回其實只是送花朝回府,他心知他在場,他們并不能自在,反而耽誤了花朝和花鶴廷相聚的時間,所以只是坐了坐喝了一盞茶,就起身告辭了。
臨走前他吩咐丹杏照顧好太子妃,又留下了胡桃,“用過膳我來接你。”
他低垂眼眸朝她低語,被花家人看在眼裏,皆是一怔,他們何曾見過向來高冷沉默的太子殿下這般輕聲細語過。
但當太子殿下向他們告辭時依舊是淡漠疏離的模樣,只是比平時多了幾分溫和,便是又熟悉又震驚。
等李恃一走,花朝就蹦到了花鶴廷身邊親昵地挽着花鶴廷的手臂:“爹爹。”
晉國公還是有些看不慣她這樣輕挑的樣子,皺了下眉:“如今你已然貴為太子妃,舉止不可再如此無狀,聽聞你竟是讓太子殿下給你倒茶送水,這更是有悖君臣之禮!”
說到這裏,晉國公有些氣憤起來,當時他得知這一事氣得直敲拐杖。
花鶴廷一心維護花朝,半是玩笑道:“這倒是,若不是朝朝這事傳出來,我們府中也不必一下添置這麽些許下人,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花朝心中正有些氣晉國公,聽花鶴廷這樣說,驚訝了一瞬,原來中間還有這一層啊。
這時晉國公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他雖然不喜歡花朝,但她到底是自己的孫女,如今做了太子妃就是晉國公府的榮譽,他不能否認,如今他重新站到中心受衆人仰視敬重全賴這個孫女所賜,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生氣花朝這般無狀,現在卻又不好說什麽。
花朝不管晉國公心中所想,一心和花鶴廷說話,左叮咛又囑咐他出征千萬小心,還特意帶來了各種名貴的藥材。
花鶴廷笑着:“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別的不用擔心爹爹。”
用飯時,晉國公忽然道:“昨日我請了晏州過府一敘。”
花朝執筷的手微頓,不知祖父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只聽晉國公頗為威嚴道:“晏州是京城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正受陛下重用,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家室人品皆為上乘,與你姐姐倒是匹配,這件事你也放在心上吧。”
花朝一震,立刻朝卿月看去。
卿月坐在王氏身邊,沒有擡頭,優雅地吃着碗裏的松鼠桂魚,但細看,她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那紅色的松鼠桂魚送到她的唇邊襯得她的唇色一片慘白。
槿柔今日也出奇的安靜,在晉國公提到這件事時,她的頭低得很低,幾乎要埋進碗裏。
怪不得在宮裏曹晏州提到他曾過府來一事,神色那樣奇怪,或許祖父已經或明示或暗示過曹晏州有結親的意向,不知曹晏州是如何回答的,所以今日祖父才親自向她提出這樣的要求。
花朝回過神微微一笑:“祖父,我省的。”
王氏的心情就有些複雜,她之前一心想讓卿月做太子妃,也一直為此周旋,可是當花鶴廷凱旋回府,花朝意外成了太子妃,又得太子寵愛,她如今的心境也變了,當得知晉國公有此想法時,她第一個念頭竟是滿意的,畢竟京城如今能與曹晏州媲美的未婚郎君,無有出其右。
只是如今她不知卿月是怎樣想的。
飯後卿月寒着臉回到了房裏,冷然道:“弄琴,拿點山楂片來。”
弄琴便知小姐這是被氣着了,消化不良了,等卿月吃了幾片山楂,弄琴才道:“小姐,若是你當真放不下,不若向夫人言明,有她向家中公爺進言,或許能将你送進東宮.....”
卿月淩厲的目光看過來,弄琴不敢再多言。
弄琴說的“家中公爺”自然是卿月親外公茂國公了。
卿月如何不知只要她的外公出面,她自然能嫁進東宮與花朝平分秋色,只是她了解王氏,王氏雖疼她,但始終放不下嫡小姐的面子,讓她的女兒做妾,王氏是斷然不許的。
何況,自從花鶴廷回府,王氏一大半的心思都撲在了花鶴廷身上,又覺曹晏州實在優秀,心中早已滿意,她怎麽可能再去找她的母親說呢!
弄琴是跟着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就如素細和花朝一樣,有什麽也敢說什麽,她給卿月倒了杯茶:“小姐,我聽說如今京城的媒人都喜歡往曹府跑,多少嫡小姐盯着曹大人呢,可那些小姐的身份誰又能越的過小姐去,小姐其實曹大人也不錯......”
卿月眼眸幽深,只是沉默不言。